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唁夏》一只存锅

16、现实

　　十六．现实
　　没有如花似玉的脸，没有吃不胖的身材，没有举一反三的智商，没有规避不良风险的人品。孙决所拥有的，大概只是一个健全人最基本的亚健康。
　　人心总是贪婪的，这样的条件无疑给了孙决一个很好的堕落的理由。
　　堕落，只有往地狱去的一条路，而这条路，必定是黑暗的。
　　白唁的出现就像一盏灯。越彻底的黑暗，灯能带来的光明，就越耀眼。
　　唯一让人有所顾虑的，是这道突然出现的光，能不能永远照亮接下来的路。
　　无论五千年来文人墨客作了多少诗词歌赋来歌颂至高的情谊，孙决也清楚这是不能的，即使亲生父母这样的核能光源亦是明明灭灭，寄希望于外人，未免太过天真。
　　孙决不明白，人，一直活的那么现实不是不可以，但是，心这么浪漫的器官，尘封在岁月无情的威压下，会疯的。
　　这么年轻的人，该放纵的时候，就陷进去吧，即使以后后悔，也算是走过一遭了。
　　这就是青春两个字给我们带来的唯一的用处了。
　　爱情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就算你心里明镜似的清明，你也会义无反顾地做出一些完全有违自己原则的事。
　　孙决把这归咎于受到了张小瑾的刺激。白唁这样的人，违背了自己所有的设定，就好像一个长满刺的刺猬，把自己软蓬蓬的要求扎的四下漏风。
　　她就好比这盛夏，虽然阳光是孙决的天敌，可是落在自己身上却意外的舒服。
　　“又睡啊？”沈心瞟了孙决一眼，对方正把校服全部塞进袖筒，捣鼓成了一条枕头。
　　这是很多人学生时代都流行的东西，想来你们都会。
　　“嗯，不然中午没精神。”孙决把脸栽进枕头里，试了试松软度。
　　“你哪来这么多错题？”沈心扫了一眼孙决摊在桌上的资料，从语文到英语，从英语到数学，红通通的全是叉叉。
　　“哦，我故意的。”孙决的回答让沈心深受打击。
　　“你连古诗词填空都故意填错？！”
　　“背不出来嘛。”孙决狡黠，“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
　　你平常最喜欢的就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了，还记性不好？沈心没有刻意点破什么，孙决真心实意的笑不多，刚才无疑是一次。
　　“我是不是该努力一把啊…”孙决睡下后，沈心轻声道。
　　“即使是霍格沃兹，也会有个念想，但是他的话，根本就是不可及的。”耳机里，青年的声线清越通透，就好像那洒上桌的阳光，灿烂的让人止不住的赞扬。

　　孙决从图书馆回来意外看见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外。
　　他那被面包机烤过一般的焦黑面容在看到孙决手里的一沓试卷后变得缓和了一些，他盯着她走回座位，然后开口。
　　期末动员，批评与鼓励并存，好像随便在学校的哪里，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都是不变的通则。
　　班主任在上，孙决着实不好睡觉——所以数学课也是她挨的最辛苦的课，她盯着白唁讲过的题目，无意识地握着没有拔开笔帽的红笔在对方留下的解题思路上勾画。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后半句是白唁写的，孙决一口咬定自己有写不来的字，白唁无奈便替她改了。
　　理科生的字，较之文科生差的太远了，可孙决偏偏就觉得好看。
　　她轻声念了一遍，唇齿留香。
　　下次一定要挑一张风花雪月的卷子。
　　今天的夜晚虫鸣喧嚣，树影婆娑模糊了教室的窗，窸窸窣窣地摇。
　　冷气开的很足，把仅剩的热浪冲的溃不成军。
　　孙决推门出去，晚风是暖的，吹在冰凉的脸上好像一袭在柔顺剂里浸过五分钟的长裙。
　　周围有人吵闹。每一个夜晚都有着不可打破的静谧，蛊惑的安静从心底升起来，璀璨了每一把在阳光下暗淡的情绪，引诱人们做出荒唐的选择。
　　孙决欣赏这种深层的感觉，它让自己的存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不自觉地撑起脑袋往楼下看去。道道身影快速地闪过，理科班的课间一向比楼上热闹，在走廊追逐的那群男生里，不乏天赋异禀的天才，他们很懂得收放自如，在上下课之间灵活地切换着状态。
　　没有熟悉的人。
　　孙决回头，透亮的窗户里，那张试卷依旧躺在桌上，字字清晰。
　　你这是在干什么，为无聊的生活加一剂调味品吗？
　　“不。”孙决摇了摇头，她看着那刻意写的端正的字迹，忽的笑了笑，对自己说，“我在争取一个应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