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定5》眼泪_养鱼

1、妖??猫传

　　唐宁不喜欢这里。
　　但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这是一座普通的城市，普通的楼厦纵横交错、普通的街道车水马龙，普通的人们熙来攘往，好像每天都在不断寻找着什么。
　　他们在寻找什么？工作、住处、恋人？还是一个梦、一段回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可在这里，唐宁除了感受到孤独，其他都是空白。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这座城市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普通。
　　比如说前面那个急匆匆送孩子上学的少妇，那不是人，唐宁可以看到她五彩斑斓的翎羽，那是一只长尾的彩雀。
　　又比如说公园门口那个背着口袋拾荒的老头，那也不是人，唐宁可以看到他虬枝一样的双角，那是一只老去的麋鹿。
　　——如今这座城里，已有半数是妖。
　　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全部是妖，变成妖的天下。
　　唐宁对此无能为力。
　　他还留在这里，只因为他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吱嘎……
　　随着一声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巨响，心神恍惚的唐宁被重重的撞到了路边，而那辆撞他的车只是在顿了一顿之后便扬长而去。
　　“呵，合着这还送了我一程。”唐宁苦笑，看着刚才还远在十几米开外现在却近在咫尺的店门，吃力的站起身，正打算悄无声息的溜走，却在看到店里缓缓驶出的一辆轮椅时竖起了瞳孔。
　　……难怪要把台阶改造成坡道，原来这里的新主人是个残疾姑娘！
　　唐宁来不及逃走，因为就在他这一晃神的功夫，轮椅姑娘已经倾身将他捞起，此刻正抱在怀里焦急的查看，嘴上还不停的问他有没有怎样、到底撞到了哪里……
　　可你这样问一只猫，猫会回答你吗？
　　没错，如今的唐宁是一只猫，毕竟想在这个城市里长年潜匿，没点障眼的本事是不行的。
　　眼见怀里的黑猫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这小姑娘急的都快哭了，慌乱的抚着他的毛发说：“猫咪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边说边又慌乱的操纵着电动轮椅朝路中央驶去，试图拦下一辆又一辆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的出租车。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唐宁扭头看看自己的毛，又看看这姑娘的手，这才明白过来——这姑娘无论是摸他还是操纵轮椅或是招手打车，用的都是同一只手，而她的另一只手就缩在一旁没有动过……这姑娘竟残疾的如此严重，只有一只手可以用？
　　那可太不好意思了——唐宁一个翻身，利落的从姑娘腿上跃下，缓缓的伸了个懒腰，又抖了抖毛。
　　“呀！你没事！太好了！快，到姐姐这里来！”姑娘惊喜万分，试探着朝他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
　　没事？当然没事，不过这种撞法，要是换只普通的猫应该早就没命了。
　　唐宁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却在这一眼之后忍不住又将这女孩细细打量了一番。
　　残疾的人或妖他都见过，但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还抛头露面的，这是第一个。因为妖们极其重视优胜劣汰，有缺陷的妖多半无法存活，而就算是这些年来妖也有了人性，可家中如果出现残疾的同胞或后代，即使不杀，也大多是不许出门的。
　　这小姑娘……倒是特别，一身破洞牛仔装，两根棕黄麻花辫，三个亮钻小发卡，四个……四个圆圆的小轮子……
　　她的上衣还好，裤子却破的有些夸张，从那几个破洞里可以看到她雪白的肌肤和一小块精致的膝盖，只是这膝盖……
