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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任 ...

  •   “您好,黑兹先生。”
      黑凤凰来到洞口时还没有适应突然的光亮,他把两只翅膀往前拢出一片阴影来,才得以看清来人的面孔。
      “呐,贵客啊,”咧开嘴笑着,黑兹的表情既不能说是高兴又不能说是恼火,“我劳您大驾了呢,冥王先生。”
      “哪里哪里,分明是我多多打扰了。”来人回以谦逊温和的微笑,甚至还微微欠身,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有蹄类动物特有的的长睫毛下闪着光。
      来者不善。
      “何必如此客气,”黑兹伸出爪甲尖锐的手指剔出牙缝里的隔夜的肉屑,笑嘻嘻地朝对方弹过去,“还带了那么多人来。”
      肉屑被扔出的力度不够,做了一个小小的抛物线运动就落在他们之间。但是两边谁也没看着它。微笑的冥王看着的是黑兹身后洞穴中模糊不清的阴影,而黑兹看的是冥王身后茂盛的丛林。
      “黑兹先生,我没有上一位那么胆大。”年轻的冥王用轻柔的语气说——他看上去更适合当个吟游诗人而非执政者。
      装腔作势。
      “怕我?”黑兹也不生气,只是满不当回事地笑了一笑,“好了,没关系,别紧张。但是提前说好,进来的只能是你一个——除了冥王本人,我这里不接待任何雄性来客。”
      禽王说这话时伸手在半空一点,再收回时那尖锐的爪甲上已经很赫然穿着一只雄蜂,整个腹部都被刺穿,却还在“嗡嗡”地挣扎。
      “您的标准真是严格。”对面的冥王以惊人的定力保持着温婉而合乎礼节的微笑。
      “怕就不要来。”黑兹却收敛了笑容,把黄蜂扔在地上一脚碾成一滩污水。
      “那就原谅我的唐突吧。”嘴上说着客气话的冥王毫不迟疑地迈开了步子,一直走到黑兹的面前——他几乎要仰起头才能和对方对视,然而他坚持不让自己显出卑下的面孔。
      黑兹给他的回答是一个转身:“跟上我。”
      ****************************************
      希尔希尔始终不知道这个决定是错是对。
      他竟然来见黑兹了——和上任当年一样。
      他痛恨这个想法。可是如果他是冥王,他想当冥王的话,他就得来。
      黑兹赤裸的白花花的身影好像是条巨大的人形蛇怪,当希尔希尔跟在他身后在这阴冷的洞窟中穿梭的时候,他打心眼里觉得恶心和苦恼。黑骑的祖先是独角兽,所以他们也和独角兽一样偏爱宽阔的平原。至于地底或者山洞……没有一位正常的黑骑会喜欢。他只是强忍着而已。这种忍耐的痛苦使他分了不少心,甚至都没注意到黑兹已经顿住了步子,回头望着他。
      “喂,到头啦!”黑凤凰用那尖利的凤凰嗓子在这个空旷的洞室内喊叫造成的声浪让希尔希尔以为自己会被刺个对穿,而他接下来的话的确也让希尔希尔感觉到心里有个什么地方被扎了个窟窿,“当年我和你的父王就是在这里交涉关于‘法’的事情的。”
      “很抱歉,黑兹先生,”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和平常一样微笑着礼貌的回答的?“我和洪先生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
      “哦?真的?”黑凤凰瞪圆了眼珠子,张圆了嘴巴,表情夸张得像个二流的喜剧演员——他是故意的!
      希尔希尔心里的火山在喷发,但是他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底线——礼仪和谦逊。他和洪不一样。他和那个血统混乱不懂规矩的上任不一样。他朝黑兹微笑着点头。
      而对方却对此报以狡黠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晚辈愿意受教。”希尔希尔打定了主意要最大限度地保持微笑和得体的举止——无论对方的答案是什么。黑兹无非是看他不顺眼想找他的难堪,说他不如那上一位之类的,关于这些,希尔希尔早有对策,他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也知道自己比上一位要好得多。
      “因为,”黑兹再开口时的笑容已经不单像是想找人难堪了,那是绝对的讥笑,“我就是在这儿把忽恩给干了的!哈!一笔上好的交易不是么?”
      希尔希尔看见他朝自己暧昧不清地笑着,嘴巴咧到露出牙根和牙龈。
      年轻的三任脑海里出现了几分钟的空白,名副其实的空白。这完全,不对头!他的上任那个脾气,会这么……让人上么?虽然说血统混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上任完全不知廉耻。相反的,那个上任在性方面的规矩是出了名的。他的作风比修道士的还要严谨。
      黑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羞辱么?这是事实吗?
