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些惶恐》蒿草半车

6、第 6 章

　　13、
　　自从洛无音顶替了他妹妹的位子，而真正的洛琳琅和她亲爱的薛公子私奔了之后，洛无音成天就越发的悠闲，没了宰相的身份限制，那厮无法无天的性格就彻底的暴露出来了，丝毫不顾忌朝堂市井大街小巷的闲言碎语。

　　朝堂上传闻，其实洛无音才是朕的真爱而洛琳琅是朕欲求不得的替代品。

　　朕站在大殿上张口欲解释，就听见洛无音在大殿后张着朱唇小口打了个哈欠，芜媚异常的说，“那殿下就快告诉哥哥大人吧！他可是等您这句话等了很多年呢～”

　　于是，市井里传言，洛琳琅就是洛无音，他们的声音都一样何况她自兄长走后就戴着面纱。
　　朕觉得百口莫辩，无地自容。

　　可洛无音却还在中秋晚上，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穿着火红的宫装，头戴碧玉钗，就拉着朕去了城墙上，美名其曰散步，似乎是知道朕拒绝不了他，更得寸进尺的摘了面纱。

　　朕拿着面纱，异常严肃的看着他，“戴上！”

　　他站在城楼上倚着朕的胸膛浅笑，“皇上，臣妾不美么？莫非你连臣妾的脸都不想见了么？”

　　朕看见他绝美的脸庞在烟火流光下又多了一种绚烂，顿时有感而发道：“红颜祸水，你快给朕戴上！”

　　中秋节那天月色正好，大街小巷的都看见了琳嫔的美貌，更甚者聚众为她写诗…

　　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啦…

　　什么“佼人僚兮”啦…

　　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啦…

　　尼码，你信不信你要再吟出什么连朕都没见过的景色，你信不信朕拆了你重装180次！

　　果然，很成功的，洛琳琅成了朕的禁脔，除了照顾过洛琳琅的那些洛无音的心腹，全天下的人都信了是朕让洛无音戴的面纱，因为他长得太美了！

　　中秋节当晚朕对他说的那句红颜祸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危机解除了，洛无音却无聊了。

　　每天捧着本小诗册子坐在朕的龙床上感怀悲秋。

　　眉眼里潋滟的悲伤神色，都让朕…

　　想骂他：“人妖！”

　　那人不闻不问，“皇上还没说过喜不喜欢我这个人妖呢。”

　　你、你不都知道了么…还问！

　　14、
　　朕希望这就是一辈子，也许这就是一辈子。

　　想文艺的时候和洛无音手牵手的轧土路，即使倾慕洛无音俊俏长相的人比倾慕朕的人多。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洛无音背地里阴险的催残朕后宫里所剩无几的娇花。

　　政务繁忙的时候还有人帮忙打理。

　　这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么？

　　直到有一天，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走到朕面前，对朕说，“我皇倾慕琳嫔美色已久，望能一赏芳泽，不知陛下能否礼让美人？要不然，恐怕两国只能兵戎相见了。”

　　朕知道，这是试探，若是朕不应，洛无音就是红颜祸水，若是朕应了，那洛无音在朕心中的地位就根本无法与江山相提并论。

　　彼时，洛无音还戴着面纱站在朕的身侧，一脸任皇上安排的样子，朕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办法思考，只剩下一个想法。

　　朕还没对洛无音说过朕爱他。

　　那个使者嚣张的走出大殿，只剩下一片沉默。

　　第二天的内殿里也是同样的情景，只是没有了洛无音。

　　直到最有资历的太傅大人开口。

　　“皇上，琳嫔无所出！”

　　……

　　朕被噎的都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洛琳琅做琳嫔的时候，朕碰都没碰过她。

　　单说洛无音做琳嫔的时候…

　　尼码，你个死太傅，有本事你生个孩子！你都生不出来你叫洛无音生！

　　你信不信朕让你做冼马，不是侍官，是真正去洗马！

　　可朕难堵悠悠众口。

　　“陛下，三思啊。”

　　朕无言。

　　大殿之外，似乎已经是秋天了呢。朕活了有多久了呢？朕记得无论有多久，都是有他陪着的。
　　无论是他做侍读，他做洛相，他做络无音，都是不曾离开朕的。

　　朕喜欢他，也似乎从开始就是种习惯。

　　不是太爱，只是离不开。

　　洛无音就是在这片沉默里推开议事殿的大门的，那样奢靡的装饰，像是赴人生最后的晚宴。

　　“陛下，我去。”

　　朕被他吓了一跳，朕抬头看他，他还是戴着他的面纱，因为朝臣都熟悉他的模样。

　　“洛…琳琅……”洛无音，你是傻子么，这么一去还如何回的来？

　　他悠然的笑了，可是面纱让他的笑变的模糊。

　　“可陛下一定要跟蛮子们说好了，臣妾卖色不卖身。”

　　……

　　“若非要卖的话，臣妾也是要在上面的。”

