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欲动春风寒》文小琼

4、绯闻

　　袁美丽突然说道：“阿湘，带爱丽丝小姐去试婚纱吧！”

　　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阿湘推推搡搡着去试婚纱。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打断思绪；之二，就是被人推推搡搡。当然，我最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要求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试什么试啊？”我的脾气上来了，便没好气地说道，“谁想试谁就去试好了！”

　　众人愣住了，袁美丽也愣了一下，然后趁机发难：“爱丽丝，从进入我刘家大门开始，你就摆出这样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我没有应答，现场一阵尴尬。这时，我余光一扫，只见章妙之嘴角带笑，明显就是一副事不关己、坐等好戏的姿态；反倒是白亦瑶，一个劲地向我使眼色，好像在说：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没关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袁美丽面带微笑，假装大度的样子，“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别因为一点小误会伤害大家的感情！”
　　其实，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话一出口，我就已经后悔了，然后寻思着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既不让对方失了面子，也不至于让自己下不了台。

　　“爱丽丝，你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感到不舒服了，请你一定要提出来，这样我才能知错就改……”

　　“刘伯母，您言重了！我绝对、绝对没有这意思！”我认怂，赶紧圆场，“我饿了！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试婚纱！对吧？”

　　我用胳膊肘碰了碰阿湘，并向她使了个眼色，发出“救救我”的信号。

　　阿湘愣了一下，立即会意，连声说道：“对！对！对！爱丽丝小姐只是饿了！饿了！吃饱了就有力气试婚纱了！”

　　恰好这时，父亲和刘伯伯从二楼下来，我如遇救星，立即走过去，笑容满面地说道：“刘伯伯，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啊？”

　　刘伯伯朗声笑道：“现在就开饭！”然后望着袁美丽，“都到点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赶紧去张罗张罗吧！”

　　此话一出，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妈呀，老年人一旦秀起恩爱来，基本上就没年轻人什么事了！由此，我可以大胆推断，刘伯伯一定很宠爱他的小娇妻！看来，我以后要当心点，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得罪她！

　　可是……我刚刚……好像已经得罪她了！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在我思考的时候撞上来，我不怼她怼谁啊？难道怼阿湘吗？她只是奉命行事，怼她岂不是伤害无辜了吗？

　　我苦笑着和众人一起入席，满桌的美味，却打不开我的味蕾。我记得，以前看新闻、看小说、看电视剧的时候，常常看到关于中国婆媳关系之恶劣的情节，我该不会也难逃这个魔咒吧？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想我一个华人，在国外混美国人的圈子，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我就不相信自己还不能混好中国人的圈子了！

　　打定主意，我便放开胃口，大吃特吃。红烧肉、宫保鸡丁、糖醋里脊、麻婆豆腐、青椒炒肉、红烧茄子……五荤五素加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哇！姐姐，你是个大胃王！”刘宇杰突然叫了起来。

　　另外两个小孩也大笑着附和：“姐姐大胃王！姐姐大胃王！”

　　我突然觉得小孩子好可爱，前一秒被你弄哭了，下一秒就和你玩闹起来了，他们的世界多么纯真美好啊。我决定好好反省自己，顺便替他们各盛了一碗汤，算是跟他们讲和，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吃完饭，我主动去试婚纱，然后恭恭敬敬地请大家点评。章妙之和白亦瑶一直说好看，并没有其他意见；袁美丽打量了许久，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试婚纱本是一个幸福的体验，但穿起来展示绝对是个体力活，我咬紧牙关，坚持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觉得很合适，就这样吧！”

　　“阿湘，准备试下一件！”

　　我转过身，对着阿湘吐了吐舌头。

　　个子高、身材好就是好，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不吹不黑，这正是我对自己的评价。呃，唯一不足的，就是胸部有点小，需要加点料才能撑起婚纱。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试了几款婚纱，总之累得够呛。离开的时候，我恨不得瞬间移动，直接蹦到酒店大床上，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可是，当我躺在酒店大床上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回想起在刘家的情形，我给自己的表现只能打个及格分。

　　我坐起来，曲起双腿，然后捧着脸，自顾自地卖萌：“可怜的娃，正当妙龄，如花似玉，怎么斗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娘娘们呢？”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起来。

　　我慢悠悠地下床，慢腾腾地穿上拖鞋，慢吞吞地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慢啊？”父亲一见我就劈头盖脸地唬道。

　　“刚刚睡着了。”我随口撒了个谎。

　　父亲在沙发上坐下，看他那架势，是要找我谈话了。果然，他开门见山地说道：“爱丽丝，你是一个直率的孩子，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知道吗？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我知道。”

　　父亲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是，这不是你任性妄为的理由。”

　　“我知道。”

　　父亲站起来，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了，我就说这些。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分寸，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的！”

　　我看着父亲，三分惊讶，七分感动，便煽情地投进他的怀抱，轻声说道：“爸爸，谢谢你！”

　　“你嫁到刘家之后，凡事三思而后行，记着，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先跟格蕾丝商量。”

　　“我知道了。”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情，立即放开父亲，认真地说道：“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我保证，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你说，我听听看。”