      “真抱歉,先生,我和他不是一种人。”温和的微笑表情是保持住了,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已经没办法保持风度,“我从不拿尊严做买卖。”
      “……你们的确不一样。”黑兹的笑容猛然退去,他把一只手插在胯部,另一侧的翅膀一直包到肩膀,“你根本就不懂得尊严的意义。”
      果然是来挑毛病的。不高兴了么?啊,早就知道黑凤凰和上任有着交情,只是从来没料到是这么肮脏的交情。
      这话当然只是想而已,希尔希尔没有傻到要说出来。不过就在他刚对上黑凤凰的黄眼睛时,对方却再次开口了:
      “虽然很想给你点颜色,臭小子……但是至少说实话并不算刁难。我警告你,这个位子你坐不久的。”
      黑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他惯有的懒散或者漫不经心的样子。相反的,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配得上禽王这个身份。威武,庄严,如同神明。
      裁决一切,而希尔希尔不希望他这么裁决自己的人生。
      “如果这仅仅因为我没能用身体贿赂你……”希尔希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下去的,或许,他只是觉得不太公平。这的确不公平,明明是那个人不对。一个残酷的冥王,而且自负,阴险,无情——那样一个上任,又有什么资格拿出来和他比?希尔希尔比上任更懂得怎么用人,更懂得怎么关心他的子民,而不是发动战争或者使用卑鄙的手段去威逼利诱版图外的种族……如果黑兹仅仅由于感情因素就无端地指责他希尔希尔,这是不公平的!
      希尔希尔想要这么说,可是黑兹朝他瞪视过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以前一直以残暴无情著称的黑骑并不是缺乏勇气的种族,黑骑女王和二任冥王的后代希尔希尔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平民百姓。
      但是希尔希尔不得不羞愧地承认,他不敢面对对方的瞪视,他甚至不敢在那目光下再吐出一个音节。
      “我永远不需要你的贿赂,你不配,”黑兹高傲地抱着肩膀飞落到一块突起的石堆上,他的声音轻蔑而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你不适合当冥王,回去,做什么都可以,免得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希尔希尔认为自己在这一点绝对不能妥协,他必须坚持,被那个上任比下去他死都不会瞑目。
      “这不是报复。”黑兹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了一切,“你想用更大的名气来报复他?听着,蠢货,你当不好冥王的,再这样下去,三任这个词语只会变成‘忽恩的儿子’。”
      “那不会发生。”
      “在你分清虚荣和责任,还有虚伪和仁慈前,这是早晚的事。”黑兹再次露出他那邪恶而且凶残的食肉动物的笑容,“就算是现在你也应该能注意到那些来自民间的小小的声音,不是么?”
      希尔希尔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黑兹,足不出户的黑兹,为什么会知道外界的一切?
      “难道说为达目的不惜放弃尊严也是责任么?”
      不知不觉,预想的好好的交涉变成了争辩。希尔希尔的笑容中温和的那部分已经被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愠怒。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尊严这东西,拥有者自然不会放弃。”黑兹的笑却反倒变得调皮起来,他如同无害的孩童一般蹦蹦跳跳地着了地,“我们两厢情愿,不存在强迫行为,怎么能说放弃尊严呢?”
      “我宁愿归类到不择手段。”
      “哦哦?”黑兹好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优伯尔是从谁那里打听到仇人的下落的?!”
      再次当头一棒。的确,已经隐退的上任的住处,是希尔希尔告知优伯尔的。但是……
      “如果我不告诉他,我就没法自保。”希尔希尔深吸了口气,试图使自己冷静一点,“你觉得,我值得为一个从来不承认我也不关心我的老东西赔上一条命么?”
      “呵呵,理论上来说如此,”黑兹蹲下身子,支在膝盖上的右手托着尖尖的下巴,他朝希尔希尔笑着,“但是如果你傻到想不出要用凯瑟琳做救兵,还去当冥王干吗?优伯尔或许不拿你当回事,但是他从不敢得罪那唯一的恋人吧?你好歹也是凯瑟琳的丈夫,这都不知道利用是会被人戴绿帽子的!”
      “我觉得我对洪已经仁义至尽了,他抛弃了我母亲,又毁了她的名誉,也把我扔到一个世界最偏僻的角落以便遮他的丑。”希尔希尔现在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充满悲伤的控诉——的确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而在他离任的时候,我有权没收他的财产的,而我没有,我甚至主动表示和解!我只是希望他能承认我。这有什么错吗?”
      黑兹的表情沉静下来,他似乎在沉思,他抬起眼皮望着希尔希尔时,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我记得他没有接受你的示和。”
      “是的。”希尔希尔悲伤地说。
      “他做的对。”黑兹回答,同时嘴角浮起迷人的微笑,“如果我离开这里后,另一只凤凰就把我的所有女孩杀干净了,我也不会接受他的示和的,你说对么?”
