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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祸不单行(一) ...


  •   门铃催命般响起来的时候,关宏峰正撕了小半袋挂面扔进锅里,只等着过会儿水烧沸了点上两回,放进早已煸香熬稠的酸汤里,再加点儿胡椒和香菜,就是顿有滋有味的酸汤挂面。听见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估摸着锅里水开还得几分钟,匆忙洗净手去开门,就看个跟自己照镜子似的家伙站在外面,边挑眉吸着气边冲自己穷乐呵:“嘿哥,做饭呐!”

      关宏峰没接话,但拿眼里里外外地打量那人。关宏宇今日敞怀穿件中长款军绿色休闲棉衣,露出里面解开两颗扣子的白衬衫和脖子上半截狼牙形状的挂链,配着秋冬款直筒牛仔裤,的确是他平日去公司的惯常装束。可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跟关宏宇做了小半辈子的兄弟,眼前人究竟什么德性,关宏峰这个当兄长的简直动动手指头就知道。

      刚清过嗓子没等开口,却听那头先嚷开了:“你瞧,又拿这种眼神看我,怎么的我没事儿还不能来亲哥家转转啊!”关宏峰垂着眼角不搭腔,半响只不动声色地侧过半边身子,对面那人也早就习以为常,不用招呼便自觉绕过半开的防盗门和杵在门口的偌大个活人,顺着味儿熟门熟路地往厨房里去了,蹭饭的意图倒是大大方方不带半点儿掩饰。

      关宏峰在后面关好房门,路过冰箱时顺手取了剩下的半袋挂面,想了想又折回去摸出娃娃菜和香菇,冲灶台前揭着锅盖专心瞧火候的背影道了声:“没鱼没肉,将就着吧!”哥俩撂下筷子收好碗碟已是晚上七点整,关宏峰擦干手转身去了卧室,稍许抱着套被褥出来,就手敲敲旁边隔断架子,声音不低不高地撂下句:“诶,睡床还是沙发,自己选个吧!”

      关宏宇百无聊赖地换着频道,听闻这话转头乐了:“哎呦哥,这么见外干啥,咱俩睡一块儿得了,大冬天的挤挤还暖和!”关宏峰居高临下看着那人头顶的发旋儿,从善如流地放回东西,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径自将电视调到法制栏目,慢悠悠地开了腔:“说吧,跟亚楠怎么了?”关宏宇去抓遥控器的手慢了半拍,扭着脖子装傻充愣:“嗐,没事儿!”

      屏幕上正播出某普法案例的回放,关宏峰侧眼瞧着那貌似聚精会神看电视的人,简直要被他气笑,索性便不拆穿,反而配合地顺话接道:“那行,外面天也晚了,亚楠和小饕餮还在家等你呢,早点儿回去。”这话听着明明每个字都是兄长的关爱,可结合语境怎么琢磨怎么都像逐客令,关宏宇登时就端不住了,只差没跳起来扑床上耍赖:“哥,别介诶!”

      事关晚上睡大街的问题,某人装起可怜也是毫不含糊:“我说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亲哥!”被双奶狗眼巴巴地盯着,关宏峰差点儿心软,得亏有十多年审讯经验打底,才算没砸招牌。在前人民警察润物细无声的目光关怀下,关宏宇终于松口:“还不是高亚楠那姐们儿,就听了个电话,非说我搁外面勾搭小姑娘不让我进门儿了,我这还跟她解释不通了!”

      原委说来倒不长,无非昨晚关宏宇约几个客户吃饭,想着难免喝酒便干脆没开车,只等着散席坐地铁公交,可巧路上碰见有人猥亵下班回家的小姑娘,想关宏宇虽有倒卖盗版光碟的不光彩记录,但说到底还是个不乏胆气与正义感的人,当场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那家伙摁地上好通教做人,于是毫无意外的被请去派出所喝了两小时免费茶水。

      最后地铁色狼如愿被拘,姑娘和民警都对他这热心市民表示感谢。本来事情至此便已结束,关宏宇也压根没放心上,回家直接洗洗睡了,哪成想今天从公司回来,刚进家门就接到小姑娘的表白电话,好巧不巧那会儿他正跟高亚楠腻歪着,于是听筒里的话一字不落全进了法医耳朵里,等他挂断手机,怀里人瞧他的眼神已经像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了。

