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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

  •   何生长向顾骥遥汇报夏川忍这段日子的情况。已经安排人盯了他二十多天,他不是在他的经营布匹贸易行内,就是趁着年底拜访荣城那些有贸易往来的商家客户。这些商户都是在荣城扎根多年的老商户。他的那个妹妹就基本一直待在家里,只出门闲逛过两次。两次也都是去买了一些祭祀用的东西后就迅速回家。

      “也就是说,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顾骥遥仔细地听着他们盯梢的记录。

      “没有。”

      顾骥遥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着,又从何长生手里把盯梢的记录拿过来一页页翻看,确实这位老同学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那样兢兢业业在荣城经营。只是顾骥遥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报告!”有卫兵拿着一只请柬走到顾骥遥的办公室门前。顾骥遥说了声请进,那只请柬放到了他的桌案上。

      说曹操,曹操到。是夏川忍的,以老同学的名义邀顾骥遥小聚。顾骥遥呵笑了一声将请柬放在桌上。

      “团座不想去就推掉吧。”何长生建议。

      “把跟踪的人都撤回来吧,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怎么会……”何长生一脸愕然,看着顾骥遥笃定的眼神旋即有些懊恼,“卑职无能。”

      “这个人向来机敏。”顾骥遥把请柬推到一边,“是时候当面会会,我也想知道他葫芦里的药能不能出我所料。”

      夏川忍定的地方是一间中国人经营的和食屋。顾骥遥到的时候,夏川忍已经等候在店里。日式打扮的中国服务员将顾骥遥带到雅间,看到夏川忍。他起身迎接顾骥遥,“我还在想顾团长会不会来。”

      “难道你设下的是鸿门宴?”顾骥遥淡笑。

      “哪里的话。”夏川忍让服务员上菜,然后与顾骥遥相对而坐。不一会儿鱼生一碟一碟的端了上来,夏川打了个请的手势,顾骥遥提箸尝鲜。新鲜的鱼生味道倒也甜美。

      “如何?”

      “还行。”

      “再佐以清酒,味道就更好。这家的鱼生做得还算不错,虽然老板黄先生是个中国人,却在日本住了十几年,领悟了不少个中精髓。”夏川给顾骥遥倒了杯酒。

      顾骥遥向夏川道谢。

      夏川笑起来,“顾兄客气得有点生硬。想当初在德国的时候,你我都是亚洲人,经常被那些自视为优越的雅利安人种的德国人嘲笑,尤其是上一次的世界战争,日中都是战胜国,而德国是战败国,所以我们在学校形成开然的同盟。”

      顾骥遥蹙眉,“说起这个,其实我本来的初衷是安安静静的毕业,并不想理会那些德国人。但是夏川兄特别擅长祸水东引,逼得我不得不跟你站在一起。”

      “抱歉。”夏川哈哈笑着喝了口清酒,“毕竟你我都是这样的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文化上又有诸多共通之处。所以他们总以为你我是一国的。”

      “嗯,在你退学之后,他们仍持续给我制造过一些麻烦。不知夏川兄,当时突然离开是为什么?”

      夏川轻轻撇唇,“想看看德国的军校比日本的如何,结果发现并没有比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优越,所以不如回国。”

      顾骥遥哦了一声,就知道这个夏川不简单。夏川想是看出他的想法,又笑了笑,“我毕竟是商人的儿子,并且不喜欢打仗,所以回国还是从商了。顾兄后来过得很辛苦吧。”

      “顺利毕业。”

      “我就知道顾兄必定是可以的,以你的优秀,在这个地方真是屈才。”夏川装出不经意的样子说。

      “怎么才叫不屈才。”顾骥遥轻轻吐气,夏川果然还是要当说客。

      “中国有句古话,良禽择木而栖。”

      “中国的古话太多了,你偏挑了一句最没有气节的。越鸟巢南枝,胡马依北风。择木而栖的,也不过择的是同林之木,他林之木,哪能容身?”

      “顾兄还是这样,论理也论不过你。”夏川又是笑,“其实你可能想多了,我说的,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你们顾氏企业在荣城根深叶茂,对我们日本商会来说,是合作的首选,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

      “生意的事,你应该找我父亲。不过我看夏川兄的表情,想必我父亲是拒绝了你们的。虽然我父亲有时迂腐得令人头痛,不过这点,却是我辈榜样。”

      “顾兄何出此言。”夏川带着一抹冷酷的笑看着顾骥遥。

      “夏川兄如果仅仅只是说客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若你还有别的目的,我也只能劝你打住。看在你我同窗一场,请尽快离开荣城。”

