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岸·花》惠予

5、第四章 痴愚

　　“呵呵，老夫是给小小姐看过病的。那时候，小小姐是痴愚，奈何老夫医术有限，也是毫无办法。痴愚这种病，无方可医。而现在，小小姐神思如此敏捷，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足以证明小小姐已经完全恢复，只是因为痴愚终日不知所言，智力亦不及三岁小儿，小小姐不记得以前的事则实属正常。”

　　我讶然，听了半天，这痴愚就是代指智障啊。我这副躯体的原主人居然是个智障儿。难怪无方可医，就是现代，对于智障，也是很伤脑筋，更何况是这个奇怪的地方。

　　但既然是智障，那么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被称为大哥的怪异男听我说话后表情动作是那样怪异，对我说话像是在哄小孩，原来，他仍然确定我还是个智障，所以我的问题，被他当作了胡言乱语。只是我神志清楚的问话仍是让他着实诧异了一番。后来我的再次询问，比然的置若罔闻和兰翠的惊异表情又恰好证实了这点。当然，从智障嘴里说出的话，是不必作答的，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再次想到比然那讥讽的表情，嫌恶的态度，我猛然明白了，他不喜欢岸儿，很可能是因为他瞧不起这个智障妹妹。是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肯定不会希望自己有个智障妹妹。而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绝美，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不显示着主人的骄傲高贵，而骄傲的外表下是必定有一颗高傲的心的，这样的人也是绝不会容许自己有个智障的亲戚——他的亲妹妹。

　　知道了这个原因，我释然了，其实他也是个可悲的人呢，有个弱智的妹妹，还要处处显示他的骄傲和高人一等的身份。

　　但是我的妹妹捷儿还好吗？从我意识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开始，再看到了穿着奇怪衣饰的人，听到了奇怪的用语，我就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那么我的捷儿亦不在这里吧。所有的证据都一致证明了我最初的猜测，那么现在就只差一个能说服我的答案。

　　“老夫知道，这很难接受。”兴许是我突然的沉默，和古怪的神色，让屈老先生认为我是在愁闷自己曾经是个智障的事，他忙继续道：“小小姐还有想要知道的吗？”

　　“我想要知道时间，比如说年代。”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是的，就差这个答案了。

　　“建邺十年。”屈老先生面上现出严肃的表情如实的答道。

　　我并不知道，建邺十年表示着什么，但这个答案已经足够了。

　　“劳烦屈老先生了。”学着别扭的腔调，我客气的回话。不能说太多，我现在是刚恢复神智的痴愚——比岸，所以在没有弄清前因后果之前，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怀疑。

　　当然，等我清楚了一切以后，我会离开，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到回去的方法。即使我真的死了，也不能让那个被我救下的神秘女子，和她手里的红色小团成为永远的迷，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指甲深陷进了肉里，我却在笑着。

　　“那老夫就先行告退了。”老先生再次向我作揖行礼。

　　兰翠早已等在纱帐之外，只见她再次行礼后就引了屈老先生下楼去了。我闭上眼，却忽听楼下兰翠的声音，“……奴婢先行送屈老先生出府。”随后就听楼梯再次轻微的“吱呀”作响几声，似是有人上来。

　　当来人揭开纱帐时，“你？”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来人正是怪异男。正当我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怪异男打破了沉默，“岸儿，屈先生都告诉我了，对不起——”

　　“喂——”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我要感谢你今天把我从竹林里救出来。还有，我的问题，你现在应该相信我不再是痴愚了吧。”怪异男面带微笑的俊脸上，那双魅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良久，他才挑挑眉，宠溺的笑道：“才清醒过来，就这么多问题。呵呵，岸儿，等大哥给你细细讲来……”

　　接下来，我知道了更多。原来，我所在的是一个国号为邺的朝代，而邺朝的开国皇帝司马兆已经在位十年，年号建邺，定都邺京，与邺京地位不相上下的是西京，永乐王府，平京王府，相府，都在这里。那西京原本只有永乐王府，但在建邺八年发生了一场叛乱，这次叛乱之后，平京王府，相府，才入主西京。恩，又是一个权利之争的是非之地。接下来的南漓、东临两城都以繁华著称，前者是闻名天下的烟花之地，著名的枫悦楼就在此处，南漓亦是比府所在。东临是以港口贸易发展而来，造船业发达，亦是一个富裕之地，在那里可以见到很多异国商人。

　　而两年前的西京叛乱，因比家帮助朝廷平定叛乱有功，建邺帝特许比家经营全国的票号，酒楼，缎坊，每年更是从比家缎坊订做大量宫廷服饰。比家为了谢恩，更是把比家二小姐——比眉，也就是我这个身体的大姐，嫁进皇宫，做了贵妃。比家只有两个儿子，因正夫人不能生育。所以比老爷又娶了二夫人，二夫人生有两胎，却在生第二胎后大出血而死，随即老爷子又纳一妾，名敏嫣。

