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远点我浪漫过敏gb》乙女兔

40、第四十章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用木仓指着，尽管那颗子弹没落在我的身上，但我分明感觉到它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心脏好像失去跳动的能力，整个人也僵硬得动弹不得。

　　莫不清远远站着和我对峙一会儿，见我没有继续走远，那脸上的光景，和冬转春后的杏花一样舒展。
　　他甩下手里的木仓，像面对心爱的人一样，雀跃地飞入我的怀中。

　　我被他撞得后退几步，他明明很高，却要委委屈屈的蹲下身子，将脑袋靠在我的肩头。
　　我的双臂被他的臂弯环着，他用拿木仓指过我的手，不断安抚我僵直的后背。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别害怕，别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只是怕你不回头，跟我走好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神经质的、用含着甜糖一样的黏人语气，一遍一遍重复着，让我和他回家的话。

　　我的行李，被他重新塞回车后备箱，他牵着我的手，重新将我塞进车后座位。

　　车辆重新启动，车内一片寂静。
　　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般，和理亏的小孩一样，只知道抱着玩偶沉默、懊恼、心虚。

　　我是他怀里寻求心灵慰藉的玩偶，偏偏也是他犯错事的对象。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回神，直到这条荒芜的郊区公路，远远驶来一辆黑色越野，它开得很快，像风一样卷起满天的灰尘。
　　我活了过来，看着那些飞扬的尘土颗粒，回抱了莫不清。

　　我感觉到脖颈处的肌肤泛开一片湿意，他细若蚊蝇的对我说：
　　“对不起。”

　　我的内心一片平静，落在他头顶抚摸的手也很轻。

　　要不要试试看，让他身上出现黑色雾气呢？
　　不知道回去的钥匙，能否借助他拧开？
　　我手脚冰凉的想到。

　　忽然忍不住想发笑，虽然刚才很害怕，但其实也不用那么怕，不是吗？
　　就算真的被毙了，我也是可以回去的吧？大不了，重新进入这个世界，继续一场漫长的梦。
　　我这样催眠自己，根本不敢设想，如果我真的因此而死该怎么办。

　　莫不清的家，在一处山头的老宅中。
　　里头的屋子，最高也只有三层。

　　深入宅内的路上，陆陆续续看到不少人，他们看到莫不清后都恭敬的让开路，低眉顺眼的站到边上。
　　可这路上没人喊一声对他的敬称，仿佛这些人都被割了嗓子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老宅的设计者似乎很喜欢翠竹，我这一路上，总能看到不少纤细的竹子缀在各方角落。
　　后山可能种有一片竹林，微风拂来，远远能听到海涛般的沙沙声。

　　正午的太阳正当头，可随着我往里走，却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
　　我冷到哆嗦，莫不清留意到我的动作，将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我的背上。
　　我被他带到像祠堂一样的地方，正对门的方向，摆放着满满一面墙的陶罐子。

　　这些陶罐子上没有刻印任何东西，但我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些陶罐子里装得是人的骨灰。

　　莫不清牵着我的手在这面墙的一个角落前站定，他隔着透明的玻璃，将手放在上面轻轻抚摸。

　　“爸、妈，我带着喜欢的人来看你们了，你们会祝福我的，对吗？”

　　他呓语着，牵在我左手的手掌不断收紧，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微汗。
　　是湿冷的、黏稠的，有点恶心，让我感到不适。

　　我有些恍然，没想到之前看新闻后的猜测成真，更没想到，原来死的不止是他的父亲，还有他的母亲。

　　“哈哈……”他没来由地低声笑，“别生气，我没有嫁给你们想让我嫁的人，但我也会幸福的。”

　　我：“……”
　　我听到了什么？嫁人？什么鬼？

　　“桃桃姐姐，你会让我幸福吗？”
　　他低头看向我的方向，但他的眼神是涣散的，像是在透过我，看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不存在的未来。

　　我觉得他是悲观的，他根本不需要我的答复，可我还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胳膊，无声对他回应。
　　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无论结论是什么，他都会在心里脑补。

　　很快，我看到他脸上的死气散去，他从某种郁结的情绪中走出，恢复我所熟悉的样子。
　　他张扬的笑着，一把将我抱起，我被他按在那堵玻璃墙上，脑袋后面是他父母的骨灰罐子。

　　他像抱小孩一样，将胳膊垫在我的臀下，另一只手穿过我的脖颈，像捏着野猫一样，又堤防又爱护的扣住我脖颈后的软肉。

　　那力道并不痛，就是被提着有点命运被扼住的不安。

　　我不太舒服，忍不住皱眉问：“你干什么？”

　　“桃桃姐姐～”他的语气软软的，是女性化的娇气声音，
　　他十分擅长女孩子的撒娇方式，用侧脸不断在我的耳边蹭，发出猫一样细软的声音：
　　“亲亲我吧，嗯？我想让他们看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会愿意的，对吗？”