　　“我想先订婚，先试婚，双方合适再结婚！”

　　没想到，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我去跟刘家沟通！”

　　我的想法很简单——曲线救国！

　　换句话来说，就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相处久了，两看相厌，而那时，陆氏和刘氏两大集团已经密不可分、荣辱与共了。哈哈，到时候，我就用不着结婚了！

　　我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便在客厅放起音乐，尽情唱歌。五音不全的我，却像舞台上的歌者一样，深深地陶醉在了音乐当中。

　　最后，我筋疲力尽，嗓子也哑了，便喝了几口水，走进卧室，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

　　我叫了早餐，一边吃，一边看报纸，突然看到一行字：“刘宇轩夜宿李策家中，基情上演摸脸杀！”不由得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什么情况？我拿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展开报纸，仔仔细细地将文章看了一遍，之后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报纸上说，刘宇轩和李策是高中同学，两人的床铺是对床，据说两个人如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互相一起对看，直到有一方困得睡着了为止！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形影不离。同学们都说刘宇轩三米之内必见李策，李策三米之内必见刘宇轩！

　　后来，李策出道当了流量明星，刘宇轩则回家族企业上班，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只要一方有时间，必去另一方的工作场所看看、坐坐。两人的关系实在太好了，时不时被拍到亲密互动的场面，双方的粉丝渐渐认可了他们之间的“基情”，便以各种版本在各大社交平台上YY他们的前世今生……

　　我去！我有美貌有身材，家里还有钱，追我的人可以绕洛杉矶一圈了，现在大老远跑到中国来，陪他上演可笑到极点的商业联姻闹剧，他却跟男人一起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当我是什么？备胎吗？不对，我连备胎都不是！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必须说三遍才足够表达我的心情！

　　一直等到晚上，我都没有等来刘宇轩或者刘家任何人的解释，这让我感到很愤怒。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是一场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婚姻，我不要求对方忠贞，甚至支持对方有其他感情，而我万万不能接受的，是这种不尊重的态度。

　　哪怕只有一条短信，一通电话，也好过不闻不问啊。

　　父亲带着雷恩和格蕾丝四处拜访，谈生意、谈合作，从早到晚都不见他们的人影，我打电话过去，他们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

　　后天就是订婚宴，我决定当一回“落跑新娘”，既然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那我也没有必要委曲求全。

　　可是，当我订好机票，提着行李走出房间时，我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护照在格蕾丝手上！

　　来中国之前，父亲为了防止我中途反悔，让我把护照交给格蕾丝保管。我当时心灰意冷，也没有其他想法，便乖乖地照办了。

　　我长叹一口气，捶胸顿足，恨不得一头撞在墙壁上，撞死算了！

　　这时，走廊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当即面壁而立，然后低头整理自己的妆发，内心懊恼不已，撞墙就撞墙嘛，房间里有的是墙，干嘛非要撞外面的墙呢？这下惨了吧？被人看到了吧？女神变成女神经了吧？

　　待那人走近时，步伐越来越慢，而我渐渐感觉身上有阵强烈的、炙热的目光，于是轰然侧头看向那人，正好迎上她探究的目光。那是个美女，尖尖的脸型，立体的五官，谈不上精致，但是很有辨识度。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决定先问问题。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我很快就想好了一个问题，脱口问道：“你认识刘宇轩吗？”

　　她显然愣了一下，迅速转移目光，加快脚步，从我身边走过，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果然，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拖着行李回到房间，开启了“名侦探柯南”模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叫了起来：“真相只有一个——”

　　女神与女神经，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此时此刻的我，抛下女神的光环，像个女神经一样，连鞋也不脱就站在沙发上，左手扶着完全不存在的眼镜，右手指着完全不存在的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继续说道：“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就是他的小迷妹！”

　　这时，房门开了，父亲和雷恩以及格蕾丝站在门口，三脸莫名其妙。

　　好尴尬呀！早知道就把门关好再表演了！我保持动作，在心里默念。如果你用上帝视角来看我的话，一定能看到他在我脑袋上划了三条黑线。

　　“还在干什么？把手放下！”父亲走进来，“疯疯癫癫，毫无形象，像什么样子？”

　　雷恩和格蕾丝立即退出房间，将门带上。我从沙发上下来，拿纸巾擦干净沙发，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等候父亲的批评教育。

　　父亲却瞥到了客厅里的行李箱，走过去看了看，然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思，语气不怒自威：“怎么？你想逃走？”

　　逃走？这个词用得也太不准确了吧！我充其量就是——溜走！当然，我只是在心里这样说说而已，面对父亲还是要好好说话的。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说道：“爸，我早上看报纸的时候，看到刘宇轩和一个男明星的绯闻，不知道是不是真……”

　　“假的！”父亲一句话就堵住了我的嘴，“你刘伯伯早上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在外面太忙了就没有跟你说，现在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报纸上关于宇轩的绯闻都是假的，他未婚未育，没有女朋友，性取向也是正常的。而且，你刘伯伯也严厉地批评了宇轩，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除了“哦”一声，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词来回应了。我的“落跑计划”就此终结，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未婚妻，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