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欲动春风寒》文小琼

61、番外3

　　01

　　若有一日，当你和前任重逢，你会是什么感觉呢？
　　当刘宇轩鬼使神差地来到洛杉矶，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广场上时，他不由自主地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是憎恨，还是深爱？是释怀，还是心痛？是遗忘，还是遗憾？
　　他也不知道答案。
　　分开七年了，他刻意不去想她、不去联系她，刻意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在这七年里，他们不曾联系，不曾见面，好像已经完完全全地淡出了彼此的生活。
　　然而，想念却往往不是刻意的。
　　在某个出门的瞬间，他想她；在某个回家的瞬间，他想她；在某个睡前的瞬间，他想她；在某个午夜梦回中醒来的瞬间，他想她、想她、想她……
　　尤其是，当他看到李策和林清浅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而自己回到家里却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样子，那种强烈的反差几乎让他崩溃。
　　曾经，他也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家庭；
　　曾经，他也有过一个美丽的妻子，他深爱的、也深爱他的妻子。
　　如今，他已经33岁了，离异独居，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
　　如今，他执掌刘氏集团，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想要的却得不到……
　　人们常说，想要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到下一段感情。
　　朋友们也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那么挑剔，赶紧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吧！
　　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懂！
　　没有人生来就追求孤家寡人的状态，他何尝不想投入到下一段感情呢？他又何尝不想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呢？
　　只不过——
　　对他而言，满世界都是人，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点燃爱情欲望的人！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不是一生，便是陌生！

　　02

　　这时，头顶上传来呼啦啦的响声，他抬头一看，看到一群白鸽从空中掠过，然后停在草坪上觅食。
　　小小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的家长和孩子，他们正在欣赏喷泉和白鸽。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家长手里接过一袋豌豆，跑到人群外开辟了新的“根据地”，白鸽们也尾随而来，跟着她跑前跑后，上下环绕翻飞。而小女孩宛如白鸽司令，每一次挥洒美食，都会激起白鸽们腾飞寻觅。
　　他饶有趣味地盯着小女孩，只见她扎着马尾辫，身穿一条价值不菲的白色连衣裙，阳光从侧面照在她的脸上，如画般美丽，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已有倾城之姿。
　　突然，几只白鸽迫不及待地飞到小女孩跟前啄食，吓得小女孩双目紧闭、惊叫连连。
　　他疾步过去，像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替小女孩赶走那几只白鸽，然后蹲下来，温柔地安慰她：“Don't be afraid，it's all right！”
　　小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甜甜地笑道：“Thank you！”
　　恍惚之间，他好像在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爱丽丝的影子。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诡异……的感觉！
　　他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吓到了，一个劲地摇头：“我一定是疯了！”
　　目光转移到小女孩的家长身上，那是一个保养得当、优雅得体的女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出头，但他却在心里想道，她应该有五六十了，可能是小女孩的奶奶或者外婆吧。
　　他起身，正准备走，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Kristen——”
　　在广场西边，摆着一排排画摊，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正在向他们招手。
　　竟是爱丽丝！
　　竟是爱丽丝！
　　竟是爱丽丝！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在洛杉矶某个角落偶遇她！万万没有想到，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他的眼前！
　　他犹豫片刻，嘴里说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小女孩走向爱丽丝，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喉头开始发紧，双手也开始无处安放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明显也是震撼的，但她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七年过去了，她还是原来的模样，圆润流畅的鹅蛋脸，上挑细长的凤眼，挺而精致的鼻子，还有一张饱满小巧的嘴巴，分明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古典美人！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结婚了？”
　　“嗯。”
　　“这是你的女儿？”
　　“嗯。”
　　“真可爱！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她叫Kristen，今年5岁了。”
　　“5岁……5岁……5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很多时候，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在某个时刻悄然重逢，只不过是上帝戏剧化的一种安排。
　　并不是所有的重逢，都有一段爱情故事。

　　03

　　“Kristen，我们回家吧！”
　　爱丽丝牵起女儿的手，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留恋。
　　他暗暗悲伤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啊！他还深爱着她，他以为她也深爱着他，不曾想，她早已嫁作他人妇，早已为他人生儿育女了！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
　　这时，Kristen回过头，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向他挥手道别。
　　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啊！不知哪个男人可以有幸做她的父亲？如果她是他的女儿，那该多好啊！他胡思乱想，心有不甘，却没有勇气追上去。
　　站在一旁的女人突然开口问道：“你就是刘宇轩吧？”
　　他点了点头，心里猜想：这个保养得当、优雅得体的女人，应该就是爱丽丝的养母——陆太太吧。
　　果然，她微笑着说道：“我是汉克斯的妻子、爱丽丝的母亲！”
　　一听到“汉克斯”这三个字，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但他知道，不管他和汉克斯有多大的仇恨，他都不应该迁怒于无辜之人。
　　以前，他就做过这样的蠢事，而那个无辜之人，就是爱丽丝。也许这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了，没有之一！
　　他恭恭敬敬地说道：“伯母，您好！”
　　陆太太却惋惜地说道：“你原本应该叫我一声‘岳母’……”
　　是啊，他原本应该叫她一声“岳母”，他原本应该是她女儿的丈夫……
　　没想到，第一次和岳母见面，她已经变成了前岳母。
　　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是路过，还是……”
　　“路过。”他立即抢答，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哦，这样啊。”她笑了笑，“她们在等我。那么，再见！”
　　“再见！”看着她们三人渐行渐远，他想追上去仔细问个明白，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为什么他们分开不久，她就结婚生子了？
　　可是，他窝着一肚子气，放不下姿态去追。首先，问对方有没有爱过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可笑并且愚蠢的事情；其次，对方已经结婚生子了，肯定会千方百计撇清关系，自己跑过去一问，岂不是自讨没趣？
　　唉！他垂眸叹息，然后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豪车停在她们三人面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十分绅士地替她们打开车门。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样子，于是追了过去，却惊奇地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许飞扬！
　　七年不见，许飞扬依旧帅气，却比以前成熟多了。
　　显然，许飞扬也看到了他，和爱丽丝嘀咕了几句，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他，似乎在等他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他也很想上前跟他们打声招呼，或者寒暄几句，但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
　　那一刻，他怂了，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懦弱、太无用了！
　　他们纷纷上车，然后绝尘而去。
　　他跟着跑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涌向眼眶。
　　若有一日，当你和前任重逢，你会是什么感觉呢？
　　原来，是深爱！是心痛！是遗憾！

