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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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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沈非间也是出了名的爱特立独行的富三代,他在国外不吭不响地念完了医学博士,回国不久就和家族好友席谨河一起着手创办了G市最大的三甲私立医院。
席谨河全身心投入长风社后,沈非间就辞了董事长的工作,只当一个小门诊专家,每天看诊三十人。得空了就叼着棒棒糖满医院乱晃,和小护士们喝喝茶聊聊天,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席谨河最近来的特别勤,不仅占用他的休息时间,还以特权胁迫他去临湖别墅照看江淮。
江淮和席谨河之间的事,沈非间是为数不多知根知底的人。
他很久以前便认识江淮,也很欣赏江淮这样的情人,不拖泥带水,一门心思地喜欢,专一又深情,像个孩子。他唯一错误的,便是不适合成为席谨河的情人与爱人。
席谨河今年三十有四,是业内著名黄金单身汉。他看过的类型太多了,尝鲜期越来越短,便没有那么重视情爱。于是,一旦有谁喜欢他,对他的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高。对席谨河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他与别人的情感,而在于你是谁。他把自己与别人的关系拎地越清,对方越迟发现,便越难过。
沈非间表示对此自己已经习惯了。
“你天天往我这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得了什么重病,你要庆幸我不是男科大夫。”
席谨河面无表情:“废话少说,你明知故问。”
“好好好,我是明知故问,那你呢?你这是转行了?做什么慈善事业?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沈非间掖了掖身上的白大褂:“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契约精神也这么强大?那小家伙已经不是孩子了,能自己决定的事情,你怎么都要插手管?”
“这是我的责任。”席谨河还是那句话:“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说。某些良性脑瘤也会随着时间的关系转变为恶性,还是早些开刀做手术好,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如果做手术,彻底失明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非间挑眉:“喂席谨河,你那小家伙不相信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样说?开肿瘤不是什么大手术,百分之八十五的机率能成功,别磨叽了。”
“他不能没有眼睛。”席谨河依然严肃:“百分之八十五的机率都不行。”
“……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席社长?”
沈非间收起笑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谁不能没有眼睛?世界上那么多失明的患者,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能接受?”
席谨河却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是摄影师。”
“这件事,他比你要清楚的多。”沈非间起身走到柜子前拿江淮的病例资料夹,顺便拆了只菠萝口味的棒棒糖放嘴里:“不能两全的事情再多纠结也是无意义,小家伙有没有告诉你只接受保守治疗吧?”
“他不需要告诉我。”
席谨河接过文件夹来翻开,拿起片子对光看了看。那CT片子触手滑腻冰凉,颅骨部分一大片黑白交叠,看着令人有些发怵。江淮脑子里那颗暂时安全的炸、弹不大,却离视神经区域只差毫厘,还正一点一点地往那个方向攻城略池。如果不做手术,失明也是时间的问题,可开刀不是百分之一百的事情,我们永远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也依然无法保证会不会对这一区域造成影响。
脑瘤的原因直到今天也没有确切的病因,文件上的推测是遗传因素和长期与电子接触,在患者意见那一栏中有江淮的签名,不同意手术,做保守治疗,暂缓病情。
沈非间又走回座位坐下,瘫在转椅上左右摇摆:“那天车祸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为了不要马虎还是把小家伙带过来给我瞧瞧,顺便我给他再做一个眼底荧光血管造影。嗯,他这些天有出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席谨河一怔,他久不在家,还真不清楚这些事。
沈非间眨眨眼:“谨河,你到底在干嘛?既然契约精神是你的人生信仰,你送佛送到西,把这几年安稳地过了就算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你的废话太多了,我先回去了。”席谨河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这个先借给我看看。”
“只给你两天时间,记得还回来。”沈非间那张精致的脸笑得无比生动,他从转椅上起身送他,叼着棒棒糖鞠躬亲手拉开了门,“请吧席社长,我们距离产生美,以后还是少碰面的好!”
席谨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领着在门口守着的弘历转身便走。傍晚时分,走廊上的人稀稀疏疏。暖橙色的阳光从走廊的一侧静静铺在路面上,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在擦得透亮的地砖上清晰地碰击着。一个转角的地方,席谨河忽然回头,一眼神钉住了他的脸。
“发生什么事了吗?”
弘历一直等在门外,叶礼那边的电话转过来以后,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席谨河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人,沈非间更甚。他刚才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时候连一眼都没看过来,此时居然发现了不对。
他猝不及防地被质问,连原先准备好的说词都忘了:“刚才叶先生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说是江摄影师他失踪了。”
“什么?”席谨河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七分钟前。”
叶礼那边收到的消息比他早……也一定派了人去找……
席谨河一个转身朝外走,步履飞快,手上动作几乎只剩重影,他播出了一个电话:“喂?是袁局吗?我是谨河,是这样的,我有一件急事想找您帮忙……”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江淮确实从没想过英年早逝的事,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你们想打劫的话找错人了,我父母双亡单身二十多年了没有女朋友,全身上下就剩30零花,呃就是那个手机是新的比较值钱,想要的话就归你们。”
那青年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应该听到什么吗?”
“行。”那人蹲下身子来与他齐平对视,江淮看见一张五官分外俊秀的脸,鼻梁高耸挺拔,他说,既然你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那,你敢发誓吗?
