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酱子贝

24、《放学等我》喻繁2022生日小剧场

　　十二月的南城仿佛浸在水里，整座城市都被覆上一层模糊的雨幕。
　　一把粉色的小伞匆匆跑进小区，踩出一道道小水花。直到回到破旧熟悉的楼道，伞下的人才松一口气。

　　她收起伞，拍了拍被雨打湿的裤腿，转身上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老化，好几盏反应慢，她踩了几节楼梯灯都没亮起来，于是她干脆大声背起这星期刚学的课文。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

　　声控灯亮起，女孩倏地收声。
　　二楼楼道倚了个男人。

　　男人身穿黑色高领，外披一件深棕大衣，正低头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
　　他自然垂落的另一边手里，勾着一个透明小袋子。
　　看见袋子里精致可口的三角蛋糕，女孩先是一愣，之后骤然反应过来——今天是12月2号了。

　　是201哥哥的生日。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这人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带蛋糕过来，次数多了，她莫名其妙也就记住了。

　　不过几秒，声控灯又熄灭。女孩回神，刚想跺一跺脚。
　　“砰”，是塑料袋碰到墙面的声音，楼道恢复光亮，男人抬起眼看她。

　　“哥哥。”女孩跟以前一样跟他打招呼。
　　“嗯。”
　　“201哥哥今年也没有回来。”女孩主动汇报，“不过也没人住进去。”
　　“知道了。”陈景深说，“谢谢。”

　　女孩停留在原地，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住楼上的大叔。
　　大叔身上带点酒气，头发已经被雨淋成块。对方上楼看到他们也是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咧开一嘴黄牙。

　　“又来了啊小伙子？哎我说，那小混混是欠了你多少钱啊，能让你堵他这么多年。”
　　没等陈景深说话，他边上楼边继续说，“我劝你啊，别等喽，这么多年没回来，那肯定就是不回来了，别浪费力气喽！你就当花钱消灾嘛，看开点。”

　　大叔的声音消失在楼道里，随即是开门声音。
　　女孩儿抬头瞪着楼上，很想怼那大叔两句。

　　“上楼吧，外面冷。”倚在门边的人出了声。
　　“……哦。”女孩把话咽回嘴里。

　　经过陈景深身边时，她踮脚偷偷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又是那款早就过时了的贪吃蛇。

　　声控灯虽然亮着，但光线暗。陈景深站在阴影里，就快要和那扇紧闭的木门融合在一起。
　　她爬了两步台阶，一股凉风急切地从楼道阳台灌进来，把她的马尾拂到脸颊上，像是一阵一阵催促。
　　于是她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哥哥！”

　　陈景深抬头，对上女孩亮晶晶的眼睛。

　　“我觉得201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他肯定不知道你在等他，不然他绝对绝对会回来的。”
　　“你千万不要灰心！等他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发消息！”

　　楼道陷入了十几秒的沉默。

　　女孩原先的激动随着时间一点点变成尴尬。看着陈景深冷淡的表情，她突然懊悔——我都五年级了，怎么还说这些幼稚的打气话！
　　女孩抱紧手里的辅导书，刚想转身跑上楼逃离现场，就被男人的笑晃了一下眼睛。

　　倚在门角的男人偏开脸，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又看过来。
　　虽然那点弧度消失得很快，但他眼神松缓许多，看起来没有那么凉气逼人了。

　　“谢谢。我等你的消息。”
　　他手指一挑，朝小女孩举了举手里的袋子，问，“吃蛋糕吗？”

　　-
　　喻繁收到手机消息提示的时候，正屈膝蜷缩在被子里。
　　他捂着胃去摸手机，微弱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满额头的冷汗。

　　【汪月：@-　 寿星，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这几年他生日汪月都会约工作室的人一起去吃饭，算是陪他过了。今年汪月临时有事去了外地，赶不上，于是在凌晨十二点踩点给他发了红包，还给他放了假，让他今天好好玩。
　　实际上喻繁一天没出门，修图修到胃疼才想起没吃晚饭，他临时抱佛脚灌了自己一碗小米粥，没用，还差点吐光。

　　【-：开心。】
　　【汪月：开心个屁，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晚上刚交了两套图。今天一整天都待家里工作了吧？】
　　【汪月：啧，今年正好赶上展了，头疼，明年姐再陪你过啊。】
　　【汪月：要我说，赶紧谈场恋爱吧，找个人陪你热闹热闹，一年里每个重要日子都有喜欢的人陪你一起过，多有意思啊。】

　　喻繁回了句“不爱热闹，我睡了”，把手机扔到一边。
　　闷痛感从胃一阵阵蔓延到喉咙，喻繁把脸埋在枕头里，屏息憋了很久，直到快窒息才抬头。

　　喻繁头发已经乱成一团，但他没管。他盯着眼前的黑暗发了一会呆，伸手打开了床头灯。

　　细瘦的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拉开床头柜最底下一层，里面是和这间房子风格截然相反的几样物件。
　　突兀的草稿纸、写满了的练习册、顶着一颗爱心的杜宾犬玩偶……一封粉色情书。

　　手指悬在情书上面停留了很久，最后只拿起了旁边的杜宾犬玩偶。
　　喻繁把它放到枕头旁，侧躺着跟它无言对视，就像他得到这个玩偶那天，在出租车里的那样。

　　一直盯到眼眶发酸、胀痛，喻繁才终于眨了一下眼。他面色在灯光下格外苍白，眼睛里却是鲜活的，像源源流淌的江水。

　　整间屋子静籁无声、死气沉沉。喻繁伸手去戳了一下玩偶的鼻子，把玩偶推倒，扶起来，推倒，再扶起来。
　　反复几次后，他扶正玩偶，重新把手塞回被褥，捂着胃小声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但勉强算一起过了，陈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