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家娘子》九疑郎君

15、麒麟花植上造假，若华帘幕后静观

　　早课乔若华到时，乔若涵和乔若然已经到了，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上念书，乔若涵生得珠圆玉润，连眼睛都是圆圆，两笼弯眉好似初一的月牙儿，肤色通白，浑身上下一股子灵气，就像一只无辜可爱的兔子，跟她生母，二姨娘吴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乔若然见了她，欢喜地跑上来同她高兴地讲近来的事情，乔若涵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她同她一贯是不亲的，便也只是礼数上的往来。

　　乔若华不着痕迹地将乔若然推开，可她任旧赖皮地缠着她，趁着四下无人时在她耳边咬耳朵道：“五姐，今日‘那个’三姐下午要来找夫子去赏花，‘这个’三姐不会来了！”

　　乔若华听出得她话里的庆幸，也并无多余的神色，依旧是冷着脸，专注将她这副狗皮膏药从手臂上揭下去。然而她近来恶心得厉害，食欲大减，时常是软弱无力，只是稍稍挣扎了这一回，已经力不从心，故捱等到范夫子进来时，她才得以解脱了。

　　范夫子今年已经二十有四，穿着素色袄，上面罩着一件鸦青色的比甲，腰间系有杏粉色的罗裙，生得一面冷美人脸，甫一进门，便将她冷冷地望着。

　　因她最不喜欢不守规矩的学生，此前她已经听说了许多乔若华的光辉事迹，心中早已膈应，今早又听乔若悠差人来话，说生病了不能前来，她心中便自然而然的将这些事同乔若华联系起来，可巧一见面，乔若华就同乔若然打闹，须知她回回走进学堂，里面都是安安静静的。

　　乔若然深晓得犯了错，赶紧放开了乔若华，嗫蹑地坐回椅子上执笔做沉思状，不敢抬头望她。

　　乔若华甫一得了自由，也不管对面的人正望着自己，而是找了个最靠后的座椅，伸手要从袖子中掏书，却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那本原来被他放在袖子里的小书册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默了一默，向窗户望过去，果然见栖鸾探出半个口正望着她，目光相对的片刻，她心虚的缩下头去了。

　　但无论如何伸出的手也不能僵在半空中，于是她很自然的改而整理了一下袖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范夫子见她不主动拜见，反而是个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丝毫不将她放在眼底，心中更是火大，正欲要发作，又想今日是第一天，她断不然随便处置了，心想今日且看她是个什么性子，日后也好应对。

　　于是便对她不做理睬，好在一堂课下去，她果然也没闹出什么。

　　中午散了课，乔若涵，若然两姊妹拜过夫子离开，乔若华因觉得头有些晕，只得在原地稍作休息，等恢复了体力，这时乔若霜找过来，两人见面，便说着要去参加什么月份，眼光瞥见了旁边的乔若华，她便开口随便说道：“妹妹，我们打算去同几个姐妹玩耍，你也同去去耍耍罢？”

　　乔若华正想拒绝，却猛然想前世的一件事来，她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前世她同四照便是今日再次见面。

　　乔若霜其实说得不过是客套话，因她觉得，依照乔若华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去的，可她没想到，乔若华却是起身来，道：“好提议，且一道走吧。”

　　范夫子顿时皱起眉头，却也没说什么，乔若华自顾地走了过去，丝毫没有理会乔若霜尴尬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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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几位小姐坐在茶楼厢房里扇着团扇吟诗作对，或者是交流女红技艺，亦或是谈论面脂水粉，乔若华只能坐在角落里，以手托腮，眉头紧紧地皱着，面上隐隐有不悦之色。

　　那些小姐们原本就没见过她，此时看着她臭着脸，自然也不敢上前搭讪了，都远远地坐着，乔若霜起初还想能同她说说话，免得她尴尬，然而她后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无论她问什么，乔若华都是难开尊口，她又何必落得个自讨没趣。

　　过了一会，有小厮送上来冰镇地瓜果，栖鸾选了几样乔若华爱吃的，端到她的旁边，乔若华正要伸手去拿，却想起肚子里的小娃娃，便忍了口欲，闭眼养神。

　　心中却是琢磨，人如何到现在还没有来，难道是她记错日期了？暗自在心中算了一算，正等得烦躁时，听得窸窸窣窣作响，她赶紧一睁眼，果然将权麟正笑眯眯的挑着两个镂花的木盒子，脸上带着和气地笑：“各位姐姐们，我这里有几盆上好的肉植，都给你们留着呢！”

