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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神女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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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混战之中突然弃剑,惊得白子画魂飞天外。
而时时注意她的无垢亦是大惊失色:“天儿!”
见她抱头跌倒,无垢便知她是又犯了头痛病。他心中焦急,手中长剑挥得越发疾了,但两人方才被冲得远了,跟本不可能片刻到达。
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希望自己的仙术仍在,可瞬息万里之外,斩敌人于一念之间。
但此时此刻,无垢唯一能够庆幸的,唯有白子画在漫天身侧。
眼见白子画将漫天捞入怀中,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孰不知,白子画亦是心下涩然。
心上人就在怀中,此情此景,唯在梦中显现。但怀中佳人口中呢喃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又无情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只觉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剑,将他整个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一半庆幸、欣喜、苦涩、哀绝;令一半却是杀意陡生,偏执而疯狂。
——此刻,她便在我的怀中,毫无反抗之力,我只需稍稍抬手,便能取她性命。只要她死了,便再也不会厌恶又惧怕地盯着我了;只有她死了,才会乖乖呆在我的怀中,不会呼唤别人的名字!
只要她死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似乎已能听到漫天骨骼错位的声音,却又忽然清醒。而后,就不可遏制地去会想方才,漫天情真意切地唤他:“子画。”
他忽然有一荒谬的猜想:会不会、会不会他幻梦中的“天儿”亦生了执念,随他破梦而出?
怀着这样淡薄如幻影般虚无的猜测,白子画干脆利落地点了漫天的昏睡穴,单手紧紧抱在怀里,另一手执剑,漫漫挥洒。剑气过处,刺客纷纷倒毙。
叶孤城见状,受到启发,亦以剑气伤人。
而这时,萧璎已吃的差不多了。
她施施然起身,淡漠地扫过所剩无几的刺客,扬声道:“裴卿,留活口。”
“诺!”裴距得了明旨,便施展“幻魔身法”,身形如鬼魅般游走一圈,已有五个青衣人被他打晕。而这片刻之间,剩余的青衣人也都被解决了。
裴距仔细检查了五个晕倒的刺客,将他们身上暗藏的武器全部收走,又将藏在牙缝舌下的毒药取出,顺手折断四肢、卸了下巴,这才向萧璎复命:“禀国主,活捉五人,其余皆已击毙。”
萧璎颔首:“压下去,看好了。”
裴距问道:“不审么?”
“哼!”萧璎冷笑,“审什么?除了他,还有谁会干出这么没出息的事?留着吧,说不得就有用呢。”
“诺。”裴距领命而去。
裴距去后,萧璎又问贾诩:“太尉,我方伤亡如何?”
贾诩道:“此次参与会武的高手与他们的家眷的确个个武功绝顶,那些刺客被他们拿下大半。至于伤亡,禁卫军伤十八人,阵亡七人;銮仪卫重一些,伤三十九人,阵亡十二人。”
萧璎叹了口气:“阵亡的皆厚葬,有家属的要厚厚抚恤!再则,所有伤者,皆厚赏。修整一番,该上路了。”
“诺。”贾诩领命而去。
战事结束,无垢先去拜见萧璎,见国主无恙,才又急匆匆退出。
他急忙寻了身边随从,问道:“天儿何在?”
那随从的脸色有些不好,气恼道:“那白子画好生无礼!仗着是叶城主推荐的,就不把侯爷放在眼里,抱着咱们姑娘,死活肯松手!属下无法,只得腾了一辆车给他。”
无垢叹了一声:“你做的对。且带我过去吧。”
因无垢身在高位又简在帝心,他的随从要用车,又是给在户部任职的霓姑娘用的,管后勤的户部官员自然不会怠慢,寻了一亮好车来。
这车的车身很宽敞,里面垫着厚厚的毛皮,又铺了一层蚕丝被,柔软凉滑,十分舒适。
白子画将漫天放在车上,接过湘城候府的随从递来的斗篷给她盖在身上,便随手关了车门,将那随从隔绝在外。
他盘腿坐在漫天身侧,低下头,贪婪地凝视她苍白的睡颜,乌黑的发丝自肩头散落下来,在他的白衣上铺展出缕缕墨色。
他颤抖地伸出冰凉的手掌,又数次缩回,终于鼓足了勇气,抚上漫天玉颜。触感紧实而柔滑,与幻梦之中一样的好。
只是,那时明知是梦,便是佳人在怀也难免心下酸楚。
只因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那令人绝望的终局。
——那种历史难以违逆的宿命感,甚至比刀剑更为伤人!
