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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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英的案件一案套一案，两案并发举，一切都如顾骥遥所料，审讯进展顺利。虽然初到警察局，他并不承认犯下过错。确凿证据一一摆在面前，还有汪勇强这样的人证，已是无力回天。他不得不全盘认下。
消息传到荣城以及旅部和师部时，许多人都暗自惊讶。即使先前的职务任免已经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他们也终是没料到曹英会这样收场。荣城守军内部看似波澜不惊，顾骥遥已经感觉到了身边起伏的暗潮。
何长生给顾骥遥泡好茶，“二营最是动荡，听说已经有人招集结队私离。”
“随他们去。”顾骥遥回复着跟师部旅部间的公函。
“团座就不怕到时候上战场手下没有战力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又怎么能为我所用？”顾骥遥埋着头，“是时候换一些新鲜血液。否则日本人一来，立即溃不成军，你我都是罪人。”
何长生立正，“是。我看，派一队卫兵保护一下团座的亲属吧。”
顾骥遥凝眉想了想，点点头。
陶纾一整夜都梦到顾骥遥在跟她说话，一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场景一会儿是桐楼寨，一会儿又是鹿平康家。又一会儿跳到几十年后，自己家。临到早上的时候才疲惫不堪的真正进入睡眠。闹钟响了许久都不见她起来，顾骥遥进来关掉闹钟，看她皱着眉头睡得深沉，担心地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温度正常，看来只是疲惫。顾骥遥下楼让松婶给她留份早餐。
挂钟敲到第十下，终于把陶纾震醒。她睁开惺忪睡眼看清指针的指向，浑身打了个激灵。匆忙梳洗好，奔去给奶奶和顾夫人请安。今天初一，顾夫人陪着奶奶去了寺庙。楼下只有姑姑坐在那里摆弄花店刚送来的玫瑰。
看到陶纾下楼，顾惠清大声冲着厨房喊，“阿玉，把少奶奶的早餐端出来吧。”
阿玉应了一声。
“对不起，起晚了。”陶纾不好意思地看着家中长辈。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顾惠清将玫瑰的花枝全都剪短，好好的插了起来，“咱们家也算是新式家庭，没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
陶纾坐到顾惠清的侧面，看她心情颇佳的整理花束。这花每天一束已经送了快有两个月，从不间断。顾惠清也已经习惯了。之前都是让松伯随意的找个花瓶插起来，现在自己会整理整理，有时还会让花店送些别的花过来跟这些花一起搭配做插花。
也许送花人也是时候现身了。陶纾捧着下巴看着顾惠清刚打理好的花。
阿玉端来刚煎好的吐司鸡蛋，又配了一杯热牛奶，“少奶奶请慢用。”
“谢谢！”陶纾刚喝了口牛奶，茶几上的电话蓦得响起来。陶纾还昏沉得头被这声音震得瞬间清醒。
阿玉提起电话，“顾公馆，请问哪位？”
对方说了几句之后，阿玉点点头看着陶纾：“少奶奶，百货公司那边打电话说少爷去他们那里给您订了件衣服，他们想请您过去试试尺寸。”
“骥遥最近很知趣啊。”顾惠清笑道，“赶紧吃，吃完了过去吧。”
“嗯。”陶纾咽着吐司，又想起昨天顾骥遥问她的话。突然有些厌弃自己。
吃完饭，刚换好衣服。阿玉约的洋车就到了顾公馆大门前。陶纾领着阿玉一起坐上洋车往百货公司去。
天气不阴不晴。冬天里总是这样，要说是阴，又感觉到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不过风很大，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吹得有些刺骨。陶纾将围巾往脸上拉了拉。
阿玉扶着洋车的扶手看着周遭，咦了一声，“大哥，这不是往百货公司去的路啊，走错了。”
“没错，我抄近道。”车夫卖力的边跑边说。
“不对，连方向都是反的，只会越走越远啊。”阿玉警觉的看着街道越来越偏僻，“停车，我们要下车。”
车夫干脆不理她们，越跑越快。
陶纾紧张地握着阿玉的手，不知这个人是什么目的。阿玉左右看了看，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绕进轮轴。洋车又跑了一会儿，跑进城北一个荒僻的巷子里，轮轴被缠得跑不动了。车夫停下来，阿玉忙不迭拉着陶纾逃跑，斜刺里冲出七八个穿着军装的人，拿着长枪围住她们。
陶纾蹙眉打量着这些人，“你们是荣城守军？”
“我们效力于曹营长麾下。”
阿玉挺身上前，“这位为顾团长的太太，不得无礼。”
“找的，就是顾团长的太太。”为首的一个轻蔑地推开阿玉，“看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做徒劳挣扎，跟我们走一趟吧。”
陶纾点点头指着阿玉，“你们放她走，你们要抓人，抓我一个就够了。让她回去给顾骥遥送个信吧。”
“少奶奶……”
“也好。”为首的将枪口径直顶住阿玉的脑门。阿玉半张着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去告诉顾骥遥一声，太太我们暂时扣下了，想让顾太太平安无事，就看他能为曹营长做些什么。”
