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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叫关饕餮(下) ...


  •   我叫关饕餮,我的亲大爹可是个传奇人物,名头多得数不过来。

      所以还是从最肤浅的讲起吧。大爹和我爹是同卵双胞胎,据说基因相似到分不出我究竟是谁儿子。用我爹自己的话说,他们长得哪儿都一样,两人面无表情地各站两边时,连我妈都能看走眼。不过要区分也容易,只要他俩稍稍放飞自我,就除了外貌哪儿都不一样了。

      刘音小姐姐是这么评价我爹的:我怎么觉得你一离开你哥,就变成单细胞暴力男了?而我大爹自然跟他刚好相反。如果说我爹是从小就熊的混世魔王,那么我大爹便是从小就模范得像个老成持重的大人,除了开朗强健这类词语,你可以用任何能想到的褒义词来形容他。

      听我妈和巡哥们儿讲,大爹曾经是他们威名远扬的支队长。那张脸别说在长丰支队内部,就是放到整个津港公安系统里,都是张24K金的通行证。寒冬腊月里,别人出入门禁还得按规矩哆哆嗦嗦翻兜亮证件,到我大爹这里,手都不带往外掏半下的,就这么牛:刷脸。

      我大爹是公认的福尔摩斯般的神探,据说在他当警察的近二十年里,全津港庆功会他独揽一半,全支队庆功会他全包了。我爹时常跟我讲,那会儿连街头倒碟的都人手张我大爹的照片。但当我本着勤学好问的态度,追问他怎么知道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就挨了我爹一记爆栗。

      又怎么着了,你亲哥难道不是我亲大爹,就许你嘚瑟不准我骄傲啊!后来发生了很多名为“小孩子不懂”的事后,我大爹谢绝他们局长的辛苦挽留,去了警察学院教书,从此开启桃李满天下副本。当然,偶尔也还会回去帮我巡哥们儿破几个案,毕竟智商越高责任越大嘛!

      基本上穿警服的对我大爹就俩称呼:关队或者关老师。叫关队的自然是我大爹的熟人,可以扑上去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叫关老师的就太多了,分不清是嫡亲的还是不知几代的徒子徒孙。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巡哥儿和林阿姨这种自己人,或者像顾老头儿和白老头儿那样的。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真正有能耐的人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好像我大爹,绝不会啰啰嗦嗦地唠叨学习有多重要,他只会在你成绩突然下跌,爹妈担心又纳闷得不行,想给你报个辅导班的时候,温和平静地来上句:没事儿,让他平时少玩点儿电脑就行了。

      在两人四道眼刀的注视下,我吞口唾沫,心虚得要命也只能强装镇定:大爹,我玩电脑都是经过爸妈许可的。显然我的亲爹妈还被蒙在鼓里,面面相觑,都是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能吧哥,我们下班回家就立刻检查电脑,没发现他偷玩过,连主机都不带热的。

      大爹只是笑笑,也不多解释什么,起身便往放电脑的书房走。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回自己的死期到了。果然大爹在书桌前停下脚步,用目光示意我们,瞧瞧桌上摆着的音箱,再看看桌下放着的电脑主机:一层灰尘对比干干净净。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错哪儿了。

      在我声泪俱下地认罪与自我检讨声中,我大爹就那么淡定地站着听完全程,还不忘顺带教训我爹我妈:你们俩啊,亏得还一个搞刑侦,一个搞过刑侦的,也就这段位了!事实证明,大爹给你留脸的时候,千万别不知死活地试图反驳,不然你会死得非常清楚明白。

      就冲这句话,我半个月没捞着摸电脑。第十六天我连猜带偷看加观察键盘手指印地不断尝试,终于破解出开机密码,在小心谨慎地反复实验好主机发热与散热速度后,重新拥抱我亲爱的网络世界。结果当天晚上就听见我妈念叨:看饕餮这模样,我怎么怀疑他又玩上电脑了?

      我心惊胆战地隔着门缝看我大爹,而他就问了一句话:谁最后用电脑的?自然是我那天天玩网游的爹。于是大爹二话没说,随手扯张胶贴往电脑开机按钮上推平又撕开,垂睫扫了眼,便转手递给我妈,声音平稳得连半点儿波澜都没有:看这大小,连指纹都不用验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再后来我通过切换账户继续偷玩电脑,每次关机后吸取教训,尤其注意消灭痕迹。正当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自鸣得意时,那天坐在电脑桌前准备修改教案的大爹,突然不高不低地来了句:饕餮啊,你爸妈每次用完电脑,都把键盘擦得指纹也不留?

      我当时膝盖一软差点儿就地跪下,忙跟大爹商量,说以后把我那份好吃的都让给你,您就发发慈悲放我一马成不?大爹看着我微笑,回答得相当慈爱:你知道还有种办法么,电脑端下个开机自启的监控软件,手机端接收视频。大爹我错了,您老千万当我啥都没说!