　　……

　　于是百官全看向朕，朕懂他们的眼神－－皇上，你到底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别看朕了，朕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15、

　　寂夜，鱼水相欢。

　　这是洛无音入宫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朕共睡龙床。

　　两个人都不曾多言，只是互褪了衣裳。

　　他问朕“可以么？”

　　朕感到对他无比的愧疚，所以没有多言。

　　他就这样横冲直入，没给朕任何准备。

　　两个人，两个男人，似乎都觉得这仿佛是人生的最后一刻。

　　若再不相拥，就会只剩下遗憾。

　　朕疼。

　　哪里都疼。

　　尤其是左胸口。

　　朕只是不懂，若朕再勇敢一些，是不是就能把他留下，可是朕开不了口，朕想要他，但更想要江山。

　　他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又一阵狠戾的顶/弄，朕伏在枕头上，一阵压抑的喘息，朕只感到后背凉凉的，被什么液体浸湿。

　　“为……什么……”纠缠的黑发散落在巨大的龙床上，编织出一片旖旎的风景。朕的声音被他的爱抚彻底的分崩离析。

　　“我想让你欠我，凤宁沐！……我想让你欠我的，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欠的只能给我生生世世！”

　　这是他第一次叫朕的名字，朕很开心。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告诉朕，他多么爱我，朕也是第一次明白，朕的爱与他的爱相比，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他猛地咬上朕的肩，舌尖□□着朕的皮肤，“宁沐，求求你，就这一次，不要想别的，只想着我……”

　　朕知道，朕是个好皇帝，但朕不是个好爱人，虽然朕一直都知道朕爱的人是洛无音，但却因为怕这怕那，而一直不肯表达。

　　或许因为朕不是洛无音吧，做不到为了自己的爱人辞官，放弃家族荣誉。

　　更做不到为了自所爱的人费尽心神变幻性别入宫……

　　洛无音…朕在颤抖…更感受到了他的火热在朕身后的释放……

　　洛无音，只此一次，就这一次，朕想放纵一次……

　　“朕喜欢你……”

　　“……“

　　可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这天下难得两个人互相喜欢，也难得我们曾经爱过。

　　16、
　　洛无音走的那天，朕没去送他，小路子告诉朕他曾在朕寝殿门口徘徊。

　　朕当时正拿着朱笔批着奏折，一个愣神，就在奏折上留下了一大片红印子。

　　像极了洛无音的唇。

　　朕不曾多言，只是对小路子说，以后没有琳嫔、更没有洛相，只有北蛮琳皇妃。

　　小路子说，“皇上，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夏涝这么严重，我们受不住持久战，您这么做是对的。”

　　真是对的么？

　　或许对江山来说，朕是对的，而对洛无音来说，这是朕永生永世无发弥补的错。

　　朕自始至终都知道洛无音爱朕。

　　洛无音十七出侍，被人谓为神童，他本可以做翰林学士，却选择在朕身边继续做一个小小的侍读。

　　那年秋天，朕春心萌动，看上了一二品官员的闺女，虽说只是一时情动，却还是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个时候，洛无音站了出来，说这事是他做的，毅然娶了那个姑娘。

　　他大婚那天，艳色缠身，捧着酒觞对当时还是太子的朕，“陛下到底懂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

　　那时的没有回答。

　　他就接着往下说，“臣懂了。”

　　他把酒觞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去，衣袂纷飞。

　　那次，朕根本没有想抓住那纷飞的衣角，而现在，朕想抓，却再也抓不住。

　　后来，那个姑娘难产而死，他开始做更多的荒唐事，去青楼，收男宠……

　　朕知道他在逃避什么……

　　因为……

　　朕也在逃避……

　　直到最后，我们谁都逃避不了，谁都无法逃避……

　　直到朕必须承认朕好男色，但，却只好洛无音的那天起，我们只能等待这样的一个未来。

　　要么沉沦，要么毁灭。

　　17、
　　元和8年三月三日，微雨。

　　洛无音去北蛮竟已有两年多了……

　　朕打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洛府的桃林小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呀……

　　“小路子，去北蛮打探的暗卫，可曾回来了么……”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朕猛地回头看他，却发现他在擦泪。

　　哭？他为什么哭？

　　朕顿时有些生气，“朕问你话呢！”

　　小路子被朕一吓，顿时有些讷讷的，“陛下，洛相很好。”

　　朕撑着伞转身，悠悠的探，“哪里还有什么洛相呢……他是洛无音啊……洛无音过的好，就够了……”

　　桃花细雨，春/色如故。

　　小路子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那张信纸，直到谁都再也读不懂那里面的内容。

　　那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写尽了一个人的一生。

　　——元和8年，2月廿4，北蛮琳王妃宿疾复发，北蛮王不满其怠慢，赐壮丁数十，暴虐其致死，死时年满二十八。

　　小路子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因为洛家人都是宿疾缠身，个个活不过而立之年。

　　只是这样残忍的消息，就，留在他自己的心里吧…

　　爱卿，朕若死了，下辈子一定不舍得再遇见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