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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豪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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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雾觉得自己和许嘉靖的恋情已经过了“出于报复女性的心理”而产生的冲动期。
尽管许嘉靖对他的热情和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张雾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许嘉靖对他的无限迁就加重了这种不对劲的感觉。
他不止一次地反问过自己,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集美貌与事业于一身的女人如此无条件地爱自己?
但是每次反问过后都会被一个回答堵住嘴:男人的自卑心在作祟。凭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就不能被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女人无条件地爱呢?
他尝试着转变自己的观念,从一种“报复”的心态转为“爱”的心态。
他在尝试着真正爱上许嘉靖,毕竟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肯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的女人。
虽然这有点像两个积极的三好学生为了考取更好的期末成绩而努力互相靠近,但他们只可能是提高总体成绩,而与得到生活的乐趣没有关系。
张雾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抱着希望,也许再花些时间磨合就好了呢?
所以当许嘉靖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家庭聚餐时,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张雾还是答应去了。
那是张雾第一次见到许爸和许妈,此前他连他们的照片都没见过。
许嘉靖的家是一幢位于城市三环内的三层别墅。
在这座连合租都需要花费掉一半工资的城市里,许家在三环内有一幢别墅,这就是富人最直接的名片。
他们甚至不需要说话,只要给别人留下自己家的地址,那人就会知道这家人雄厚的经济实力,更不用说许嘉靖还开着一辆百万座驾。
那个问题再次出现在张雾的脑海里:这样一个美貌多金的女人,凭什么会无条件地爱着自己呢?
他能肯定的是,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因为许嘉靖更喜欢的肯定是具有强烈事业心的男人。
不过好玩的是,每当张雾反问自己这个问题时,他真的只是在问一个问题,而没有因此而产生危机感。
似乎如果明天许嘉靖就以一个“你太差了配不上我”的理由和他谈分手,他也不会觉得非常伤心难过。
张雾是周六的时候造访许家的。
当许嘉靖向他递出这张显著的富人名片时,张雾没有感到很惊讶,因为许嘉靖家富有,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至于富有到什么程度,这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那天早上天气很好,和去年夏天他乘坐公交车到禾风小憩去时一样好。所以张雾穿着他平日里常穿的一套休闲服,依旧选择了最使他感到放松的交通工具——公交车,前往许家。
对于即将见面的女方的父母,他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感,仿佛今天的形成和参加过的任何一个沙龙没有不同。
别墅区的大门口有个公交车站,是直接以别墅区的名字命名的,只有张雾一个人在这一站下了车。
他觉得这个站点真有点多余,住在这里的人还需要乘坐公交车吗?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也不是每一个在这里下车的人都住在这里,比如他。
刚下车,许嘉靖的消息就到了。
许嘉靖:“到了吗?”
张雾:“到站了。”
许嘉靖:“我去接你。”附带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许嘉靖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公交站台的张雾,他高高的个子总是那么显眼。
他还带着耳机在听音乐,时而抬头看看站台的路牌。许嘉靖在小区大门口的地方站住脚,保安亭里的保安伸出头来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许小姐早”。
“早。”许嘉靖又看向公交站台的张雾,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许嘉靖朝他走过去。
“你还真爱坐公交啊。”许嘉靖从他背后拍了拍他,“今天可以打个车来嘛”。
张雾退下耳机,用手指了指路牌,“又坐了一条新线路”。
许嘉靖不再说什么,领着她往小区里走,经过门岗的时候,保安又探头出来打了个微笑招呼。
许家已经把家庭聚餐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们的家庭聚餐和一般人家的家庭聚餐内容项目是一样的——吃饭,但是和一般人家不同的是吃的内容和形式。
许家的别墅前面是一个小院子,不大的院子里竟有小池子、小假山和正在盛放的丛丛花木,就像一个极简版的江南庭院。
假山旁的小片草坪上,一只毛色雪白的萨摩耶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玩球。那是许家的常佣淑姨。
淑姨和许嘉靖打了声招呼,又向张雾也微笑点了点头,萨摩耶见了许嘉靖则立刻摇头摆尾地扑上来。
“鹿鹿,鹿鹿!”许嘉靖矮下身和它握了个手,然后招呼淑姨来把它带走了。
这和张雾想象中的“标准版富人生活”很像。
他们走进许家客厅时,许爸正在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聊天。
他们分坐在一套茶具的对面,由许爸亲自把盏,许妈则正端着一盘蔓越莓饼干出来。
“来了呀。”许妈首先看见了进门来的许嘉靖和张雾。
“你好。”她一边热情地和张雾打招呼,一边将那盘蔓越莓饼干放在茶几上。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但是她脸的年龄比实际年龄年轻至少十岁。
她穿着居家的休闲服,前面套着围裙,许嘉靖的脸型和嘴巴与她长得很像。
许爸和那个男子也发现了张雾的到来。许爸正面对着张雾的方向,他朝女儿和张雾招手,“过来,坐”。
坐在许爸对面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回过身看见了他们。
“嘉靖……”他有些腼腆地对许嘉靖说,然后又和张雾打了声招呼,“你好”。
“爸,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张雾。”许嘉靖笑着说,“张雾,这是我爸妈,这位是曹同。”
张雾一下就听出来,除了她的爸妈,许嘉靖的介绍里没有包含被介绍人的身份,他和曹同都只有名字。
“你们好。”张雾说。
曹同:“你好。”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几秒钟。
“云,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许爸对许妈说。他的声音很洪亮,也很平稳,不像是在家里常听见的声音,更像是表彰大会上领导讲话。
“还差那么一点儿。”许妈笑着回答。她看向张雾,解释道,“今天嘉靖的慧姨也来了,她是个非常厉害的厨娘,所以我们给阿姨放了半天假,自己在厨房给你们做一餐饭,慢了点儿”。
“那你们要加油了噢。”许爸笑着说。虽然他是笑着说的,话的内容也很活泼,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像领导在例行表扬。
“你们先来喝茶吧,我们坐享其成。”许爸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坐。
“行,你们尽管坐享其成!快尝尝饼干,慧姨刚烤出炉的!”