　　我：“……”
　　你行，你牛，你拿木仓对着我，现在还若无其事想让我演你的热恋对象。

　　他稍稍退开距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两颊绯红，冲着我缓缓闭上眼。
　　他紧了紧捏在我软肉处的手掌，迫使我稍稍低头，我被他的力道带着前倾，他没有强迫我到和他亲上的程度，像是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的猎人，等待我主动拉近最后剩下的那点距离。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还能清楚看到他颤动的卷翘眼睫，他的心室好像装不下心脏，咚咚跃动的频率，透过薄薄的衬衣，传递到我按在上面的掌心。

　　他好像怀春的少女，期待恋人落下定情一吻。
　　我犹豫、迟疑，开弓就拉不了回头箭，我的意识开始恍惚，脑中乱糟糟的出现好多嘈杂的声音。

　　就在离他不到指节宽度，几乎能感受到他唇面热度的距离，我陡然清醒。

　　我做不到，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尤其是让它沾上爱情的奶酪。
　　我霍地掐住他的脖子，还没将他制服在地，角落处涌现一大批的人物，他们穿着翠绿夹白的统一制服，从我身后围上来，以近乎暴力的手段，把我按倒在地面上。

　　有人抓着我的头发，让我十分狼狈的扬起头。
　　那人的手很快从我头上离开，因为他被莫不清一脚踹开。

　　他一脸震怒的用脚踩上对方的脑袋，脸颊被迫在地面上压扁扭曲。

　　我还在不停地喘气，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他的声音隔着什么，听起来很远很远，我几乎听不清。

　　等我恢复听力，抓我头发的人已经像死狗一样被人拖下去，莫不清在我面前蹲下，捧着我的脸颊温柔的轻抚。

　　他没有让那些禁锢住我手脚的人散开，却一脸心疼的说着：
　　“别怕，坏家伙被我赶走啦。”
　　他短暂地闭眼，深深的叹气，很轻很轻地说：“好可惜，明明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就有幸福的生活，为什么要把它搞砸呢？”

　　他好像在对我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

　　晚上我被安排进一间四周种满竹子的阁楼，从外面看，它像老旧无人住的荒弃废屋，可一进去就会发现，里面的建造十分未来，和复古根本搭不上边。

　　我和莫不清度过十分安静的晚餐时光，他快乐的轻哼着什么曲调，时不时夹起一些食物喂到我的嘴里。
　　我成了任由他摆弄的玩偶，味同嚼蜡的吃下那些食物。

　　桌上的菜几乎每一道都有竹笋，连饮用的水都带着一股竹笋的味道。

　　我讨厌它，我决定将它划分到我最讨厌的食物。
　　没有之一。

　　“不和胃口吗？抱歉呀，这里的厨师只会做这些。”他摸摸我的头顶，顺着我的肩头下滑，将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之上。

　　总是有人神出鬼没，他们从角落现出身形，将桌上的餐盘一一撤下，等桌面完全清空，莫不清将我抱到餐桌上，他的双臂穿过我的腰侧，手掌压上桌面，前倾身体欺近。

　　“明天我会换掉几个厨师哦～桃桃姐姐喜欢吃什么类型的食物呢？我可以联系这类型的厨师来做餐食的～”

　　我不断地向后倒，他无视我的动作，一把将我捞进他的怀中，他嘴里的热气钻进我的耳孔，我止不住地为痒发抖。

　　“快说呀，喜欢吃什么？嗯？”

　　他看起来情绪很稳定，讲话也轻轻柔柔，可我觉得，他正在努力压抑身体中即将暴走的恶兽。
　　从祠堂出来之后，他一直用女性的声线和我对话，他好像极力忽视着我们这段不对等的关系，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除了小说里的只言片语，我对他的人生所知甚少，我不知道他前面都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变成我眼前的这幅样子。

　　我觉得他更需要医生，而不是我。

　　我对他摇摇头，他失望于我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声线带上悲泣：
　　“我要怎么做啊，对不起，桃桃姐姐，我不想这样的，你稍微喜欢我一点嘛，和我说会儿话吧。”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不开心就骂我呀，不要一直不理我好不好？我不喜欢一个木楞死气的娃娃，你这样我好害怕呀……”

　　入餐食内的灯被人按亮。

　　他喋喋不休的、颠来倒去的重复讲着差不多的内容。
　　他的耐心可真好啊，一个人自言自语到外面天都黑了。

　　莫不清身上的钟好像被人夺走，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直说到自己累了，才终于停下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他哭得双眸都有些肿了，好像丧家犬一样，睁大湿淋淋的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是不是带他回家的主人。

　　我拍拍他的脑袋，面露心疼，在一段时间后，他后背一直呈现灰蒙状态的背景里，出现一束醒目的光，也是在那一刻，我收起脸上的表情，冷淡地对他说：

　　“哭完了吗？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