而此时此刻,他朝思暮想之人就在身侧,真实无比。更令他欣喜的,是无法预料的未来。
——无法预料,岂非极好?
漫天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她飘在空中,如一介游魂般,冷眼看着那对如鸳鸯比翼般的男女。
——白子画和“霓漫天”!
她看着白子画蓄意接近梦中的自己,不着痕迹地讨好,将一颗少女的芳心紧紧收入掌中。
梦中的“霓漫天”不过金钗之年(十二、三岁),情窦未开便遇见了一头不要脸的老牛,自然就轻易被啃了!
看着不过十六岁的“霓漫天”被白子画哄着拥吻,漫天黑着脸,眼神如刀子般扎在白子画,忿忿地骂道:“衣冠禽兽!不要脸!伪君子!道貌岸然!”
可惜,那两人看不见她,自然也听不见她说话。
两人甜甜蜜蜜,耳鬓厮磨,又凑在一起絮絮私语,当真是情浓。
漫天却是气得眼前发黑!
——哪怕帝都人人都知晓她与无垢两情相悦,两人也从来是发乎情止乎礼。无垢诚诚君子,从来也干不出这等引诱之事。
想不到这白子画面上装得一派风光霁月,内里却是如此龌龊!
而后,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感情越来越深。
哪怕妖神出世,阻挠他们,二人仍是情比金坚。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依旧被花千骨害死、神器依旧重聚、“霓漫天”也依旧……身死道消!
她看着白子画跌坐在桃花树下,怀中抱着“霓漫天”早已冰冷的身躯,大笑出声,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
“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天儿,比起你爱上别人,我宁愿你就这般安静地躺在我的怀中。天儿……”
漫天只觉毛骨悚然!
——疯子!
白子画,疯了!
可她又觉得酸楚:无论她多么痛恨白子画,女孩子总是感性的。何况,她只是被宠过头了,本不是什么心肠狠毒的女子。
若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来看,白子画与“霓漫天”的相识、相知、相许,当得上是神仙眷侣。
可是,他们的儿女情长不幸牵扯上了天下大势,结局又偏偏那般惨烈,当得上是一场旷古绝恋了。
这样一场绝恋,怎不让人动容?
轻轻叹了一声,漫天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白子画,心情复杂地问了一句:“那是你的梦境?”
白子画冰凉的手指自她面上移开,转而握住她纤细修长的柔夷。
漫天神色一怒,用力挣开。
白子画也不纠缠,向来若冰雪般的面容绽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声若击罄:“是。我的梦境……之一。”
漫天秀眉一蹙,只觉屈辱非常,怒斥道:“你与你那不知人伦羞耻的徒儿害得我蓬莱还不够么?如今,我霓漫天不过一介幽魂罢了,长留上仙又何必追来羞辱于我?”
白子画神色一僵:“我何时羞辱你了?”
“呵!”漫天冷笑,“编织这般的梦境给我,又是为何?你喜欢花千骨,天下皆知!”
她突然又笑了,怀着满满的恶意:“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你师徒二人都是一般的罔顾人伦!只可惜,我霓漫天却不敢对尊上有半分肖想呢。尊上这番功夫,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白子画面色一白,眸光痴痴缠缠地凝望着她,声音里带着哀求:“莫要如此恶意揣测。我只是……心悦于你。”
我只是……心悦于你。
这样深情又绝望的告白,最是动人心魄。
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他自觉痛地揪心扯肺,漫天却只觉他有意戏弄。
——谁人不知白子画与自己的女弟子有悖德之情?他二人闹地轰轰烈烈,路人皆知。
世人提起白子画,便会想到花千骨。反之亦然。
但今日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漫天心中再怒,也只得压下,淡淡道:“尊上今日救命之恩,权且抵当日断臂之仇了。如今,你我恩怨两清,尊上还是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提到“断臂”二字,白子画脸色煞白。
在无间之渊浮浮沉沉三十世,他早已不记得他们之间还有这道障碍,也是刻意遗忘。
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再怎么刻意抹杀,也不能除去痕迹。
“天儿,我……”
“天儿还好么?”
是无垢!
漫天面色一喜,急忙应道:“我已经醒了,你且上来。”
白子画的半句话便被堵了回去,再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表告诉我白子画人物走行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