      关宏宇心里当时就忍不住爆了句粗。这种事情还真就没处说理,不解释肯定是个错,解释了照旧还是个错,即便对方真是警察,此刻也不会有心情和理智考虑什么疑罪从无。结果自然是辩解得脸红脖子粗的某人,被自己当初千挑万选的甲级防盗门关在外头,委屈得他在瑟瑟寒风里站了二十来分钟,无奈下楼开车,就地打道去亲哥家蹭吃蹭住。

      话说完了半响没动静,关宏宇何等眼力,扭头就看见他哥嘴角弯着几不可辨的弧度,立时便不乐意了:“我都这样了哥你还笑!”关宏峰顺势捞了把那人柔软蓬松的头发,拍着肩膀安慰:“没多大事儿,亚楠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等过两天回去服个软。”这下关宏宇更来劲儿了,嘴里跟塞了个饺子似的直咕哝:“还不够意思啊,我自己还冤枉得要命呢!”

      电视里照例演到普法嘉宾就案例分析总结,关宏峰侧头看着他那硬是把个白衬衫穿得恣肆飞扬的亲兄弟,声音倒比节目里的主持人还要清晰平静几分:“说吧,明儿中午想吃点什么?”关宏宇从沙发背上弹起来,端着神色义正言辞地纠正:“瞧这话说的,你弟我是吃顿饭就打发的么!”关宏峰也不拿架子,相当诚恳地接受群众意见:“行,那就白菜炖豆腐吧。”

      于是某只小的脸色眼见着快速垮下去,到底是撑不过三秒便服软告饶:“哥,我错了诶哥,我老实坦白惦记着你那水煮牛肉还不行么!”说完生怕对方不改主意似的,紧接着又极其狗腿地补上句:“真的哥,别人做的可都不好吃,就你尽得咱妈真传!”关宏峰眼里终于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我明天上午去市图书馆,你回来的时候顺路割点儿肉。”

      在关宏峰身边察言观色了小四十年,对于他哥跟前什么时候该装疯卖傻,什么时候能得寸进尺,关宏宇也是颇有心得体悟。此时听这话立刻就美了,嘚瑟着直往跟前凑:“得嘞哥,我还不知道你每周雷打不动地义务扫灰么,反正我开车,要不接你去?”关宏峰起身去架子上翻书,适时地敲打句:“我十点来钟就往回走,你好歹管着百来人的饭碗,可上点儿心吧!”

      这回关宏宇满脸的无辜可是货真价实,怎么说他现在也算事业蒸蒸日上、干净合法的半个成功人士,合着在他哥心里还就摆脱不了小时候那个操心弟弟的形象了。扭头正要分辨两句,却看人端杯水拿本书去床头小灯底下端端正正地坐着了,关宏宇诶几声都不见人搭理,索性转回身惦记着明天的水煮牛肉,翘上腿美滋滋地把电视换去了体育频道。

      关宏宇煮熟的美餐到底还是飞了。大清早没被早饭香气催叫醒,却终归还是败在催命夺魂的电话铃里,等他收拾好起床气从被子里钻出来,就见亲哥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上冲他交代:“周巡约我吃顿饭,顺便说说案子的事儿,中午警队过来接我,就不在家吃了,你看着自己打点吧。”关宏宇伸手抹把脸,冲那人背影叫唤:“成吧,反正哥你记着该我顿肉!”

      回应他的是声清脆的关门响动,关宏宇倒是习以为常,趿着拖鞋去餐桌上拿了留给自己的牛奶,溜溜哒哒地走到窗边往下看。这时间关宏峰正从楼道里走出来,照常的加绒黑衬衫罩长款黑大衣,脖子上挂条靛青色围巾,路过楼底快掉光了的国槐时,还有意无意地回望过来。关宏宇站了会儿,看着他哥身影彻底消失在路口,端着杯子想往回走,目光却不由顿住。

      楼下有辆黑色比亚迪FO正缓缓开出小区,关宏宇觉得有些眼熟,印象里这两天从公司到家附近见过不少同款车型。舔着嘴边的奶印子回忆了半天,倒也没多大把握,想了想还是折回身从床头拿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两圈,找出个公司车队武警退役的伙计拨过去:“老林是我,十点帮忙去市图书馆接个人呗!嗐,我哥好认,你只要瞅那张脸跟我一样就错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祸不单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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