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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险逢故人 ...

  •   “哥哥,那我走了。”司马容从营帐外推了个小板车进来,粗鲁地把郑璇丢到板车上,拉着他往外走去。
      “不用担心我,你只管走。”士兵摆摆手,道。
      眼见着司马容要走出营帐时,士兵忙又叫住她,嘱咐道:“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耍什么花样。”

      司马容看着郑璇,又将目光转向士兵,有些犹豫:“哥哥,听说楚国人最是狡猾,你说他会不会是装的吧?”
      她咬着下唇,手搭在板车把上,有些紧张:“要不…要不哥哥和我一起去吧?”
      若是她一个人去,营中人见一个陌生的人带走囚犯,难免怀疑,而拉上他则不同了。

      士兵无奈地叹一口气,然而却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根软鞭来,甩到地上,甩得尘土飞扬,他竖着一双剑眉,满脸煞气,对着奴隶喝道:“你们安分点,别跟我耍什么花样!要是我知道有人敢骗我,我定把他剥皮拆骨!”

      他又转过身来,看向司马容,神色放缓了些,笑道:“你这胆小的!他戴着手铐和脚铐,而且虚弱成这样,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说罢叹一口气,摆摆手,颇有些无奈:“罢了罢了,我同你一块去吧。”
      他素来勇武,且手中还有兵器,一个虚弱的手无寸铁的囚犯,他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他撂倒,哪用得费什么心思?正好借机偷会懒,也算不错了。

      夜色有些深了,初夏的夜晚还隐隐有几分凉意,几个人行走在路上,风透过衣裳的缝隙钻了进来,平添了几分寒意。
      士兵忍不住一阵抖擞,忙甩头振了振精神,借着昏黄的灯火往前探去。

      白军医的住处稍有些偏,此刻正是休息的时刻,大多数士兵都候在营内。
      士兵走在最前面,路过一处交错之地时,四下里无人,一阵冷风拂过,灯火闪烁间,士兵忽然感觉身后一寒,转头一看,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司马容的手中泛着阵阵寒光。

      “你!”然而话语就此顿住,匕首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睁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灯光昏黄,映着司马容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有些渗人。
      司马容眼珠转了转,神情放缓了些,把士兵往深草处拖去。

      她下刀虽狠,却并未刺入士兵的心脏,而是在他心脏左边几公分的地方,至于他是生是死,那就听天由命了。

      司马容连忙搀着郑璇从车上下来,拉着他往营帐后躲去,她来的时候稍稍探查了一番,此处正是营帐与水房交界之处,视野最为隐蔽,最利于躲藏。

      “这是解药。”司马容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他的手中。
      郑璇捂住发痛的胸口,脸色仍有些发白,他摊开手,看着药丸,眼里有一丝疑虑:“你是谁,为何要来救我?”

      司马容轻轻一笑,有些目无尊长:“其实你大可不必问这个问题,若不是救你,只为利用你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郑璇神情稍滞,将药丸吞了下去。

      “实不相瞒,我是郑丞相派来的。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好。”
      “你先站在这儿别动,我去前面探查一下。”
      郑璇点点头,仍有些虚弱。
      司马容凝神聚气,放轻了步子向着前方探去,才走了不多远,忽然前面响起了一阵骚动声,远处天边一片红霞,大火烧红了一大片天空,乒乒乓乓的声音从营帐内响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抓刺客’的吼叫声,瞬间,军营乱成一团。
      听到身旁营帐内传来的声响,司马容连忙后退,拉着郑璇往营帐后面藏去。

      “你现在离开燕营,连夜赶回楚国,千万不要拖延。”
      “那你呢?”郑璇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他不能现在离开。
      “你不用管我,快走吧。”
      郑璇摇摇头,带着一丝虚弱:“我不能走。”
      “叫你走你就快点走,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能帮上我们吗?你留在这,只能是我们的负担!”
      郑璇扶着发痛的手臂,神情愈发黯然。

      司马容叹息了一声,放柔了声音:“你快走。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将郑丞相平安带出来。”
      她的声音淡淡的,轻柔地像一阵风,悄悄地拂过郑璇的心上,他竟是莫明地颤了颤,抬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之间失了神,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的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少年。

      他释然地一笑,笑容随风而去,他点点头:“好。我相信你。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他深深地望向司马容,已是全然的信任。
      他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是个负累,还是决定离开,若是父亲有个什么好歹,他便以死谢罪。

      司马容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了士兵的衣服,往郑璇身上套去,又领着他向燕军较少的地方走去,直至快离开了营帐,司马容方才顿住,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郑璇,道:“往前三里处有一座瞭望塔,你可以抄左侧曲迴的那条小道,避开瞭望塔的视野,但那里蚊虫硕大,一个不留神即可要人命。你拿着这药喷在身上,喷在蚊虫繁茂的地方,可以避开叮咬。”

