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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计谋(下) ...

  •   暗黑生物间的默契已达成,互帮互助,自是应当。

      结果那浪人刚出大牢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拔剑。”那蓝衣男子冷冷吐出两个字。
      浪人大笑,笑得放肆而张扬:“好一招守株待兔,不愧是南侠展昭!不知展大人是何时发现花某的?”
      “开封大牢,我与她喂药时,便察觉你藏在大牢房梁上了。采花大盗——花蝴蝶。”
      最后七个字,字字杀机毕露。

      花蝴蝶,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淫贼,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今日既被他遇上,这恶贼就休想再见到明日的太阳!
      身份已被揭露,浪人也就懒得再遮遮掩掩,坦然承认之:“是,花某确系就是展大人口中的采花贼。”

      与威震江湖的南侠狭路相遇,花蝴蝶却丝毫不显慌张,笑嘻嘻地睨着这杀机毕露的蓝衣男子,也不拔剑防御,也不作逃跑姿态。
      桃花眼暗芒流转,衬着天际边血一样的日暮残阳,端得是一个形骸放浪。
      “展大人果真情意深重,明明在牢里就发现花某了,却不肯将花某就地格杀,非得等到花某出了大牢才肯利剑出鞘。”
      “怕不是……担心花某血溅当场的模样,惊吓了牢中素人吧?”

      蓝衣男子双唇紧抿,并不吭声。
      只静静等着对面恶贼拔出武器,便将其格杀在巨阙剑下。
      “展大人可知那牢中素人与花某谈论了些什么?”
      “展某还没有偷听墙脚的癖好。”
      “哦,那就是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展大人可好奇谈话内容?花某可以悉数告知哦。”
      “交谈内容,那是她的隐私。展某无意侵入了解……”
      花蝴蝶笑眯眯地打断蓝衣男子的话:“她要我去掀动中牟县的民意。”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南侠展昭,侠名威震江湖。不止武功精深超绝,智谋上也丝毫不逊于人。
      中牟县民意被掀动会导致什么结果,展昭自然一清二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顿住。

      对面恶贼已拔出武器,摆出对阵架势。
      “呐呐呐,南侠武功之高江湖上鲜有敌手,我花某人自然也不是敌手。今日狭路相逢,死在展大人的剑下,也算是我花某人自食恶果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花某人恶贯满盈,今日也算是走到了末路。”……
      “但即便是恶人,死前也要挣扎一番的。花某剑已出鞘,展大人……”花蝴蝶笑嘻嘻地勾了勾手指,“来,咱们战吧!”

      他忽又叹息:
      “只是可惜了那牢中的小娘子了,她腹部伤口未愈,牢里又寒湿阴冷,如今唯一一条自救之路被展大人斩断了,可真就要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捱下去了。”
      “那么虚弱的身子骨,哪受得了长时期的牢狱之灾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字字诛心,字字透着算计人心的不怀好意,蓝衣男子握着剑柄的手止不住地收紧,用力之大,骨节都开始泛白。
      余光瞄见展昭的变化,花蝴蝶便知诛心之计已成。
      “展大人为何还不动手?诛杀一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这可是为民除害啊!”

      “你走吧。”
      这样僵持不知多久,伴随着巨阙入鞘的一声铮鸣,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消散。
      那蓝衣男子依旧沉静得像璞玉,只是脸已冷硬得没有半丝神情。
      “展某今日没有见过你,你今日亦没有与展某狭路相逢。”

      花蝴蝶咧嘴笑开,一袭暗红色的衣裳,映着残阳如血,端得是暗黑生物的狂浪不羁。
      实则暗处,全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后背竟已全部湿透。
      “花蝴蝶,”花蝴蝶一僵,那蓝衣男子已折身离开,冷冷的话语,飘散在肃杀的晚风中,透着浓厚的警告意味,“只此一次,别无下例。”
      “下次若是再让展某逮到你,格杀勿论。”