　　04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梦里，他和Kristen在广场上喂白鸽，爱丽丝则在一旁为他们画画。
　　在梦里，他们就像一家三口一样，亲亲抱抱举高高，享受着世间的天伦之乐。
　　在梦里，许飞扬逆光而来，一手牵着爱丽丝，一手抱着Kristen，离他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惊醒了，然后心痛如绞，再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在酒店餐厅吃了早餐，然后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我，许飞扬。”
　　他很惊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出来，我们聊聊吧！”
　　于是，他们来到约定的地点——Manhattan Beach（曼哈顿海滩）。
　　Manhattan Beach的名字如雷贯耳，许多电视节目和好莱坞大片都在这里取景拍摄，是个非常出名的外景地。
　　两个大男人——准确地说，是情敌——在海滩上见面，好像有点浪费如斯美景。当然，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真实心理。
　　“你和可儿偶遇，真的只是巧合吗？”
　　“是，或者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七年了，大家互不打扰，都过得好好的，你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破坏了原本的平静……”
　　“你所谓的‘破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一场偶遇，怎么就破坏原本的平静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当这只是一场偶遇吧！”
　　“什么意思？”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揪住许飞扬的衣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可儿是不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许飞扬把他的手拿开，然后一边整理衣领，一边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你的行程并不包括洛杉矶。你先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到洛杉矶？”
　　为了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错，我本来应该在伦敦，但是中途突然有一股冲动，促使我来到这里。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遇到她的话，我会是什么感觉呢？没想到，我真的遇到她了！”
　　“那你是什么感觉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难道你不想知道，昨晚可儿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好，我说！”他停顿了一下，终于不再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我爱她！一直一直，很爱很爱她！”

　　05

　　若有一日，当你和前任重逢，你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个问题，厉薇曾经问过她，她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
　　“我依然爱他！”每一次，她都是这样回答厉薇和自己的。
　　没想到，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给出了违心的答案。
　　七年过去了，重逢的那一刻，他表现得那样冷静、那样克制，让她有些失望。
　　于是，他们平静地进行了以下对话：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结婚了？”
　　“嗯。”
　　“这是你的女儿？”
　　“嗯。”
　　“真可爱！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她叫Kristen，今年5岁了。”
　　上车前，Kristen突然问她：“妈妈，我明明已经6岁了，你为什么对那个叔叔说，我只有5岁呢？”
　　“哦，对不起，妈妈刚才说错了。”
　　回家之后，她一直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不是撞到这里，就是撞到那里。许飞扬担心她，便把厉薇叫过来，让她帮忙劝导一下。
　　真正的好朋友，即使闹掰了，总有一天，还是会恢复到从前的关系！
　　就像她和厉薇、许飞扬三人，经历过各种风和浪，依然还是最铁的好朋友！
　　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还有他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对此，她也十分感恩。
　　在来她家的路上，厉薇让老公Mark帮忙查了一下刘宇轩的行程，然后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告诉她，刘宇轩是专程为她而来的！
　　然而，她提不起兴趣：“那又怎么样呢？隔在我们之间的，依旧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只要你向前一步，或者他向前一步，你们就可以跨越这条鸿沟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
　　她摇摇头，他们不懂，永远不懂，这是一条多么深、多么长的鸿沟啊！
　　此时此刻，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厉薇在厨房里煮咖啡，而Kristen正躺另一张沙发上睡午觉。
　　“可儿，咖啡煮好了，你打电话问问飞扬，他说出去一会儿，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时，门铃响了，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Kristen被吵醒、厉薇在厨房门口叫她开门，她才回过神来：“哦，可能是飞扬回来了！”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许飞扬，另一个是刘宇轩。
　　“可儿，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难过了！所以，我把刘宇轩给你带过来了！”
　　刘宇轩终于牵起她的手，对她说道：“可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从相遇到相爱，再到离别，大概是很多错误爱情的发展轨迹。
　　而真爱呢？分分合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回到幸福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