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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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露把自己的工作委托给平时在酒馆里工作的几个男人，从灯塔下顺了两盏防水提灯，带着甚平从宴会上偷溜了。二人沿着海岸线一路走下去，逐渐远离了身后的热闹与喧嚣。
“你说‘探险’，究竟是……”
“港口反方向地势较低的地方，有一个满潮后就会消失的洞窟，里面连接着镇上的池穴，我小时候从镇子里的洞口爬进去冒险才发现的。”
“那可真是危险！……”
甚平忍不住叫出声，玛露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洞窟里有一处走势向上的水蚀洞，即便联通岛内池穴的通道被淹没，那里也还残留着空气。只要水性好，就不会出意外——不过，说是‘探险’，但对于鱼人来说不算危险吧？毕竟最可怕的淹死的风险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发生嘛。”
他们已经走到了地势较为险峻的地带，岸边延伸出去不少突出的岩石，甚平紧张地看着玛露在礁石间跳离海岸，最终站定在较高的一块上面，招手唤他过去。
甚平一步迈过玛露跃过的那些礁石，小心地将手护在靠近大海的那一侧，玛露指着海岸线凹进去的一块，说道：“洞口就在那个地方，现在只能潜水过去了。”
话是这么讲，但玛露身上并不像是带了潜水用具的样子，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连潜水镜都算不上的一副焊工护目镜戴到头上，向甚平竖起大拇指：“请甚平先生带我进去吧。”
——果然。
甚平能料到，既然玛露这么说，那么洞窟一定能容纳他的体型，而他也有自信用飞快的速度将玛露带离任何险境，但这个主意由她亲口说出来，就显得太大胆了。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
甚平妥协地踏入水中，这次他没等玛露自己动作，就把她从礁石上接下来，稳稳地箍在胸前，向她确认：“洞窟里地形不复杂吧？”
“没问题的，我一闭气甚平先生就可以潜下去了。”
玛露深深地吸气，甚平在她点头后潜入水中，瞅准隐藏在礁石间的一处洞口，以玛露可以承受的速度游过去。进入洞窟后，周遭暗了下来，防水提灯的光芒摇曳着为他们照亮周围的水域。甚平顺着通道走向逐渐深入，玛露挥着她的提灯为他指明方向，几个转弯与上升后，玛露指向正上方，甚平照做后，感受到水压微小的变化，不久便闯入了一片没有被淹没的空间，想必这里就是玛露口中那个有空气的水蚀洞了。
甚平一手举高玛露，一手举高提灯，一点微弱的光亮就可以映得这片闭塞空间里的每一道墙壁清晰可见，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是完全自然形成，但他在水蚀洞四壁的几处洞口上看到了人工凿挖和加固的痕迹。
玛露攀上岸，捉着甚平的手，邀请般把他也拉上来，她环视四周，怀念地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简单分辨了一下，她选了相对最大的一个洞口，径直走进去，甚平跟在她身后，观察这座人工开凿的密道。墙壁上隐约分布着一些笔画和图案，但已经被潮湿的空气和石头自然老化腐蚀得分辨不清，玛露用手指抚过那些模糊的刻痕，提起了一个放在这里很突兀的话题：“神官家的老人曾经偷偷和小孩子们说过，放置贡品的习俗一开始形成，其实是就是为了在淡季保障海兽的生存，让我们与大海和谐共生。这个洞窟所通往的池穴就是在神社里，一般不会有人在神社里探险，不过我当时正好帮神官下水拆卡在石缝里的捕虾笼，所以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条通道。”
“玛露从小时候就那么强了吗？”甚平猜测，毕竟有专业经验的大人一般不会轻易叫小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当然，这是我的天赋，一直以来也是我的骄傲。我从小因为这个而自命不凡，觉得自己不可替代、不可战胜，是岛上最不可或缺的力量，其他孩子也因为这个而把我当作大姐头。第一个打破我这小小骄傲的，就是一个鱼人男孩。”
玛露的语气中又掺进了淡淡的怀念，她嘴角的笑意让甚平想起他们在避风港第一次握手时她露出的表情。
“我刚刚发现这处洞窟时，自己闲着没事就会进来探险，但那时我还不知道涨潮后水会将下面填满，有一天晚上就被困在这里，我不敢游出去，想着干脆向上打碎石壁挖出去算了，就在我准备动手时，有个家伙从礁石的阴影间冲出来，阻止了我。我可没想到这种地方会有人，下意识地就把拳头挥了过去，但对方成功拦下了我。”