      夕阳在山,人影散乱。
      天际边残阳如血,火烧云燃烧的如火如荼,分外妖冶。
      中牟县孕妇连环被杀案已告破,中牟县看似平静的水乡小城,却是波澜尚未泯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中牟县最德高望重的隐大夫原来就是中牟县的暗中保护者!
      半日之内,这消息传遍了整个中牟县县城。
      又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隐大夫被抓进了开封府大牢,择日就要论刑!
      官府明明封锁了这个消息,这消息却还是传遍了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天桥说书的都在传唱,连街头巷尾玩泥巴的毛孩子也哼起了相关的歌谣:

      “女娇娥,擒恶贼……
      “好好大夫,好善善心……
      唯独官府不识好人心……”

      清脆的歌谣燃起了民意的怒火,他们中牟县最最德高望重的隐大夫被抓了,这还了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中牟县的民意汹涌澎湃,民众成天上官府衙门口游|行示威讨说法,逼着官府交出她们敬爱的隐大夫。
      甚至有开封府的官轿上街,都被民众围堵得寸步难行。

      有人说,隐大夫擅动私刑,理当接受官府的处罚。
      立时就被人民群众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受什么处罚!那些个天杀的恶贼杀妇取婴罪该万死,隐大夫猎杀它们是在为中牟县除害!不然留着那些恶贼干什么?过年吗!
      民意汹涌起来时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一个异议起来,立刻就被千千万万的攻击淹没。
      这是一场舆论的战争,更是一场操纵民意的战争。

      民意汹涌的次日,中牟县的县令范桐范老爷,就被逼着向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请求特赦了。
      苦巴巴着脸:“哎呦喂,青天大老爷快放人吧!再不放人中牟县的百姓就要造反了!为了一个隐大夫逼起一场民间暴动,不值得!”
      “早跟您说了这隐大夫操纵民心的手腕恐怖到吓人,不能动,你怎么就不听呢!……”
      他虽然没这么直接说,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铁面无私包青天当时并没有理会,但经历了数次被民众围堵出不了街的暴动现象后,纵使铁面如包大人,终于也不得不妥协了。
      民心如水,官府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还不想开封府班师回京畿的时候,被中牟县民众围堵着出不了城。
      包大人妥协了。
      于是开封府方面妥协了。
      于是官府方面也妥协了。
      律法对抗民心,官府力量对抗民间力量,这场舆论的战争,官府输了。

      民意的掀动,居然能带起如此大的波澜。
      花蝴蝶也没想到胜利来到如此之快,虽然是他助那牢中素人促成的,可总还是对这种操纵民心的强硬手腕感到瞠目结舌:
      “小娘子,你究竟算计了些什么?……”
      “很简单。”她被县令范桐谄媚着请出了大牢,对着晨起初升的太阳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脸色依旧是旧伤未愈的虚弱,眸子却黑的吓人:“一、法不责众;二、包大人是个好官,不会对百姓动武力;三、我很清楚自己在中牟县百姓心中的分量。”

      总而言之,朝廷执法机器无法对普通百姓挥起屠刀,这种战争,官府只能退让。

      “不过……”哪里不太对。
      黑眸中疑惑一闪而过,素衣女子迎着舒缓的晨风微微眯起了眼。
      “不过什么?”花蝴蝶紧跟追问。
      “你掀动民意的过程中,就没有遭到开封府方面的追捕吗?按照常理,开封府不是寻常的执法机构,包大人亦不是平庸的昏官,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啊……”

      自是遭到追捕了。
      只不过,依他花蝴蝶的武功,又岂是那些普通官差能抓得到的?
      唯一一个有能力抓他的展大人,却是在这场舆论战争中充耳不闻,任由民意的惊涛翻滚千丈高。
      最终结果,受民意大势所迫使,开封府放人了。
      她安然无恙地站在了晨光下。

      远远地走来一道欣长蓝影,身旁浪人立时低骂一声“该死的!”,作势就要跑路。
      历经此番合作,两只暗黑生物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丁隐含笑扯住花蝴蝶:“逃什么,你怕他?”
      “古语有云,正邪不两立;古语又有云,邪不压正。他是正,我是邪,自然得怕……”见女子满脸戏谑,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态的紧急,花蝴蝶急了,“快撒手!真让你那展猫恋人逮到,他会宰了我的!”
      他神情不似作假,丁隐脸上的笑消失了:“你们……是仇家?”
      “正邪不两立,那能不是仇家嘛!”

