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闻声,趴在周常身上直喘粗气的从游一愣。
不待他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身下的尸体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狠狠弓起身,直接把他翻了个倒仰!
“周常你大爷!”后脑勺磕在马路牙子上,从游痛得眼冒金星热泪盈眶,感觉自己今天要交待在这儿。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再补上一脚的意思。
周常张开嘴,像是感受到威胁,一边发出嗬嗬的警告声,一边曲着近乎残废的腿,十分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的视线本来在从游身上,被这么一打扰,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
在四仰八叉的从游看来,那是一个非常平静,云淡风轻的眼神。
可周常炸了!
原本还在打量男人的尸体猛地一弹,硬是跳出几米开外。接着,全身上下都起了变化。
之前还有血肉的躯干沿着那些莫名的伤口迅速地白骨化,暗红的肌理一块块融去,饶是从游没有阴阳眼,都能看到一缕缕黑气自不断消失的皮肉间冒出。
没几秒的功夫,周常就像是被手艺精湛的刽子手活刮了一样,从一具尸体变成了一副骨架。
这么说好像不太准确,毕竟它的头颅还好端端地在脖子上待着,正随着骨架的摇晃有节奏地一点一点。赤红的眼球在眼眶里滴溜溜地上下转动,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让它感到巨大压力的男人。
从游惊呆了。
在殡仪馆待了这么多年,他对尸体的认知极其简单粗暴:除了没有心跳体温等生命特征,长时间在外面浪会腐化之外,这帮已经在人世被盖章死亡的家伙和活人也没什么太大差别。胆子小的会抱着他的大腿号丧,不信邪的非要拿刀子把全身捅一遍才相信已经挂掉的事实。抛去莫名其妙出现在焚化炉里的bug不谈,对方和他并没有多少不同。
这也是他一直安安心心待在殡仪馆,没有四处乱跑的原因。大家本质上战斗力没差别,我还怕你一个死人?
可周常这是什么鬼?!
他烧了这么多,从没见过一具月明星稀下大变骨架的尸体!
“林......”正在他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撞邪的时候,周常下颌一张,咯咯地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林......”
每发出一个音节,它脸上的皮肉就仿佛被空气腐蚀般慢慢剥落,鲜血慢慢地沿着脸颊淌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盯着对方不断开合的嘴,从游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接了这笔生意。
“无聊。”
听见周常发出的动静后,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起来。”他不再看咯咯作响的尸体,转而重新打量在地下躺尸的从游。
似乎觉得自己被无视,周常血红的眼珠子一翻,伸出爪子就去勾从游的头!
“妈呀!”这下从游没法装死了。
他惨叫着从地下弹起,直接跳到男人身后,一把拽住对方的衣服,把自己藏了个严严实实。
“......”男人不耐地皱了皱眉。
这一皱眉,周常的身上突然燃起了窜天的火光。
金红色的烈焰从地下蹿出,迎风见涨,瞬间蹿到了两三层楼的高度!
“林......”被火焰禁锢住动弹不得,周常的骨架一点点坍缩下去,头颅却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林......”
大哥你这是做啥!从游目瞪口呆,这可是十字路口!炫技也得挑个好时候吧!
他惊恐地四下环顾,却发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象。
来来往往的车流并未因冲天的烈焰而驻足,即使火光已经映上了小半个天幕,也没有行人往这边投来异样的眼神。
噼啪爆裂的燃烧声中,男人轻轻地抬了抬手。
火焰瞬间熄灭。
水泥地上毫无灼烧的痕迹,也没周常的影子。只有一小摊灰白的粉末留在原地,被晚风一吹便散开。
“看来你真的很想办了我。”察觉到躲在身后的小馆长还紧紧搂着自己的腰,男人淡淡地说。
“对对对对不起!”从游唰地松手,一连倒退好几步,“没想到大哥你是高人隐于世!我眼拙了!不好意思!”
被周常这么一吓,他完全忘记对方先前说过的话。
男人拧着眉:“大哥......”
“大哥你行行好,今晚的事别说出去!”既然是高人,想必不会跟他计较这么点小事,从游哭丧着脸,“咱都是明白人,执行部那操蛋风格大家都知道!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就该卖身还钱了!”
“???”
“我送你一骨灰盒你看行吗!”见对方不松口,从游的心凉了半截,索性狠下心来,“黑酸枝花梨木随便你选!爱刻什么花纹我都给你刻!你要是喜欢棺材也行!檀香木楠木都不是事!”
“......”男人彻底不说话了。
“从馆长。”就在从游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大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诶!”从游十分狗腿地接下。
等等......他迟钝地转动着脑筋,好像哪里不大对劲的样子......
“我来这的第一张罚单开给你。”男人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在从游呆滞的目光里抽出纸笔。
“啊啊啊啊啊我不服啊啊啊啊啊!”