      “顾兄也是读过军校的人了,就不做些战况分析吗?你们即便庞大的战力也轻而易举的丢了东北和华北。战线还在推进,连旧都北平都岌岌可危。中国人千百年来,只喜欢内斗,即使被八国联军打乱了阵脚,首先想到的仍是内剿。这样的纷扰的国度,沦陷只是弹指之间。”夏川露出不屑的神色。

      “夏川兄莫非不看报纸?”顾骥遥皱起眉头。

      夏川摇摇头,“顾兄太不了解政治。”

      “也许吧,不过我还是想说,中国沦陷只是弹指之间无异于痴人说梦。话不投机,不必再聊了。明天如果你还在荣城,我只好请人去我的团部坐坐。”

      顾骥遥拂袖离开和食屋,驱车回到团部。在团部的大门附近看到鬼鬼出祟祟的傅先生和米先生。他本就拧紧的眉头又多打了一个结。日本人都快要兵临城下了,他们还在这里起着龌龊的心思,戕害自己的国人。

      “少奶奶,有你的信。”阿玉从大门前的信报箱取了一叠信件进来。一边翻看着收件人,一边将写着康婉如收的信件交到陶纾的手里。

      陶纾颇为好奇地看着土黄色的牛皮纸信封。字迹写的是仿宋,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像打印出来的似的,没有落款。看笔力和行事作风绝对不像鹿平康家人的手笔,陶纾拿着小剪子裁开信封口,倒出信纸。信纸中的字迹跟信封一样,也是仿宋体,好像写信的人不想别人认出他来。信纸上也就寥寥几个字,写着:裴亚樵现在被囚在顾骥遥军中。

      “裴亚樵……”康婉如看到这三个字突然激动起来,她声音颤栗着拉住陶纾的胳膊,“他被顾骥遥关起来了,他想做什么,他会杀了他吗?”

      陶纾有些痴怔。前几天顾骥遥确实问过她,如果裴亚樵死了她怎么打算。她当时不以为然,看来,那时裴亚樵的性命就在他的手里……

      “不会,顾骥遥不是卑鄙小人。”陶纾虽然打了个寒噤,仍然相信顾骥遥。自相识以来,他一直磊落光明。就算是谋算曹英,也都谋算得堂堂正正,每一步都有理有节。

      “我不相信他。”康婉如拼命摇着头,“你要救亚樵,必然救他。”

      顾骥遥回到家,看到陶纾在小狐狸的笼子边打转。小狐狸又跑出去了,它最近越来越野,极少回来。回来也只是吃饱肚子睡一觉又不见了踪影,好像忙碌得不行。顾骥遥走到陶纾身后随着她一起查看着笼子四周,“又不见了?”

      陶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是顾骥遥,舒了口气,“是啊。”

      “也不怕真被人抓去做了围脖。”顾骥遥看着陶纾隔阂的神色,有几分悻悻。

      “是啊。”陶纾又机械地回了一声。

      顾骥遥没趣极了,说了声吃饭就转身要回屋去。陶纾上前一步拦住他,他看着陶纾虽然拦住他却又游移的目光:“怎么了?”

      “有个问题……”陶纾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康婉如,“你上次说……如果裴亚樵死了之类的话……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顾骥遥耸耸眉头,既不否认也没承认。她咬着嘴唇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我,今天收到的。”

      顾骥遥展开看到信上的字,又将纸还给陶纾。陶纾直视着他幽暗的眼神,心往下沉,“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你想听什么?”

      “你真的抓了他?”陶纾不甘心地将信纸抓在手中捏成一团。

      “没有。”

      “那这……”陶纾举起手里的纸团。

      “他确实关在我的团部,抓他的不是我。”

      “是谁?打算要怎么处置他?”

      顾骥遥盯着陶纾焦急的神色,转了个身避开她的灼视,“不知道。”

      “关在你那里,你怎么会不知道?”陶纾拧着眉头,“他会死是吗?你那天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是在暗示这件事。”

      “我真的不知道。”顾骥遥又转过身看着陶纾,她脸上每一丝为裴亚樵焦虑的神色,都是一支扎在他心头的钢针。

      “你怕我求你救他,还是说你觉得他死掉会比较好?”陶纾一只耳朵听着康婉如的吵嚷一只耳朵听着顾骥遥的敷衍,心情越来越急躁。等到话说出口看到顾骥遥那冷冽起来的神情,才发现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她半掩着嘴,想在补救,却听顾骥遥淡淡道:“原来你这么看我。也不错,我说过,我杀人如麻。”

      “顾……”陶纾小声想要道歉,顾骥遥已经大步走向客厅。

      康婉如看着顾家的洋楼怒道,“他要敢杀了亚樵,我一定叫他顾家从此家宅不宁。”

      “你敢!”陶纾声色一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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