      开封府大牢外,白日渐长。
      清秋时节,霜露微寒。
      秋日的早晨日光在天际边朦朦胧胧成一个壮阔而美丽的光圈,事态波澜过后,万物祥和,一切都是如此宁静。

      那蓝影远远走来,转过一道树荫,越来越近了。
      “丫头,最近这展猫逮我逮得紧,我恐怕要销声匿迹一段时日,不能陪你玩儿了。”
      花蝴蝶注视着女子岁月静好的素颜,上挑的桃花眼里似有暗芒一闪而过,逃离之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那如云的乌发:
      “这是他才能对你做的动作吧,爷也做一次。”

      轻功的玄妙之处是令普通人叹为观止的,明明上一秒还近在咫尺,下一秒却已消失于无形。
      浪人那花蝴蝶般狂浪不羁的身影不见了,站在原地的丁隐还是一度懵逼。
      直到那道温厚的蓝影近到眼前,方才堪堪回过神来。

      “额……展大人……”
      展昭嗯了声,也不说话,习惯性地保持着沉默,很自然地就开始陪着素衣女子往回走。
      彻底离开大牢范围前,丁隐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眼。
      她望的方向,正是花蝴蝶消失的方向。

      “展大人是来……”
      “来接你回去。”
      食言横插一杠在先、掀动民意与开封府为敌在后,她还险些灭了王朝的口。
      中牟县孕妇连环被杀案结束,这段崎岖的恋人关系似乎也陷入了冰河期。
      二人出了开封大牢,直到人声熙攘的街区,气氛还是干巴巴的无比寂然。
      “展大人……嗯……多谢你数日来接连不断地到牢房给隐娘送药……”即便她拿王朝的事刺他后也没有停止。
      “应该的。”

      心底有种涩涩的感觉涌了上来,比汤药还要苦,比蜜饯还要甜。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践踏他的信任这么多次,他若是冲她发一顿脾气,她或许还能继续没心没肺心安理得下去。
      但这种不怒不恼,默默包容一切的云淡风轻……
      实在是教人难以承受。

      心脏有种被砰然击中的感觉,丁隐默默敛下眸。
      心底五味陈杂,沉默许久,终于憋出了蚊子哼哼似的一句:
      “……关于所有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

      这声音实在小,细若蚊吟,随着秋风打了个轻飘飘的卷儿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武者的内力深厚却捕捉了个清清楚楚。
      走到拐角的树荫底下,展昭忽然停住了步伐:“隐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
      英武的劲装蓝衣与沉甸甸的绿荫相掩映,道不明的养眼情境。
      恰在这时,女子也发现了不对劲:“展大人,这、这好像不是回老宅的路吧?……”
      “确实不是。”展昭点点头,明白她必然是心境混乱,否则依她对人的戒心,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周围景致的陌生,“这是回官驿的路。”

      官驿,开封府在中牟县的暂居落脚处。
      “这就是我要说与你的事了。隐娘,孕妇连环被杀案已破,开封府中午就要启程离开中牟回到京畿。包大人下了铁令,离开之时,必要将你一并带走。”
      “……什么东西???!”

      女子猛拉开和他的距离,显露出十足十的戒备神色。
      展昭静静地注视着女子,又将适才的话重复了遍,看她神情由懵逼到不可置信,最终定格为对官府力量强烈的抵拒。
      “强制性带隐娘离开中牟?凭什?作何?!”

      展昭不吭声。
      她危险系数太高了,开封府不可能放任她在中牟县继续待下去。
      中牟县暗中保护者,有的不仅是诡谲智谋,更多的是疯狂而病态的本质。谁知道她会不会发展成下一个杀妇取婴的孔老爷呢?

      如此一个危险人物,自然是掌控在开封府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计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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