　　这女孩的两个膝盖羸弱的靠在一起，一双套着马丁靴的小脚却脚尖相对，无力的散落在轮椅踏板的两侧……和她那只始终蜷缩在小腹上略显骨感的右手一样，安安分分的待在那里，从未动过分毫。
　　唐宁不由心里啧啧——真是精致归精致，精致却无用。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竟然是个纯种的人类！
　　已经极为少见的年轻人类。
　　“小猫咪，快躲开！又有车过来了！”
　　清凉又焦急的声音打断了唐宁的思绪，他往路边靠了靠，迅速收回了视线。
　　虽然化的是猫形，可这样直愣愣的盯着一个女孩看，到底也是有失素养。
　　“小猫咪，你是不是没有家啊？我养你好不好？”女孩的左手一直朝他伸着，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唐宁眼中却是一黯。
　　家，确实是没有了。
　　可更不能跟你回去。
　　我不但不能跟你回去，我还要……
　　算了，看在你是个人类还想救我的份上……
　　咳，唐宁郑重的俯了俯身，便潇洒的转身离去。
　　“哎……小猫咪你不要走呀……”
　　“喵唔！”
　　女孩的声音和唐宁的猫叫同时响起，只是唐宁的那声更像是一声闷哼，短促而凄厉。
　　他的腿……到底是断了。

　　作为一只刚刚被捡的宠物，在陈埃死后的第十五年，唐宁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欣慰的是，这女孩开的还是一间花店。
　　更让他欣慰的是，这女孩没有像之前的那些租客一样对这里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而是完全保留了陈埃当年的设计和创意，只是增加了一些有着甜甜少女风的小摆件。
　　这是出乎唐宁预料的。要知道这家店面因为地处旺市租客不断，虽然他每次都尽量赶在新店装修前动手，可却从来没有勇气进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还来得及。
　　现在看来，他做到了。这些年他没有白白留在这里，他守住了陈埃多年的心血，也守住了这个承载了他无数回忆的家。
　　橱窗边的那个高脚架，曾是专属于他的小地盘，是他每次闯完祸后躲避陈埃追杀的最佳地点，也是能俯视到整间花店的制高点。
　　他还想再跳上去一次，可惜他的腿还断着。即使没有断，即使他还能跳上去，陈埃又何在？谁来追杀他，他又要得意洋洋的去俯视谁？
　　他最喜欢的那套水晶花器也还好好的摆在展示架上，在灯影的明灭中闪烁着微光——那本来是有五个的，被他打碎了一个，现在只剩四个。可他又不是故意要打碎的，谁叫陈埃还在里面养了鱼，这世上又有哪只猫能抵得住鱼的诱惑？
　　阳光斑驳，藤椅依旧，陈埃以前最喜欢抱着他坐在那里看书，有时自己看，有时读给他听，可他从来就没听全过，因为他总是会在陈埃一杯茶都喝不完的功夫就睡着了。
　　现在他不会睡着，现在他还想再听……
　　原来物是人非的感觉，是这样的痛。

　　“小猫咪……快来吃东西喽！”从进店后便消失不见的女孩正催动轮椅寻找他的身影。
　　猫的食物吗？我怎么会吃。
　　唐宁看都没看女孩腿上的食碟一眼，就高傲的撇过头。
　　可当这小姑娘把松软的面包蘸上香甜的牛奶递到他嘴边时，他的鼻子忽然就酸了。
　　当初陈埃，也是这样喂他的，就在这张桌子上。
　　……他吃的很香，大口大口，和着来不及流出就被咽下的泪水。
　　“看，我们妙妙的小肚肚鼓起来了哟！”女孩把他捞进怀里轻轻抚摸，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羞红了一张老脸。
　　妙妙是个什么鬼？他的新名字吗？她是不分公母吗？
　　对，她肯定不分，不然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去摸他的肚皮，还饶有兴趣的捏了捏他的小兄弟！
　　行，这也就罢了，可当天晚上发生的这叫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这个女孩完美的轮椅公主形象就会在他心中碎裂成片，把他气的恨不能挖出自己的眼睛。
　　他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的男人，就算此时化着猫形他也是个男人，一个各方面都很正常的男人！
　　可她是女人，二十出头的女人，就算身有残疾坐着轮椅她也是个女人，一个凹凸有致的女人！