“鱼人的话，即便是孩子，力气也能达到同龄人类小孩的十倍以上。”甚平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觉得但凡其中一个孩子没收手，这座洞窟可能早就被拆了。
“可我那时从没见过鱼人，也不懂这个，吓得以为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不过那个孩子先冷静了下来，他说他是离家出走的条纹鲀鱼人，可以带我游出去——他隐居在这里，所以不想这里被破坏。”
玛露在其中一片涂鸦前停下来，那个图案还能让人勉强辨认出，是用孩童幼稚的笔触刻画的刺豚。
“尽管力量上我和那个孩子平分秋色，但在自己老家周边捕鱼的经验我可是优于他，而且我可以从家里带零食给他吃，换取他有关海外的故事，所以我的挫败感很快就消散了。保守这么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也让我很有优越感，更加觉得自己一定是什么天选之人。我们快乐地秘密交了好几个月的朋友，教彼此自己的特技和知识，一起在这里挖出更多通道和小房间，还幻想着挖出迷宫来捉迷藏……我们当时胆大包天，有他的水性和我的力量就什么不怕。”
说着，他们拐进了一处凹穴，应该就是两个孩子当初挖出的小房间，这里肯定是被当作卧室用过，墙角还摆着一堆发霉的棉絮和稻草。
“他总是警惕又敏锐，也总是避免自己被船只和其他镇民目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离开——我心底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但我不愿看到那一天到来，所以从没有过问他从哪里来，又想要去哪里，我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直到他真的消失后，我才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多了解他。我们一如既往地在近海观察贝壳，当时他还跟我说了‘明天见’，但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他和他的随身包袱就消失在了洞窟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甚平大概猜到了玛露为什么要执意在祭坛上等他，为什么神色那么认真又仿佛害怕他不会回来。童年栽过的跟头和受过的创伤总会在小孩子心底拧成死结，让他们直至成年都念念不忘，他们潜意识里总想要去弥补——才会抓住每一个机会重现当时的困境，期盼着这一次能够如愿。
——我有成功弥补上玛露内心的遗憾吗？她选择我，是因为我鱼人的身份吗？
甚平理解了玛露怀念的眼神与执着的等待，但有关玛露姑姑口中的“十年前”与玛露注视他胸口太阳图案时那片刻的迟疑，要是他不问清楚，肯定会在他心里打上个死结。就算玛露两度逃避回答，他还是想问清楚。最糟糕的情况，是他憎恨人类的前同伴——从太阳海贼团独立出去的阿龙带着他的追随者们光临了这里。甚平两年前听闻阿龙被捕，才得知他收买海军后在东海犯下的累累罪行，即便他只是途经津多镇，肯定也在这里留下了残酷行径的烙印。
而就在他思索着如何第三次开口时，玛露吐出了那个令他心颤的时间点：“而十年前，在那孩子离开后，又有鱼人踏足津多镇了。我记得那孩子告诉过我，鱼人基本都出身鱼人岛，本来还想向这群人打探一下他的消息，但可惜，这批来访者是海贼，我像平常解决每一起水手纠纷时那样试图阻拦他们在港口的劫掠，但那次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原来我从小到大引以为豪的力量在有些人面前，就像蚍蜉撼树一样不值一提。他们打伤了不少港务，还杀死了抵抗最猛烈的警察，修船厂和钢铁厂的资源被洗劫一空，我姑姑的藏酒也没能幸免，连酒馆都被其中一个海盗一时兴起点火烧毁——所以说都是些不怎么值得回忆的事情，我才不想提起。”
言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洞窟通道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玛露又停下了脚步，将提灯举过头顶，映亮里面和之前的床铺一样发霉的小方桌和板凳。她简单一拂桌上的灰尘，伸手按了按，确认它不会垮掉，便把提灯放上去。随后，她转过身，一手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脸上仍挂着笑意，说出的话却让甚平顿感如坠冰窟。
“——那群海贼的的领头人，一个在这里烙印着与甚平先生相同太阳图案的人，像小孩子折断巧克力棒一样轻易地折断了我的手臂。”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