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男人的反攻》苏七少

5、第五章 偶遇

　　“那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

　　许南啧啧嘴，“这两年多，我还看到过他好几回，人是很花心，每次带走的都不一样，但是真的很帅。他来的时候，我们店接下来两三天的生意都比往常好。”许南忍不住笑，韩求索却听得难受万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左一拳右一拳。

　　也是啊，原本他就是这种人。在酒吧，不出三分钟，总有免费的酒送到他的面前，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一眼看到他的轮廓。有的时候带着一副无边框的眼睛，看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书生气；有的时候又随意地敞开衣领，连喉结都性感的无话可说；但是韩求索最喜欢还是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眼镜别在胸前的口袋，微微皱着眉头，心无旁骛。

　　“不说他了，小丘怎么样？”韩求索岔开话题。

　　“挺好的，他那边也结束高中学业了，之前申请了几个学校，好像最终确定了吧？我也不知道，下次他打电话回来，我让他给你打个。不过听他爸妈说，暑假应该会回来一次……”许南一边嘬着酒，一边头望着窗外，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断，然后冷笑了一声，“哇，说曹操，曹操到。”韩求索以为谌小丘出现了，可是抬眼看到的却是邵子寒。

　　韩求索有时候会翻阅课室后排的杂志或者图书，里面有很多鸡汤，韩求索记得其中一句话，说：时间会改变一切，原来爱过的，恨过的，留念过的，憎恶过的，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最终变成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或者脑海中一个一晃而过的念头。
　　如果鸡汤说的是对的，那么可能是时间不够久。

　　当韩求索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不是什么眼神、笑容，而是那种深刻切肤的痛苦，和一年前一模一样。他把头刻意扭向一边，吧台这边灯光浅淡，邵子寒没那么容易能够发现他。许南又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打量了一下韩求索，最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吧台，朝着人群中走去了。

　　邵子寒在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坐下，只是要了杯普通的水，便低头玩着手机，韩求索以为他在等人。很快许南走到他的身边，邵子寒便把身边的座位让给了他。他们看起来很熟悉。许南把自己喝过的酒给邵子寒，邵子寒笑了笑，喝了，然后摇摇头，韩求索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种亲密的氛围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

　　韩求索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邵子寒，他和谌小丘吓得说不出话来，刻意猫着身子躲在吧台下面，只留一双眼睛看过去，与在讲台上演讲的邵子寒不同，这里的他遇到开心的事情仰着头笑，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放得开，一个陌生的小青年走到他旁边，把他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趁机还在他胸肌上摸了两把，韩求索当年吓得说不出话来，谌小丘却一副“一看就是老司机”的样子……

　　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小青年就坐在邵子寒的腿上……再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拥吻……韩求索当时被吓得不忍直视，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经受了什么大刺激，谌小丘嘲笑了他好久。那是他第一次发现众人追捧的邵教授私底下却是这样一个敢于放飞的人。

　　“求索？”一个服务生把点单递给韩求索，韩求索还在回忆往事，服务生只能加大声音，韩求索猛然醒来，继续开始工作。只是这一声求索，让不远处的邵子寒听到，他抬头望这边看过来，看到了韩求索的侧颜。

　　“我以为你都记不得了。”许南拍了拍邵子寒的大腿。

　　邵子寒无奈地笑了笑，“是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好，那我就不用买你的面子咯。”许南半开玩笑。

　　“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吧？”

　　“偶尔换换口味。”

　　邵子寒原本是没有接话，顿了许久才接着说，“年纪太小了吧？”

　　“噗。”许南像是听了很大的一个玩笑，“你跟我说年纪小？你两年前不都……”

　　“别提了啊。所以我觉得不好嘛。”邵子寒皱了皱眉头，他往韩求索这边看了过来，时间的确是改变了很多，他长高了，也长开了些，或许是高三的压力让他看起来更瘦了，低着头调酒的样子认真也专注，他印象中的韩求索可是一个没有什么坐性的孩子，也不特别爱好安静。“他好像变了很多。”

　　“是啊，变化很大。”许南也朝这边看过来，“不去聊聊？”邵子寒是有点犹豫的。许南怂恿到，“他今天心情不错，好像考了个很好的成绩，超常发挥了。”

　　邵子寒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酒，就往吧台走过去。

　　“求索？”邵子寒脸上的笑意温柔又有礼，让人感觉亲切又疏远，韩求索说不出同样的话，也无法露出同样的笑容，他的心情还定格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高考成绩还不错？”