　　而且这女人在卧室里通常都是不着寸缕的——毕竟她有四分之三的身子都不听使唤，所以每次光是把穿着的衣服脱下来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更遑论再穿上一次。
　　这可就苦了唐宁。
　　开始他是躲闪的，躲到这个或那个角落紧紧的把眼睛闭起来不看，可他现在是只猫，机警的身体本能让他即使闭着眼睛也无法做到几十分钟都一眨不眨，结果就是那么一眨，完蛋了！
　　眼看着正常人几秒钟就能褪下的衣服放在这么一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身上就是死活脱不下来……这任谁看到都无法坐视不理，何况这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不救他也死不了。
　　没办法，自觉六根清净了好多年的唐宁只好目不斜视的上前帮忙，落霞与孤鹜齐飞，利爪与尖牙同上，虽是勾坏了衣服又撕破了裤子，可女孩还是惊喜的热泪盈眶，直摸着他的头说他真有灵气，竟然比花儿还懂得知恩图报。
　　行，就当他是报恩吧，可谁说报恩竟然还要报到床上！
　　这个傻妮子竟然、竟然还要搂着他睡觉！
　　这怎么可以！
　　这肯定不行！
　　躲！继续躲！
　　卧室锁门出不去就躲在桌子底下、衣服堆里，反正以这傻妮子的腿脚也追不上他！
　　可是！
　　她到底是想怎样！
　　地上早已被他弄得一团糟，轮椅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可这傻妮子竟然咚的一声就把自己摔下床，一蹭一蹭地就朝他过来了！
　　可你使个大劲都蹭不出一公分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是疯了吗？
　　唐宁简直出离愤怒，气的只想要干嚎。
　　女孩却抹了把汗，轻轻的说道：“妙妙，我知道你一定特别想念主人的怀抱对不对？来，快过来！”
　　……
　　这一瞬间唐宁几乎是流失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半晌之后，他终于是恨恨的跃到床上自愿钻进被窝，再也不想去看这傻妮子要怎么把自己弄回床上。

　　唐宁庆幸自己是只猫。
　　也只有猫这种东西能在休养了半个月后就跑跳如常。
　　唐宁又开始出去闲逛，但他通常不会走远，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孩在妖的眼中一定是众矢之的，他不放心。
　　他出去只是为了弄一些带有妖力的花粉，这种花粉会让店里的鲜花更加的娇艳欲滴且花期长久，而自从他开始用上这些花粉，店里的生意便越来越好。
　　当然，这更多的是泷泷的功劳。
　　泷泷，是这女孩的名字。
　　都说名字里有水的女孩养出的花花草草特别好看，这话以前唐宁是不信的，因为陈埃就不是女孩，名字里也没水，可养出的花谁不说一句好看？陈埃本身就很好看的好嘛。
　　但现在唐宁信了，因为有一种好看不同于陈埃，是别样的，就像摆弄花草时的泷泷。
　　泷泷经常会对着他说话，说花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安静、最好相处的生命，是全世界最知恩图报的精灵，只要你对它们付出一点点爱，它们就会用尽生命为你绽放出最美的颜色。
　　每当泷泷这样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极美的催眠曲，他只要听着就会不知不觉的睡着，和着花的香气、草的芬芳，一觉睡到打烊，竟能忘了孤独。
　　原来花儿会知恩图报，是这么来的。
　　原来没有陈埃，他也会睡着。
　　可这一定是因为他晚上没的睡，天知道他要在那个温香软玉的怀抱里把持住自己有多难。

　　城郊树林里的石屋是唐宁这些年来的栖身之所，自从他住到店里，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但他知道即使不回来，潸也会为他料理好一切，潸会常来打扫，每次都带些吃食。
　　潸和陈埃是他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现在陈埃不在，他就只剩下潸了。
　　可当他远远看到这个清瘦的、正在帮他擦拭门窗的背影时，他忽然就有些胆怯。
　　还是……再等等吧。
　　打定主意，他决定偷偷溜走。
