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那个蹭住的美人》陈阿蓿

52、元棋

　　夜深。
　　踏进院中，脚下被风吹落的枯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山禾穿门而入，小心翼翼的移着步子，生怕弄醒了容筠。
　　秋凉了，容筠身上搭着薄薄的被子侧卧着，睡得并不安稳。

　　“要抱着。”

　　山禾刚进被窝，便听见容筠轻声哼道，脑袋不由分说的钻进了她的怀里。

　　“还没睡？”山禾柔声道，顺势在容筠的背后拍了两下。

　　容筠浅浅的呼吸传入耳中，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山禾低下头轻轻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也不晓得她一个人等了多长时间。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了，阿筠，你穿上嫁衣的模样一定很美。
　　山禾紧紧地扣住容筠的手，放在心口，合眼睡去。

　　微眯一个时辰天边露出微光，山禾起身出门，唤来元棋阿疏，三人形色匆匆赶往客栈。

　　“我们就这样出来，公主万一发现了怎么办？”路上阿疏担心的说道。

　　天边微亮，走时容筠睡得很熟，她又顺手施了一道安神咒，没两三个时辰是醒不来的。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赶紧布置好婚礼，免得到时候误了吉时。

　　一向幽暗的地府今日仿佛也颇为给她面子，上空蒙上了一层细细闪闪的星辰，想来是明音的手笔。哄人开心这一点，她最擅长了。

　　一路上一派喜气，就连平日里在路上游荡的散魂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山禾停下脚步，碰上迎面走来的兀昱，客气的称呼道：“兀昱神君。”

　　兀昱自手中幻化出一把折扇。扇面由天霞丝织成，扇骨取自仙山上好的玉石。如此贵重的东西递过来，山禾不禁隐隐有些不安，“神君这是何意？”

　　阿疏这些日子跟着山禾元棋在两地来来回回，多少对山禾的身份有了些了解。她虽未曾接触过仙法修道，却也是听过说书的，奈何桥和孟婆汤她还是了解的。

　　瞧面前这位神君的模样，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举止之间仙气飘然。方才又听山禾称他为神君，想来是天上的神仙。

　　“此扇名为画虚，答谢你将百鬼图鉴交于我手中。”兀昱回道。山禾面上表情不动于色，心中却对兀昱的看法又蒙上了一层薄雾，她真的看不透。

　　正当她对着手中仙扇沉思时，兀昱越过她经过阿疏身边，便听见他出声说道：“不知山禾姑娘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什么？”毕竟是在地府，阿疏平日里的胆子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全给磨没了，听见兀昱此话，不由发出疑惑。

　　一旁的元棋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站在山禾身后。

　　元疏元棋本就是青云师尊座下弟子，按常理来说，将她们接回昆仑山是最好不过的安排。只因她的缘故长素身死，若贸然接元棋元疏归位，无疑是给明音添麻烦。

　　再则，关于长素之事，她还从未和容筠说起过，此时确实不是接她二人回去的时机。

　　山禾沉默不语，兀昱张口说道：“不如山禾姑娘卖我一个面子，当年我欠了两位姑娘的人情，由我带走如何？”

　　“兀昱神君可真是好算计啊？”山禾淡淡回道。

　　“还望山禾姑娘答应。”

　　“容我想一想。”山禾并不想将元棋元疏交于兀昱，可眼下除了这一条路，便是将她二人送回即将战火纷飞的大毓，这么多年的相伴之情，她着实不忍心。

　　“画虚扇可破幻境，可看前尘，长素仙子一事，山禾姑娘还是不要隐瞒为好。”兀昱出声提醒道。

　　饶是她对兀昱一直心怀芥蒂，但不可否认兀昱从未主动出手害过她们，倒是一路帮衬着她们。长素一事，她确实该好好想想了。

　　维槡重情，虽然平日里一副冷淡模样，可心里却看得很重。长素一事，她若是真的告知维槡倒也无碍。可容筠，她真的猜不准。

　　或许是容筠的性子同她当年不懂事的时候太像，她不说也不敢赌。赌赢了也罢，赌输了怕是她们之间会永远留下一个隔阂。

　　山禾一人在前快步走着，阿疏拉扯着元棋问东问西，左右她是听明白了，当初山禾说要把她送走，不是开玩笑的。

　　元棋没有答话，脑子里想着的一直都是方才兀昱所说的话。当初在客栈，他所赠的那条裙子，元疏喜欢极了。可到最后也没人捅破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