　　怪异男名叫比临，和比眉同是二夫人所生，而比岸和比然同是那个名叫敏嫣的小妾所生。比临和比然都过继给了大夫人，比岸因为痴傻，留在母亲身边，却经常遭到欺负。也许是母亲地位低下，比岸本身是痴愚的缘故，比家上下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有这个不是亲哥哥的比临对她极好。

　　终于把所有信息都理清了，这比家上下的关系还真是复杂。松了口气，我看向比临，感激的向他笑笑。而比临早已讲完，他坐在我床前的圆凳上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突然冒出一句毫不切题的话，“岸儿，你醒了真好。”

　　“当然，有个人可以陪你说话了啊！”我随便应付着。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陪我说话？”他忽的一脸阴郁的表情，“瞎说的呗，这样你都信，可见还是个小孩子呢。”轮到我好笑的看着他了，“我已经行过冠礼¹了，怎么还能被称为小孩子，岸儿又胡闹了。”

　　比临耸耸肩，面上已经恢复了温和，继续一本正经道：“对了，岸儿，你马上也要行笄礼²了。”但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一阵阴霾扫过。

　　“笄礼？是什么？”我只听说过古代男子的冠礼，却没听说过笄礼。

　　“笄礼……父亲已经把你许给丞相二公子了，我……阻止不了，是母亲同意的，已经没有返还的余地了。”比临神色一变，墨黑色眸子再次释放出不可遏止的煞气，“我求过母亲，但她根本就不允……岸儿，你为什么不早点清醒过来，这样父亲就不会把你许给丞相二公子了，那个二公子根本就是个愚人，他连男女都分不清。”他突然抱住我，身体颤抖着，“岸儿，我要怎样做，才能救你？”

　　这丞相二公子居然也是个痴愚，我开始明白为何比岸的父亲会同意把她许给丞相二公子了。痴愚和痴愚，连我也觉的很配，更不要说是那比岸的父亲。何况比岸是痴愚，即使有一副好皮囊，也是不可能找到门当户对的正常人家的，好不容易有个丞相愿意来提亲，虽然对方的公子也是个痴愚，倒还是高攀人家了。

　　“大哥不用救我的，我嫁过去好了。”想到嫁给一个傻子，我倒是一脸轻松，至少，给了我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可以不用遵从古代女子的“三从四德”。因为我也是“痴愚”，他们能把我如何？顺便，我还可以去查找回去的方法。

　　比临听了我的话后，放开抱住我的手，默默的看着我，见我非但没有痛哭，反而轻松如常，他面上满是诧异，“岸儿，你不怕嫁给一个痴愚吗？”

　　“大哥，你忘了？我曾经也是个痴愚，现在终于有人肯娶我了，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我仍旧轻松一笑。心下却是感动异常，这是来到这个奇怪的朝代以后第一个如此关心着我的人，虽然关心的对象不是真的我，但我的内心依旧暖暖的。

　　“可是，岸儿，你已经清醒，也不比痴愚，现在的你完全是——”

　　“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既然母亲也同意了，说明他们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我嫁进丞相府，应该很不错，至少不用受苦。是痴愚的人，也只有那个二公子而已，相信不难相处。”

　　我找了一大堆的理由搪塞，就是想让这个可爱的大哥放下他的担忧而已。笑话，我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型女性，怎么可能因为嫁给一个傻子就寻死觅活的，何况我已经想好了全身而退的方法了。即便是嫁了过去，也只是扩大了我寻找回去方法的范围，而成功率只会高不会低。

　　“大哥，嫁给丞相二公子跟行笄礼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想起了比临在谈到笄礼时并没有加以解释，而是直接说到我即将嫁人的事，那么嫁人跟行笄礼就肯定有些关系。

　　“行过笄礼，就代表你必须嫁进相府。而三天以后，就是你十五岁的生辰。”比临神色凝重，继续道，“丞相会来观礼。”

　　其实，在第一次触到这身体柔嫩的肌肤时，我就已经觉察到这具身体很年轻。但此时听到只有十五岁，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还是先想想比临的话吧。

　　“大哥的意思是，我会在十五岁那天行笄礼，然后嫁给那个二公子？”

　　比临没有答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凝重。

　　“岸儿现下感觉如何了？”一个陌生沉稳的声音缓缓的从比临身后传来。

　　随后我看见一个身穿褐色直身宽大长衣的中年男子，腰侧亦佩有与比临佩戴的那块样式完全一样的玉珏，唯一不同的，是这中年男子的玉珏颜色，青色。此刻，这个中年男子已经站在比临身旁，严肃但慈爱的望着我。

　　在看见他眼角隐约的细纹后，我不禁心下惊异。

　　这，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1、冠礼：古代男子，年至二十，便要在宗庙中行加冠的礼数。冠礼即是跨入成年人行列的男子加冠礼仪。《礼记》云：“夫礼，始于冠”、“男子二十，冠而字”。对于冠礼非行不可，《礼记》的解释是：“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引自百度百科冠礼
2、笄礼：笄礼的古义，是女子订婚(许嫁)以后，出嫁之前所行的礼。一般十五岁左右行笄礼，最迟二十岁。由女孩的家长替她把头发盘结起来，加上一根簪子；改变发式表示从此结束少女时代。─引自百度百科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