      郑璇接过瓷瓶,朝司马容抱拳道:“多谢。”
      “快走吧。我也该离开了。”来不及告别,二人便匆匆分别,司马容往东北方走去,那正是燕军粮草所在之处,此刻西南风刮得紧,怕是没有一阵子这火灭不了。

      外祖父必然是冒充了燕国士兵,然后放火烧营,想趁乱救出二舅。而能引起燕军如此大的恐慌的只能是…燕军粮草。
      此时火已烧了一阵子了,他们必定趁乱赶去奴隶的营帐了。

      司马容混入救火的人群,急匆匆地向前赶去,然而走了不过几步,便听到不远处开始响起了一阵击鼓声,司马容心跳骤然加快,鸣鼓即开始作战,燕国多而外祖父人寡,若在耗下去,外祖父肯定会有危险!

      司马容飞快地朝着奴隶的营帐赶去,她一定要在燕军主帅出现之前制止外祖父他们。
      营帐空空,鬼影重重。
      司马容绕到奴隶的营帐后时,发现几个穿着燕军军服的人在营帐外四处巡逻着,司马容正想飞出几根银针时,忽然看见一个士兵转过头来,司马容连忙收住了手,这面孔有些熟悉,正是外祖父带来的死士。

      那人耳朵一动,身形一转,拔剑瞬间向司马容刺了过来,剑光森寒,煞气重重,司马容心下一惊,连忙侧身躲过,然而还是被他斩断了一撮头发。
      “是我!”司马容低声惊呼道。

      那人稍稍一怔,瞬间收回剑来,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司马容的面容,惊道:“小姐!”
      “嘘!”司马容睁大了双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向四周看了一眼“不要打草惊蛇!”
      营帐忽然被掀起,郑丞相从营帐内走了出来,他满脸沉重,摇了摇头。

      他抬头望向前方,目光一滞,有些惊讶:“容儿?你怎么来了?!”
      “外祖父,二舅已经连夜逃走了。事不宜迟,你们也赶快走吧。”
      “璇儿已经逃走了?燕军戒备森严,他怎么可能…”

      司马容面色凝重,道:“外祖父,我掩护二舅,二舅已经乔装成燕军逃走了。现在燕国上下一片混乱,外祖父你快走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容儿,你孤身一人闯入了燕军?!”郑钴满脸愕然:“你二舅此时在何处?”
      “外祖父,二舅已经沿着瞭望塔左方的那条路离开了。”
      “那条路…”郑钴的神色深了深,沉默片刻,道:“好。我们一起走。”

      “容儿还不能走。”司马容把郑钴往外推去:“外祖父先快带他们离开。”
      “容儿,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外祖父,若我离开的话,必然遭人疑虑,你们不出多久便会被人拦下,只有你们先走,我留下断后,你们才能走脱。”

      “不,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郑钴神情凝重,转头看向那几个暗卫道:“你们带小姐先走,快。”
      “不,主上!属下与主上共存亡!”
      “这是命令,你们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主上……”

      “外祖父!”司马容神情匆忙,扑腾一声跪在了郑钴的面前:“求您快离开,我们多在这里待一刻便多一份危险。请您相信容儿,容儿一定会逃出来的,待清晨风平浪静之时,正是逃脱的大好时机。”

      “容儿…”郑丞相连忙扶着她起来,一脸沉痛“听外祖父的话……”
      “外祖父,你快走,容儿一定能平安逃出来的!”
      郑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形容憔悴,犹豫半响,忽然看见有燕军往这个方向走过来,终是点点头,将一块玉佩塞入了司马容的手中,道:“如果遇到危险,就把这个拿出来,它应该能救你一命……容儿,明日午时在三里亭见。”
      “好。外祖父,等我回来。”

      “走。”郑钴轻喝一声,连忙领着几人往着火的方向走去。

      那士兵渐渐走近了,他年纪稍长,约莫三四十,身形高大,他看着郑钴几人离开的背影,虽然有几分奇怪,但看见他们是往着火的方向走,也没有想太多。

      他渐渐地走近了,走出阴影,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容,脸上颇有几分身为长者的傲气:“小子,你是看管奴隶的吗?奴隶没有跑吧?”
      司马容愣愣地看着他,俨然一副初入军营毛头小伙的模样:“哥哥放心,都在呢!。”

      士兵欣慰地点点头,道:“没跑就好。”又拍了拍司马容的肩膀,吓唬他道:“可把奴隶看好了,丢了一个扒了你的皮!”

      司马容身子一抖,小脸上满身是惊恐“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的。”
      “嗯!我走了!可不许偷懒!”说罢他便挺着颇有些肥胖的肚子,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不两步又回过身来,问道:“对了,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呢?”