　　她与阿疏不同，她早已记起来前尘往事，而阿疏却还是只有这一世的记忆。前世元疏死得凄惨，不得幸福，这一世……

　　元棋回头望向兀昱消失的方向，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阿疏的目光。前世纠葛还真不是轮回几世喝几碗孟婆汤便能斩断的。

　　早先听到明音公主同自家师傅聊到，长素师姐魂魄散得蹊跷，不想是直接被驱散了魂魄，反倒是像被人藏起来了一般。

　　阿疏见她出神，心下念叨自己就应该随她二人来，早知道就待在容筠身边哪儿也不去了。现在听这意思，像是要把她卖了一样。

　　客栈附近都是张罗结彩，那位没见着面的神秘女子，她也终于见到了真面目。总归今日是她家公主大喜的日子，这些烦心事还是不想为好。

　　山禾见了明音，走向前说着话。许是昨日玩的太疯，明音的性子倒不似刚见她那般的死气沉沉了。可山禾剥离一魄，同明音说话间透露着些许生分。

　　细致如明音一眼便看出了不对，拉着山禾便往高处走，走到客栈顶层，明音张口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最好的结局。”山禾眼神凝视前方，不带一丝波澜。

　　“阿禾，你……”明音未曾想到，山禾口中的可解之法，竟然是祭出她的一魄。气在心中同时也疼在心中，卡在嗓子眼里的话怎么也说不来。

　　“她知道吗？”千言万语藏在心中，张口问道。

　　“阿音，我是不是错了？”山禾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明音不解，明明过了今日两人便可修成正果了，为何山禾会有这么多的顾忌。但她清楚，无论怎样，她们都无法回到之前在碧灵宫的时候了。

　　世事无常，到头来又有几件称心如意的事情。

　　明音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山禾的肩膀以示安慰，便走下楼开始布置幻境。容筠求她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上。

　　楼下元疏元棋她是见过的，虽然她二人不及维槡同长素的情分长，到底也是长素亲手带大的。一晃多年，再次看到那两张鲜活的面孔，心中感慨颇多。

　　“元棋，你快告诉我，我们是不是遇见神仙了？”元疏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围着元棋念叨了许久。元棋眸色一沉，淡淡应道。

　　“神仙可真好看。”元疏一个人念念叨叨的，往盘子里装着喜糖喜果。

　　元棋记得地府里的路，见客栈布置的差不多了，找了个空子溜了出来。

　　往奈何桥上一看，果然看着兀昱斜倚在奈何桥的桥栏上，手握一瓶酒举过头顶，神色迷离的往嘴里灌。

　　元棋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兀昱手一挥，两人便到了一个极其僻静之处。

　　“神君别来无恙。”元棋依旧保持着警戒的状态，双手抱剑，张口问候。

　　“元棋仙子。”兀昱出声应道，倒是对元棋来找他这件事情丝毫不意外。

　　“神君今日所说可是认真的？”元棋没有绕弯子，直接问了出来。

　　兀昱一愣，往前走了两步，灌了一口酒，随后接道：“自然是真的。”

　　“那想必神君也知道如何救长素师姐。”元棋语气肯定的说道。

　　元棋深知山禾近日来在烦恼些什么，长素的死一直都是横在山禾和容筠之间随时可能裂开的缝隙，山禾不敢赌，她也不敢。

　　前世她姐妹二人得兀昱所救，由维槡领进昆仑，拜入青云师尊门下，此恩她从来都不敢忘却。这一世她得山禾所助，找到了在黄泉路上失散的元疏，这份恩情她也不能忘。

　　前世早死，她并不知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现有的了解也只是从山禾和明音的只言片语中听到的。

　　“长生躯。”兀昱神情复杂，简短的答道。

　　果然。
　　元棋沉默，思量片刻张口问道：“只这一个条件？”

　　“长素仙子殒命本就是缔结灵魂锁应付的代价，山禾姑娘的那一场闹剧不过是将结局提前了而已。”兀昱面向客栈缓缓说道，“所以要救长素仙子，自然不能用寻常的法子。本座听说长生躯是天下难得的载体，这一点元棋仙子应当比本座更清楚。”

　　元棋听完苦笑，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从还在大毓皇室起，她便知道自己虽和元疏是双生子，但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全部都是由她引发的，后来青云师尊离世前才单独告知，她便是千百万年难得一见的长生躯。

　　她的躯壳是这世间最好的魂魄寄养处，或者说是魂归处。

　　昔日被一幽抓进三叶幽潭，她原以为一幽是冲着她的长生躯来的，竟不想一幽一味执着于极寒之躯，最后牵扯进来这么多人。

　　“元棋有一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