      后来巡哥们儿拍着我肩膀安慰,说你大爹那是什么人啊,你还跟他玩心眼儿!听说早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巡哥儿带技术背着他进家里调查取证,结果就被我大爹拿这招抓了个现形,可即便如此都没能止住我那场嚎啕大哭,不是因为不能玩电脑,是真的伤自尊了。

      我叫关饕餮,头顶三座大山,只有刘音小姐姐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按理说我该叫她大妈,可女人总是希望能永葆青春,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安慰,尤其她还小我妈两岁,就更不愿跟那堆跳广场舞的大娘们共享称谓了。其实刚开始最难受的是我爹,他明明只比我大爹晚出生几分钟,却要管个小出整个代沟的人喊嫂子,自然别扭得不行。

      可架不住他亲哥我大爹的积威,志气不过五秒,就乖乖低头服软喊大嫂。反倒是我刘音姐姐不乐意,直嫌弃把她喊老了,想了半天说还是照原来叫吧。我大爹当时二话没多说,声音威严地撂下三个字:听她的。反正据我观察,大爹这辈子的双标都用在小姐姐身上了。

      刘音小姐姐大概是我家最接近凡人的存在,她开着家名叫音素的酒吧,每天只管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地打点她的吧台,当然,如果不算隔三差五被我爹顺走几瓶格兰菲迪,搞得猝不及防的断货。说她当初胆大包天地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通缉犯提供庇护,说实话我是不信的。

      没有为什么,毕竟她是我们全家宠着惯着的小公举。不管吃喝玩乐,打着我小姐姐的名号,就没人多说半个不字。即便偶尔有些微词,只要我大爹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不开口,全世界就都安静了。而彼时我忍着上扬的嘴角,一准能看见小姐姐婀娜地倚在大爹肩上冲我眨眼。

      刘音小姐姐就是我生命中的阳光,她会在我惨遭禁网时偷偷给带笔记本给我玩,会在我馋辣条馋得不行时捎来好几包精致的零食,也会在我玩疯到忘记写作业时一本正经地打掩护蒙老师……按她的逻辑,欲望不是用来压制的,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控制好别走歪路就行了。

      她还曾带我去她开的酒吧,摆开三大排的酒杯,教我辨别不同酒类的特色;指着形形色色的人告诉我,什么样的人能交,什么样的人最好远着;甚至带着我近距离观摩各种撩妹的成功典型与失败案例,指点我小姑娘应该怎样尊重地哄着,哥们儿是啥样,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那天最后是我爹和大爹找过来的,小姐姐笑嘻嘻地看着脸色难以描述的两人,只一句就怼得我爹没话了:当初你爹妈让你抽烟喝酒蹦迪泡吧?管住了吗?多知道点儿总比不知道要好,再说现在竞争多激烈啊,情商要从小抓起,不然该谈恋爱了抓瞎不说连货源都找不着。

      说着还不忘拿眼瞥我大爹:就说你和你哥吧,多完美的对照!我躲在刘音小姐姐背后,偷眼看看左面我从小拈花惹草的爹,再瞧瞧右面曾经整四十年母胎solo的大爹,暗自感叹她插得一手好刀。心里念头刚落,就听我大爹声音低沉却磁性地来了句:不是等你么。

      直到那天我才相信,电视剧里让周围嘈杂声都安静下去的特效是真实存在的。我关饕餮围观爹妈撒狗粮十来年,还是头回听见这么禁欲又撩人的情话!以后谁再说我大爹不解风情是块木头,信不信我扑上去咬他,单纯暖的不是你而已!你们这些大人啊,真是太套路!

      我叫关饕餮,在群神仙的光环下生活,作为个幼小的凡人,我看开了的。

      人生嘛,该吃的苦都摆在那里,就算眼前躲过了,日后也都是要补回来的。就好像我爹和大爹,自那事后人生顺遂美满得简直没眼看。所以我还不如乖乖让他们虐出个模样来,回头至少能在外面尽情碾压别人。其实我一直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这种事情我会说?

      最近对门新搬来户邻居,家里有个跟我差不多同龄的小丫头,我俩挺有共同语言。别误会,我没有早恋,只是单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她妈和我妈做过同事,还是我大爹官方认可的徒弟;他爹在武威军区当军官,刚入伍那会儿不幸落在我爹手里,被训得那叫个哭爹喊娘。

      你还别说,自从她来了我挨罚都有人作伴,生活变得更有意思了。就好像雨过天晴之后,一切都清新干净,生机盎然。你问那丫头叫啥?听说她家跟我家差不多,也按字排辈,到她那几代刚好是:方正忠弼。所以那丫头大名潘狴犴,鬼知道他爹是不是在向我爹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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