许妈说完就回厨房去了,许嘉靖和张雾坐上茶位。
他们在泡的茶叶是极品铁观音,茶叶的包装盒还立在旁边,包装是一个木制的香烟包大小的盒子,盒身上雕镂着精美的花纹,许爸用茶夹又夹了些茶叶加入茶海里。
许嘉靖没有向张雾描述过她的父母,她只说过他们曾经都是商人,从她工作以后许妈才退居家内,现在只有许爸还在经商一线上。
张雾有一种天生敏感的神经,他喜欢关注陌生人的言行举止来猜测他们的性格。
“嘉靖说,你是个著名的社论编辑。会写文章的人很难得。”许爸边往张雾面前的茶杯倒了杯茶边说。
“谢谢。”张雾扶了扶杯子。
许嘉靖坐在靠近张雾的一侧,她面带笑意地看着张雾,等着他回答刚才许爸说的话。
但是张雾端起茶杯后就没有下文了。在他看来,刚才那声“谢谢”就同时回答了那句话。
“曹同就不用说了,有想法的年轻人。”许爸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叫曹同的男子身上。
“还得靠许叔叔多多指点。”曹同高兴地说,“我还年轻,各方面想法太简单”。
许爸:“那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时候就要敢闯敢拼敢犯错。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你这么有出息。”
曹同:“许叔叔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三十五岁就是咱们省里东南亚水果的经销大王,现在水果经销界说起您还是当仁不让的水果大王。”
许爸爽朗地笑了。他是“由”字脸型,但是因为有点儿发福加上皮肤松垮,“由”字脸变成了“国”字脸,仰头笑的时候“由”字两边的肌肉被撑开,有点像漫画书上得意的“黑心老板”。
曹同说的话很对他的胃口,一是因为曹同“有的放矢”地夸赞(不像那些用套话夸人的人,他总是举出许爸真实的成绩来说话),二是在商言商。
曹同就像一个正在创业的商界少年来向已经功成名就的商界大佬取经,其中谈论的全是如何经营、如何运作、如何营利的事。偶尔有一点加茶水的空档,许爸会和张雾说上一两句话,但就全是客套话。
虽然张雾对于许爸和曹同的聊天内容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通过这些聊天内容,他看到了许爸堪称传奇的商业经历。
这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故事,讲的是他如何依靠经销水果来积累资产,然后再将这些资产投资房地产大赚一笔后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小王国的事。
在这个讲述的过程里,许爸说得最多的一句是,“资本是最重要的,即使你看到了机遇,没有资本投入也绝不可能有巨大的回报,所以资本是最重要的”。
张雾注意到,每当许爸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嘉靖总是非常赞同地点头。
“嘉靖现在有想法了,但是她没有资本。”许爸看着女儿说,“她认为她的想法已经很成熟,但是我觉得还不足以让她投资这么多给她。所以,嘉靖,你要证明自己的想法,你要自己去为自己找资本,爸爸当年也是白手起家”。
许嘉靖只是笑笑。
他们说完“水果大王”的故事时,许妈再次出现在客厅里。她招呼门外的淑姨到厨房去帮忙,厨房的忙碌已经进入到尾声,很快就可以开餐了。
两者的时间衔接得刚刚好,以至于张雾甚至觉得刚刚喝茶的时间是许爸故意安排好让他来聆听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对许家有一个大概的背景了解。
就餐安排在大客厅里,一张长桌已经布置好了。一袭清新粉绿的桌布,中间两瓶新鲜采摘的鲜花,与夏季的氛围十分贴合。
今天餐桌上的主角是西餐,许爸在和外籍商人应酬之前对西餐完全无感,只要是他可以自主选择的饭局,他都会选择自己家乡菜系的菜。
但是当他接触了西餐并且不得不和它多次打交道,还要了解它的文化内涵后,他逐渐喜欢上了吃西餐。
只要是在这幢别墅里宴请的客人,除非对方明确拒绝吃西餐,否则十有八九这张长桌上摆的都是西餐,淑姨就是因为懂得做西餐而得到了这份工作。
许爸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他左右两边的位置留给许妈和慧姨,其他人则随意落座。许嘉靖和张雾相邻而坐,曹同就剩下一个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