　　瞧他的模样，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乔若华愣怔了一下，那熟悉的眉目在闪动的珠帘里不甚真切，他脸上含着笑，露出一对酒窝来，是天地参照着惨绿少年捏成的模样，眼睛中似乎含了天上的星辰，随时溢出光芒来。

　　其实前世他们并不出如此相见，而是乔四照出了府，专门去找了他，拿肚子里的孩子威逼他，喊他把她从乔府接回权家。

　　这个手法实在是卑劣，所以前世他万分厌恶乔四照，可当把一颗心剖给她后，他又觉得，这样的乔四照实在是可爱至极，最起码比起后来不苟言笑的她，更令他喜爱，所以情侣间的厌恶算不得厌恶，夫妻间的仇恨也算不得仇恨。

　　乔若华从前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见对面的权麟正拿着一杯肉植吹得天花乱坠，顿时心中的旖旎都消散了；她扪心自问，前世是权麟时，也是翩翩的公子，偏现在的权麟除了那一张脸，举止投足都十分的懒散随意，丝毫看不出读书人的矜贵。眼底的喜悦立刻转为浓浓地失望，头疼地按住眉头。

　　栖鸾看见权麟过来，身体僵了一僵，赶紧起身扶着乔若华走进了內间——实际上这群闺中小姐是不知道她和权麟的事，最多知道乔若华因行为不检点，被退了婚，但今日她是由乔若霜带过来的，大家便识趣的都不提起这件事，可栖鸾认为，这时候两人最好都是不要见面。

　　乔若华在贵妃椅上躺下来，继续闭目养神，倒是栖鸾急得额头冒汗，恨不得将立刻将屋子凿出一扇后门，带着乔若华回府中去。

　　可也只是想想，她踮起脚尖，避免走路发出任何声音，偷偷地走过去将门送里面拴了起来，冷不防她身后的乔若华睁眼问：“她们说了什么？”

　　栖鸾只恨自己没长两个翅膀，立刻飞过去堵住她的嘴，扭头小声地说道：“小姐，小祖宗，奴求你别说话行么？”

　　发觉她正摁住自己眉头，似乎是很不舒服的模样，栖鸾赶紧走了过去，心中的责怪也被关切代替了：“小姐，你哪儿不舒服，我们怕是去瞧瞧？”

　　作为她的贴身丫头，她早便发现乔若华近来不仅是性情大变，就连食欲也大减了不少，口味也与以往变化许多，因此人也渐渐消瘦下来，她想约摸是听氏的死使得她伤心过度，使得她里里外外变了个人似得。故此比以前更留心她的举动，只盼着她稍稍开朗些。

　　乔若华道：“无事，你去门口听着，听权麟都说了什么！”

　　栖鸾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呐呐地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乔若华隐隐带着怒气道：“给我守着那个不争气的混蛋，看他做些什么！”

　　栖鸾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心中却是想到，她这次变了个性子，时常冷语冷面，可也没大声说过一句话，没红着一个脸，可唯独对权麟……

　　她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只得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偷偷蹲在墙角。

　　仔细听得墙一面的权麟防还带着点稚嫩的声音，挨个介绍：“这是灯玉露、这是雪中一点红、这个是玉扇、这个是白皮月界、这个是……”

　　一个娇俏地女生打断她的话，道：“莫不是假的吧，这几样都是难找地宝物，如何叫你养出来了？”

　　“小姐可不能平白地冤枉了人，我养花的本事在荷月县是出了名儿，绝对的童叟无欺，王小姐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接着话里含了笑道：“各位姐姐真是不饶人，真的我倒是有，可各位姐姐怕是没本事养活，我可不能白白杀了一条多肉的命！”

　　“嗬！卖假货还理直气壮！”一个娇俏地女声音道：“好不要脸！”

　　“王姐姐怎么说怎么是，劳请给杯水喝，走了大半天，渴死我了！”

　　其中一个女声嘱咐道：“箐儿，你快去给她倒杯冷茶，叫这厮喝了滚开了去！”

　　众人顿时响起一阵嬉笑，权麟道：“我滚了你们可没这种好东西，这几样都是好养活的，你们且拿去，养死了算我输！”

　　“这话说得，好似我们养不活似得！”乔若霜突然出声：“你倒是瞧不起人哩！”

　　众人纷纷调侃说道：“权麟呀，这回你可遇见对手了，这是乔家大小姐，她可是养花的一把好手，广陵郡中可是闻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