阿玉看着陶纾，陶纾向她点点头。阿玉也僵硬地点点头。为首的放下枪对着阿玉的脚下突然一枪吓得阿玉跌坐在地上。
“走。”一个麻袋套住陶纾的头，陶纾被人扛起来放上已经扯掉围巾的洋车。转眼不见了踪影。
阿玉颤微微的爬起来，明明已经初冬的天气，全身都汗了个透。她跌跌撞撞走到有人的地方哑着嗓子喊道，“救……救命……”
顾余年和顾夫人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顾惠清看着面前摇晃的兄嫂，叹了口气，“两位淡定一些。”
“怎么淡定，怎么淡定？”顾余年沉着脸看着自家妹子，“婉如嫁进来才几个月，这都出了多少回事了，你数数看。”
阿玉站在一边低声抽泣，顾惠清走到她面前：“不关你的事，他们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你先去歇会儿吧。”
阿玉摇摇头，不肯去休息。
顾骥遥大步流星的回到家里。刚一进门顾夫人就迎上前去：“可有什么消息？”
“已经派人全城搜查了，警察局也在全力配合。”
顾余年又生气又无奈地看着儿子，重重叹息一声，“安排你回荣城，看来是我错了。”
“对不起，父亲。”顾骥遥低头。
“你是对不起我吗？那是你媳妇。”顾余年仰天，“我对不起康兄，他以为把婉如嫁到我们家，我们能好好照顾她。可这……”
“是他媳妇，他肯定心里比你急。你就别火上浇油了。”顾夫人按住顾余年走到顾骥遥跟前：“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阿玉说，全是你的手下是吗？”
顾骥遥点着心，难掩心中焦虑。何长生说给家里派卫兵，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以曹英狠辣的为人，想不到他还有那么几个死心塌地的下属。但愿那些人念在婉如是个女流，不要太为难她。
领完了父亲的训斥，他转身回到团部。何长生报告，“绑架夫人的是二营一连前连长季祥为首的几个人。恐怕撤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事了。”
“搜查的情况如何？”
“二营一些跟他们有关系的人已经抓起来问了一遍，说的一些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已经派人去找。目前无所获。”
“把人都放了。”顾骥遥揉着鼻梁。心里猜测着婉如可能被关押在哪些地方。心思蓦得又动了动，裴亚樵在这里，也不知这些事，会不会裴亚樵也有参与？想法在脑子里虽然生了出来，却又发现是经不起推敲的。若是裴亚樵要带婉如走又何必兴师动众。不声不响走了就好了。
想到昨天才问过婉如，是否确定是要在顾家留一年。她笃定到，一年。莫非是自己对本不属于自己的人要求太过？
重重的叹了口气，顾骥遥起身走出办公室。
何长生跟上：“团座去什么地方？”
“我去找找，也不知你们有没有漏掉什么蛛丝蚂迹。”
陶纾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艘不小的木船上。船在水面轻轻摇晃，让她有些微眩晕感。木船前后都有帘子，篷上有个小窗，在陶纾的对面。从窗往外看，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自己仍旧在荣城境内，还是要被他们带到哪里去。反正看起来离岸有点距离，以自己的旱鸭子属性，就不要妄想逃跑这种事了。她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挣扎着坐起来。船的正中有个火膛，她朝着有热气的地方靠了靠，守在她身边两个已换成普通人衣服的士兵看到她醒了，立即架着枪对着她。
陶纾看着自己手脚上的绳索，“你们多虑了吧。”
坐在火膛旁的，是先前绑陶纾时让阿玉传话的那个人。他向架枪的两人递了眼色，那两人放下枪。那个人起身走到陶纾面前，递给她一个热乎乎的红薯。陶纾捧在手里，红薯的热气又让身体暖和了一些。她用嘴啃着皮，咬了一口，觉得红薯烤得很是不错，带着股刚刚好的焦香，甜而不腻。
“请问，怎么称呼？”她边吃边问那位。
“季祥。”那个往火堂了添了块炭。
“想不到曹营长麾下还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人。”
“为什么想不到，曹营长待兄弟们不薄。”季祥带着淡淡愤怒看着陶纾，“顾团长一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曹营长这里，害他蒙冤入狱，兄弟们都气不过，所以夫人也不必觉得委屈。再委屈也没有曹营长委屈。”
陶纾跑着红薯，“曹营长怎么委屈，我听说他杀人抢劫，证据确凿啊。连你们的汪连长都指证他了。”
“呸，汪勇强那个软骨头。”季祥不忿地啐了口唾沫，“北洋的时候，哪场仗打下来，不是让那些当兵的放抢三天？到现在杀个把人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夫人只怕不知道，往部队里看看，哪个当官的手上没几条冤魂？恐怕顾团手底下也未必干净。”
“那不会。”陶纾撇撇嘴角，“顾骥遥这个人我还是相信的，恩怨分明。”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