第二天,站在天渡殡仪馆外,不用进门就能听到里面的哀嚎。
“馆长......”芦苇杆战战兢兢地趴在窗户上,“你还好吗?”
“我抗议!这是徇私舞弊!违法乱纪!中饱私囊!不走程序!”屋里,从游把脸埋在被子中。
芦苇杆的右眼皮跳了两下。
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了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下的纸。
那边,从游还在嚎:“不就是摸了两把腰喊了句大哥嘛!当领导的怎么能这么记仇!我要写投诉信!我要举报!”
“......”不知道自家馆长在说什么,芦苇杆把纸团捡起来。
皱巴巴的纸上只有铁画银钩的三个字:
关山河。
“这没写罚款啊?”摸不着头脑,芦苇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眼瞎,“馆长你哭个啥?”
从游还是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把头往被子里钻。
芦苇杆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它蹑手蹑脚,一点声儿没出地悄悄走到床前。
“哇!”一把将被子抽走后,对上从游的脸,一人一尸同时惊叫出声。
从游那张容貌端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一左一右的写到:
一、万。
————————————
“然后馆长他就躲屋里不肯出来。”
芦苇杆摊手,仰头去看男人:“沈哥,你给劝劝呗。”
被叫做沈哥的男人一嘬牙花子,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该!”
“是那个姓关的欺负人啊......”一心向着自家馆长,芦苇杆辩解到,“都把东西写脸上了,馆长他能不伤心欲绝嘛......”
男人扫了它一眼:“你等会搁院子里自己听,少说我冤枉你们家馆长。”
走到后院,他也不推门,直接站在墙根下对着窗户说:“听说你脸上长字了?”
“沈妨你给我滚!”芦苇杆口中伤心欲绝的从游声震四海,“少来看我笑话!”
“我还奇了怪了。”被呛声,沈妨也不生气,自己捞了个小板凳坐下,“人家关部长出身世家大族,打小儿就是规规矩矩养大的,名声好得我这个混日子的人都知道。你哪儿招了人家,非得让人家给你在脸上盖个戳?”
“谁招惹他了!”从游冷哼一声,接下来明显底气不足,“不就是......”
“你说吧。”沈妨拍拍芦苇杆的头,“让我看看还有没有能挽回的余地。”
“在他面前骂执行部操蛋......想送他骨灰盒......”从游的声音越来越小,“搂了一下他的腰......还那什么......”
最后的声音细如蚊呐:“说要上他......”
沈妨、芦苇杆:“......”
“你要纸钱吗?”沈妨站起身,“我最近进了好多,你现在付钱,等你死了我全给你烧下去。保准你走得风风光光轰轰烈烈!一点儿遗憾都不留!”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老客户?”从游猛地扑到窗前,“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伙伴!有没有点同情心!”
“好啊。”沈妨耸耸肩,“纸钱我给你打八折,符纸另算。”
“......”从游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从游不说话,沈妨挑眉。到底他比对方年纪长些,一眼先看到问题的关键:“你倒是跟我说说,那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朝有龙脉,城有地脉。山川湖海之间,一切冥冥中自有天定之势。
S城的地脉极好,几乎与龙脉成同一走势,注定是物华天宝的地方。远的不必说,只看现在一天一翻的地价,就能看出发展的势头。
但再好的地脉也有尽头,地脉断处,阴气鬼戾纵横。生者遇而气运尽减,轻则困苦潦倒,重则遭致灾祸,死于非命。
而死人撞上断脉,未尽的阳气与阴气相撞,就会变成大众口中的“诈尸”。
天渡殡仪馆好巧不巧,就在S城地脉的尽头。
“我就想不明白。”从游嘟囔,“执行部什么意思?这种破地方不该直接建个庙堂请尊佛镇着?还建殡仪馆......简直闲的蛋疼......”
“这叫创收。”沈妨耐心地纠正,“地府每年为这些尸体付执行部多少钱,你知道吗?”
“反正钱没到我手里。”从游抱怨,“他们这是压榨劳动力!还要反过来收我的钱!”
一想到钱,他就头大:“再说昨天那尸体可不是普通尸体啊!平时的都老老实实!哪还会......”
“我也有个想不明白的问题。”他话没说完,就被沈妨打断。
集黑心商人与半吊子捉鬼世家后裔于一体的沈妨眯着眼,回身看向焚化炉的方向:“执行部怎么会让你一个没有阴阳眼的家伙来做这种事......”
明明是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下,一缕缕的黑气直往天空上蹿。渐渐遮天蔽日。
整个天渡慢慢地笼罩在阴气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不作不死·游:我的脸!脸!脸!
关·小心眼·山·爱折腾人·河:你不是要办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