      司马容小脸冻得通红,眼神清澈无比:“他解手去了,过一会儿就回。”
      “又去解手,这懒鬼,总寻着时机偷懒!”士兵皱着眉头,咕哝两声,又看着司马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别学他,尽偷懒!好好看着奴隶,干得好了哥哥跟李副将说一声,少不了你的前程!”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我一定好好干!”司马容乖巧的点点头,咧嘴一笑,神采飞扬。
      士兵满意地点点头,复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夜里凉得很,司马容还穿着初秋的衣裳,之前心悬得太紧,根本没察觉到,此刻一静下来,冻得连打哆嗦,搓着手往前走去,前方七八里的样子便能走出营帐,附近的士兵也只当她是去小解,并不在意她,一路上也算畅通无阻。

      路过一个营帐的时候,刚好刮起一阵冷风,司马容一个抖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之间听见营帐里传来一声暴喝,司马容下意识地转头,忽然看见里面丢出一个瓷杯来,往司马容的脚边砸去,司马容惊呼一声,往左一跳,避开了那瓷杯,待站稳了,又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脯,幸好没踩着。

      她转头看向营帐,看到两旁的侍卫只是冰冷的望着她,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于是便若无其事地向向前走去,走了不过一两步,忽然听到营帐内传来了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是谁在外面,给本殿滚进来!”

      这声音虽然轻,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力,吓得司马容心跳差点停一拍,她顿在原地,脑袋迟钝地转向右边,看到那旁边的旗帜时,表情瞬间僵硬,天哪,这是燕军主帅的营帐!
      她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她要是落到燕军主帅的手里…

      血祭可能要多一个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司马容咬着下唇,牙齿止不住地发抖,她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心下千回百转,然而门口两个士兵紧盯着她不放,她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营帐内走去。
      在外面耗的越久,越会引人怀疑,既然这样,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进去。

      但每一步都是那么地忐忑,每一步她都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司马容刚要挑开帘子时,帘子却先被人挑开了,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来。

      这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肌肤莹白,唇瓣小巧,尤其那一双眼睛生得极好,顾盼之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而又含蓄隐忍,欲诉还休。她一头墨发柔顺地从肩上滑下来,衣裳有几分凌乱,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看得司马容都有些心疼。

      少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泪水还挂在眼角,无声地坠落着,她瞥了一眼司马容,立刻垂下了头,整了整肩上的衣裳,往外走去。

      司马容低着头挑了帘子进去,如同普通士兵见到上级般畏缩,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属下参见殿下。”

      然而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营帐内静得有些可怕,甚至能够听到沙漏细细的滴答声。
      司马容的话仿若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她心下一阵忐忑,不敢抬起头来。
      难道这个什么殿下发现了什么?抑或是她表现得太过拘谨,引起了他的怀疑?
      可若是她表现得太过放松,也不像是一个士兵见了主帅的正常反应。
      她该怎么办?
      司马容思绪万千,满心忐忑,愁得额间都沁出了一丝冷汗,还好额前碎发遮掩,倒也看不出什么。

      忽然之间,室内传来一阵手指敲击桌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轻笑声:“你抬起头来。”
      这声音…
      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司马容心下疑惑,脸上却不露分毫。
      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主座,脸上的表情瞬间滞住。
      夏聃??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遇见夏聃?
      难道,夏聃就是燕军主帅?!

      “阿容,我们还真是有缘。”夏聃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笑意,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沉。

      司马容没有说话,而是垂下了头,夏聃,不,应该是夏侯耽,燕国十二岁便开始监国的太子,他必然在怀疑,她为何女扮男装深夜潜进燕军军营。

      而她,不能说谎,因为一切谎话都在他面前无从隐藏,最好的办法,只有沉默。

      见她沉默,夏侯耽笑了,笑得有几分讥讽:“阿容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见到我不高兴了?”

      司马容依旧垂头不语。
      夏侯耽手指顿住,他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走到司马容的身旁,绕了半圈,道:“阿容怎么一直低着头呢,莫非是不想看到我?”

      “抬头。”夏侯耽目光悠远,命令道。
      司马容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膝盖。
      “夏侯耽。”

      “嗯……阿容果然聪慧无比,只一眼便猜出了我的身份。”他看着司马容,眼里满是探究:“不过,阿容,那你呢,你又是谁?”
      “你知道的。”
      “郑若?”夏侯耽不以为意地一笑:“郑家旁系的女儿?我看你,可不像一个旁系出的小姐。”

      “可事实就是。”司马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夏侯聃沉默半响,忽然凑近了司马容的耳旁,轻声道:“是也好不是也罢,于我而言,身份皆是外物,你只是阿容而已。”
      他负手而立,来回踱步,忽然又回眸看向司马容,话锋一转:“不过,本殿很好奇,阿容你为何深夜出现在我军军营里呢?”

      司马容脑中思绪千回万转,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却又瞬间收回,最终只说了一句:“我说误闯你信吗?”

      夏侯耽轻轻一笑,眼中仿佛蒙上了一次烟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如果我说,我信呢?”
      司马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低了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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