江淮脸色立刻变的很难看。
他不敢。
更何况人家一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二也没对他图谋不轨。算命的说他这辈子都是有惊无险,车祸都没死成,这次先试探试探总没错。
江淮沉默了一瞬,抬头看着来人:“好吧我承认,我听见了一点儿,但是听得不太清楚。”
“一点是哪一点?”
“谋财害命。”
那人忽然就笑起来:“你这人还挺大胆的……王哥,你们放开他吧。”
江淮身后几个身材壮实的大汉立刻松手,“小季,现在怎么办?他不会去报警吧?”
“来不及了,我那最后一个电话就是让我朋友报警的。我算是个公众人物,出了事你们会比较麻烦。”江淮故作可惜,叹了一声气。
那人漫不经心地朝他看过来:“你还是个公众人物?”
“我是江淮。”
席谨河带着警察局的人正在封路,几百米的小道,已经封的差不多了。这个地方偏,几辆警车都停不下,一辆接着一辆地停地七歪八扭,只是依旧剑拔弩张。
警灯红蓝色光在夜间交替闪着,比街边昏黄路灯更具震慑力,刺眼而夺目。
季衡棠一群人团团围着江淮出来了,他高了江淮一个头,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衬衣,板着脸,活像手上抓着人质的。席谨河顿时脸色铁青,周围人声嘈杂,他站在原地,喊了一声江淮的名字。
他本来就是众人的焦点,这一声显得极具辨识度,两方的人瞬间静了,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席谨河生气了。
被人挟持着的江淮愕然停滞在原地,心脏猛地向上窜了窜。他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他攥紧了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席谨河亲自来找自己的这件事他想过,但真的没敢多想。这个念头几乎在冒出的瞬间便被掐断了。但今夜越过重重人群,他确确实实站在那里,看过来的眼神愤怒而担忧,只是没有爱。像是普通认识的朋友,一点藏着掖着的东西都没有,大大方方地敞开着。
那点喜悦被迎面泼了一盆凉水,让他羞愧地几乎不愿面对。
“我是席谨河,你们放了他,想要钱,我给你钱。”席谨河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跟着他一道过去的警卫队队长皱着眉头想说话都被他禁止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我都答应你。”
他领着千军万马,宛如坠凡的神灵,万分耀眼。
他以退为进。
几位大汉看到这个场面,不免都有些双腿打颤。
“小季,这…”
季衡棠向他们点了个头,哟了一声,小声地问江淮:“这个席谨河是那个席谨河吗?”
“世上还有第二个席谨河吗?”江淮摇了摇头,苦笑:“怎么,你知道席谨河,不知道我?”
“还真不知道,我没读过几年书,早早就出来工作了。”他抬手撞了下江淮的胳膊:“那件事我能不能改为找他?”
“那你放了我绑他吧。”江淮道。
季衡棠撇了撇嘴,用手做喇叭状:“席谨河!如果你想要他的命,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警卫队队长几乎立刻开口:“放了人质!你们没有资格与我们谈条件!”
“谈不谈的由席社长说了算,如果你们觉得他死了也没有关系,那就请便吧!”季衡棠戳了戳身边的江淮,把他搂在臂弯里,这回不像犯人与人质了,倒有些强抢民女的意味。
江淮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你还是放弃吧,席谨河怎么可能为了我……”
“我答应你。”
在江淮愕然的眼神下,席谨河连犹豫都没犹豫。
季衡棠推了江淮一把,那群警察向后退出几十米,留下席谨河独自站在原地,带着可怕的压迫感。
江淮一身狼狈,他往前慢慢挪了两步,又大步走上前,一头扑进席谨河怀里。
“你怎么……就……”
“受伤了吗?”
“没有。”
席谨河点头,伸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叶礼给我打电话了,你回去加一千字检讨书,不准偷懒,现在去李队那里去,让弘历送你回去。”
“我不要。”江淮一把扯住他,丝毫没有刚才慷慨就义的一丝勇气。他难得地严肃了一回,板着脸,“席谨河,这件事与我有关。”
季衡棠对他没有恶意。
江淮当真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加上主人公的鼎鼎大名,听起来便更加惊心动魄。
季衡棠的目标是海溪地房地产商。他们都是外来务工者,在新楼盘的施工地工作。随着工作的展开,他们这才发现,海溪地不仅强占强拆民房建违章建筑,甚至还导致了强拆房里一位女士的终身残疾。季衡棠和几位工友十分不满,上报警察局只会被驱逐出门,给政府有关部门写信,依然如石沉大海。
季衡棠说,他已经打算不顾一切地做这件事,如果江淮没有出现,明天的头条或许就是海溪地房地产老总被绑架的新闻。
江淮嚼着他的名字,有些好奇的问他:“这不是个好办法,你还这么小,值得么?”
“对你们来说,没有利益可得的东西都是不值得的。”季衡棠冷冷道:“你连发誓都不敢。”
“因为我不想欠别人的,而且说谎是个不好的习惯,会上瘾……好吧,既然你告诉我你的秘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江淮一字一顿:“我怕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
“什么意思?”
“其实它前面还有一句话,加上的一个完整的意思是:我离开故乡跋涉千里,生无归宿,死亦无墓地。”
季衡棠的笑僵持在脸上。
“但我可以帮你。”江淮话音一转,仿佛卸下肩上千斤重担——
“我是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