　　“嗯。”韩求索制作完了一杯酒，将其放在托盘上给服务生。他拿毛巾擦了擦手，或许是因为瘦了，手指显得比以前更为修长。

　　“报了哪里？”

　　“这种地方就不要谈这些了。”韩求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手有点抖，可以伏在了桌子上，他想压抑住自己的这些反应，因为这些反应只会暴露他的窘迫，幼稚和蠢。他装作很成熟的样子，很不在乎的样子，去和邵子寒对话。

　　邵子寒笑了，他眼前的韩求索，就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西服的孩子，滑稽又可爱。邵子寒能感觉到韩求索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爱也是恨，这种感觉让邵子寒愧疚，可是他又十分罪恶的在享受。他想再和韩求索说一声抱歉，但是也知道此时此刻的抱歉除了能激怒韩求索，根本于事无补。

　　“怎么想到来这里？”邵子寒在吧台前面的椅子坐下。另一个服务生走到他的身边，送来了一个点单，一边递给韩求索，一边对邵子寒说，那边的那位先生想请您喝一杯，希望您有空能过去聊聊。邵子寒点点头，对着那个方向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韩求索有种想要在这杯酒里下毒的冲动。

　　“不用了，换成水。最近不想喝酒。”韩求索从自来水管接了水，直接推到邵子寒面前。
　　邵子寒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到底是真恨我，还是……”他想说因爱生恨，想一想吞了后半句。“算了，你还小，不跟你计较。”

　　“感觉你变了很多。”邵子寒继续说，像是感慨，只是等了半天，韩求索没有接话，他才悻悻地说，“算了，你要是不想再和我聊天，那我先走了。以后我也会躲着你。你照顾好自己……”邵子寒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韩求索换了杯柠檬水，放在他面前，“你都会和你的前任做朋友吗？”

　　“也不一定。单方面抛出橄榄枝，对方不接受总是没办法的。但是朋友这种事情……偶尔聊个天，还是没问题的。” 邵子寒重新坐到座位上。

　　“我做不到，我还是讨厌你。”韩求索狠狠地瞪着他，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那我除了能说对不起，还能怎么办呢？”邵子寒的话半搀着玩笑，韩求索大概能想象到，像邵子寒这样的人，在生活中会有多么的吃香，他把暧昧玩的恰到好处，再配上他温善亲昵的笑容，又有谁能抗拒得了？

　　“我哪里变了？”韩求索说的很正式。把酒吧里的对话说出了一种学术探讨的感觉。邵子寒一愣，这个话题转换毫无防备，但是他很快接招。

　　“现在安静了很多，以前话多。感觉长大了不少。”邵子寒也认真了起来，当他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他的话就变得可信了起来，“是因为我吗？如果是的话，我真的要很内疚了。”

　　韩求索本能地想脱口而出，关你屁事。可是默了一两秒钟后，他冷冷地笑了两声，学着大人的样子笑着说，“对啊。”

　　邵子寒顿了顿，最终认真地说到，“一是怕说出来扫你的兴，二是说了也于事无补，但是既然话到这里了，还是再郑重地说一次，对不起。”

　　韩求索看着邵子寒，想起了自己在高考时候写下的话——原谅是什么，是接受所有，但是再想起关于这些事这个人的时候，只拿出快乐的那部分。他做不到，他可以接受所有的现实，可是想到邵子寒，他想到的是那望眼欲穿的等待，在一个又一个夜晚，守着电话，却等不到一个信息。想到的是失踪一年的他再度重逢的时候那种陌生的眼神和毫不在意、可有可无的道歉。甚至最终，他没有一个解释，他没有跟韩求索说过哪怕一次，在这段故事里，他有付出过任何的感情。
　　韩求索走到了吧台的另一侧。聊不下去的，因为他放不下。

　　又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说有人请邵子寒喝酒。这回邵子寒好意回绝了。他自己点了一份清茶。韩求索又不得不走过来为他准备。

　　内心的愧疚最终让邵子寒决心再不要来招惹韩求索了，他还小，自己已经做错过一次，决不能再来一次。他跟韩求索说，“算了，不用准备了，我先走吧。”他掏出钱包，准备买单。

　　邵子寒拿出钱包的那一刻，韩求索身体就一怔，还是当时的那个钱包，韩求索希望他打开，又不希望他打开，他想看又不想看。邵子寒从未告诉过他，他发现了钱包里的照片，这件事情自从韩求索将照片放入的那时候起，就已经结束了。

　　邵子寒看出了韩求索的紧张。他没有打开钱包。而是从起身走到许南身边，然后说账记在他的身上。许南说，一杯茶而已，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