　　“谁？是阿宁吗？”听见枯叶的轻响，潸敏锐的回过头，空茫的双眼却在半空中游移不定。
　　“……”唐宁丧气的停下脚步，十分后悔变回人形。
　　“阿宁，是你对不对？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潸有些忙乱的起身，磕磕绊绊地朝他跑来。
　　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是毛毛躁躁。
　　他不忍直视，上前握住她摸索的双手，轻声道：“是我。”
　　“阿宁。”潸的眼泪噗噗落下，本就不太听话的眸子在水汽中不住的颤动。
　　“潸，你不要这样。”唐宁的心被刺痛，声音也跟着有些沙哑。
　　“阿宁，不要再去了好不好？回来吧，好不好？”潸抽出双手抚上他的脸庞，眼中的哀伤和恳求却随着摇曳的视线穿过他的肩头不知投向何方。
　　“潸。”唐宁将人揽入怀中，深深的吸了口气，缓声道：“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你说，我……我回去店里了，这些天……我一直都待在那。”
　　“你是说你没有杀……”少女的眼睛忽然一亮：“阿宁！你想通啦？”
　　“不，这次的租客是……”唐宁欲言又止，讪讪的阖上了嘴唇。
　　说不出口。
　　虽然他心里想的很好，但面对着潸，他还是难以启齿。
　　这些年来，对于接手那间店的租客他从来都是妖来杀妖人来赶人，潸一直都哀求他不要这样做，但为了让陈埃的店能一直存在，他就只能让那些租客消失，甚至为此不择手段。
　　而这次他没有把人赶走，潸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如果她知道他没有把人赶走是因为对那女孩生了情……他无法想象潸会怎样。陈埃已经不在了，潸只剩他。
　　“阿宁，你终于放下了对不对？太好了！回来，回来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盲眼的少女无知无觉，喜悦的泪水横流。
　　唐宁的心有些抽痛。
　　自从他开始一意孤行的杀妖，潸原本恬静的脸庞就变得悲伤，是有多久，没看到过笑着的她了？
　　明明他们三人之中，最爱笑的就是她。
　　“潸，不要哭了。”他轻拍少女的脊背，长长的叹了口气。
　　算了，他不该对那个女孩生情，更不该把一切都想的很好还打算自私的回来跟潸坦白。
　　只半个月的情算什么情，如何抵得上潸这十几年的陪伴。
　　再说他虽不是妖，可也不是人啊，怎么就幻想着要跟泷泷长久的生活下去，还想要帮她换衣，听她说话。
　　怎么会有结果。
　　是他冲动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叹出，哑着嗓子道：“潸，再等我一下，我回去……回去做个了结，就很快回来。我再回来，就不走了。”
　　唐宁说完，轻轻的推开少女，头也不回的走出树林。
　　他要了结什么，他能了结什么？他不过是一只街边捡来的猫，有什么资格谈了结呢？
　　他只是，只是回去再看她一眼。
　　去看那个跟他说话，喂他牛奶，担心他思念主人就拖着一大半不能动的身体也要去抱他的女孩一眼。
　　唐宁没想到他只是出去了一个下午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天他回到店里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帅气男孩正含情脉脉的陪泷泷一起插花，而泷泷眼中的那种温柔和羞涩，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唐宁眯了眯眼，久违的暴虐因子突然就充斥了四肢百骸，他一个纵越扑倒那男孩的身上，瞬间便在他小臂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泷泷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坏了，白着一张脸呆在当场，好半天才失声的惊呼道：“妙妙！你在干嘛！”
　　“这这这这……这是哪来的猫……”男孩被吓的躲到泷泷身后，哆哆嗦嗦的看着唐宁，两腿却不住的颤抖。
　　“是我的猫，你……你的手怎么样了？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吧！”泷泷焦急的催动轮椅上前，握住男孩的手臂小心查看。
　　“没……没事，一……一点皮外伤。”男孩看着胳膊上狰狞的伤口，疼的直吸冷气，却因为不想在女孩子面前太丢面子而强忍着。
　　“可这样不行啊，你都流血了，这样吧，我行动不太方便，你这不能耽误，你等一下啊！”泷泷说着便调转轮椅到款台里取了些钱，塞到男孩手中道：“这些钱你拿着，自己去看看医生！”
　　“不不不，这怎么行呢？不用不用，小伤、小伤……”男孩咽了口唾沫，对着泷泷笑了一下，却比哭都难看。
　　“要的，真是太抱歉了，我的猫抓伤了你，我该负责的，这钱你一定得拿，处理完伤口再打个疫苗，也好放心些。”
　　“不，真的不用了，那……那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我们、我们明天见……”男孩又咽了口唾沫，匆匆跑了出去。
　　“哎……”泷泷看着很快消失的身影，沮丧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唐宁道：“妙妙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很乖的嘛？你给我过来！”
　　这……这是要打他吗？因为他抓了那个男孩？
　　唐宁习惯性的看了看高脚架的顶端，最终没有选择上去。
　　泷泷是个残疾的，他做不到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俯视她。
　　泷泷终于捉到了他，当然，他也没想跑。或者说自从她那次把自己摔下床来抱他，他就再没有在她叫他的时候跑开过。
　　但泷泷并没有打他，而是把他抱在怀里轻叹：“妙妙啊，你说他长得帅不帅？你说他明天，会来吗？”
　　唐宁心里有点堵，在刚才她焦急的问那个男孩怎么样，还要陪他去看医生的时候就开始堵了。原来这并不是对他的偏爱，泷泷只是善良，无论是人是猫，只要是受了伤的，她都会去这么做。
　　但他刚才还心存侥幸，觉得泷泷既然遇见谁都会这么做，那对他不是偏爱，对那个男孩也一定不是偏爱。
　　可现在泷泷在问他什么？问他那个男孩还会不会来。
　　她盼着那个男孩，她喜欢上他了！
　　也难怪，像她这种很少会有男孩子介入的人生，必然是向往爱情的，而一旦向往，就有可能辨不清真伪，更何况这妮子本来就傻。
　　“妙妙啊，我跟你说，他其实不是来买花的，他是在窗外看我插花，看了很久，然后忽然就跑进来说，我能跟你学插花吗？哈哈，他一个男孩子学什么插花呀，他就是进来跟我搭讪的对不对？妙妙啊，我猜他明天肯定会来，你说呢？”
　　会来，一定会来，会来找你，要么把你抓走吃掉，要么用你传宗接代——城里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变没的。
　　因为，那是一只妖啊。

　　唐宁晚上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快天亮。
　　可泷泷没睡，竟然还合衣坐在轮椅上等着他，难道是在等着骂他？
　　果然，一见他进来，平日里温柔可人的泷泷就像是变了个人，很是激动的训斥道：“妙妙！你又去干嘛了？你不是已经出去玩了一下午，怎么晚上又跑出去了？你现在是只家猫，不是野猫了，你不能总这么跑，我会担心的好不好！”
　　好。一句担心让唐宁疲态尽消，默默跃到她的腿上，把头埋进她的臂弯，贪婪的汲取这具身体的温暖。
　　泷泷，我只是去办了件事，让你担心，我很抱歉。
　　还有，天亮我就要走了，不再回来。
　　这家店交给你我很放心，你那么善良，陈埃也会放心。

　　第二日一早，怀中的黑猫不知去向，泷泷却在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推送……
　　2020年11月23日凌晨，我市兰桂酒吧的后巷里发生一起命案，被害者是一名无业青年，经法医检测，该青年心脏缺失，疑被野兽袭击身亡……
　　而当这条新闻的末端出现死者照片时，泷泷的脊背不禁一阵发凉，而更凉的，是她的心。
　　她随即攒足力气拉过轮椅，在这过程中她似乎感到了身体与平日里有些不同，但来不及细想，她要马上过去打开书桌的抽屉，那里有这几年野兽袭人的卷宗和照片。
　　但当她拿出那些照片一一比对时，视线却忽然定格在拿着照片的右手上……
　　她想了想，慢慢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风华吗？我这里出了点小问题，想跟你借用一下云卿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