      “我知道你指的什么,”希尔希尔挺直了身体,巨大的双翼在肩头轻轻摇晃,“妣琪的死的确有我的原因,但是我只是自卫。我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心腹大将才那样做的。”
      “那么医奴菲佐力呢?”
      “我给了她自由。”
      “你把她扔在了莫尔德森林——一个智商明显低于常人的畸形的女子,她除了医疗的天赋什么也没有。”黑兹平静地,慢慢的吐字,每一个词语都是一把小刀,“你给她的是自由还是死亡?”
      “那你叫我怎么办?”希尔希尔开始觉得一切都已经在往无理取闹的方向演变——黑兹总是在他的每一句话里找毛病,每一句!“只有上任一个人能明白那傻子在说些什么……”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应该学着理解一个没有恶意的傻子,好让她发挥特长为你服务,”黑兹仔仔细细地咬着长长的爪甲,把它们都均匀地咬下去一段差不多的长度——他没用过指甲钳?“还是你害怕她深藏不露,会给你下毒?”
      “傻子没有善恶观念。”希尔希尔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只是怕万一。我和他当年不一样,我得为了我的家庭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傻子不懂那种命令,医奴的天性和天赋都是一致的,她只懂得救人,所以你担心个什么呢?”黑兹却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一样,只是审视着自己的爪甲,比较着它们现在的长度,然后满意地笑了,“对忽恩过于谨慎是你最大的缺点。如果真想除掉你,他绝不会拖到退位失权的今天。而冥府那批经过他筛选后留下的官员对你来说,更不应该是危险而是财富。因为忽恩看重的是效率而非人情——不过可惜啦,那帮人已经被你遣走不少,最终导致你今天举步维艰,不得不来我这里乞讨声望。这叫负责?”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希尔希尔一眼,同时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食指。这动作让希尔希尔有点恶心。
      “我只是希望不再借助他的任何力量!”三任冥王一时有些找不到说辞——尽管他非常清楚道理是在他这一边的。他的拳头下意识地握起来。但是他的脑子里还是想不出比这更多的辩驳。
      “我看你是不敢碰任何和忽恩相关的的东西,”黑兹却似乎对刺激他这项工作乐在其中,黑凤凰站起身体,又弓下腰来,双手支在膝盖上,轻轻摇晃着髋部,好像要勾引人的姿势,“所以你连弄死他都得耍阴的,要借刀杀人,还想一箭双雕,不仅去了你的心腹大患,还能毁了情敌优伯尔,借着你老爹的声望让情敌成为千古罪人。而这一切又因为什么呢?啊,因为什么呢?”
      最后这句轻得近乎耳语,却还是异常清晰。
      因为什么呢?
      希尔希尔想要说只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两个。一个是不负责任的父亲和残忍的前任,另一个是仗着先天优势无法无天的男人。他就是看不惯他们,这有什么不对么?历史本来就不应该是这两种人写出来的!对家庭不责任的人能对整个魔界说责任么?会跑来勾搭他妻子的男人会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么?不是!
      所以他们不该消失吗?所以他们的确不值得他亲自动手啊!他不想和这两种人有任何瓜葛!他的妻子和女儿也不应该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他在保护她们啊!
      “我是……”他本来是要理直气壮地回答出来的。但是那个不懂礼貌的黑兹再次抢了先:
      “因为你知道自己不如他们!要不是因为以为优伯尔死了,凯瑟琳会跟你?不要说冥王了,你这种人,就算统治了三界,她也是不屑于去看一眼的!!”禽王尖利的大笑充满整个洞窟,好像无数冰锥一样,把呆愣在原地的希尔希尔刺成了筛子。
      “不是这么回事!”等到他再听见自己的声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咆哮——他等了多久才等到凯瑟琳的一个点头!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使得自己成为冥王!这些这个愚蠢的鸟脑袋根本不知道!黑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阙词!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被尖刻的言语刺中的他明显干了件蠢事。几秒钟后,他发现自己被按在墙上,喉咙上罩着黑兹的一只爪子,两腿被挤在一个石缝里,双手和翅膀则被对方的羽翼狠狠抵压在岩壁上。
      透过衣服,他仍然感得到那千万年凝成的岩石中透出的阴湿的寒气。他打了个激灵,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又或许……是因为那双猛禽的黄眼睛正对着他。
      “我记得黑骑是尚武的种族,那么看来对你的教育明显不够。”黑兹似乎有点生气,他朝他露出牙齿,整齐尖锐,好像龙的牙齿一般,光是看着都叫人感到身上疼痛,“这种程度的袭击,只会让我觉得厌烦。你到底从你父母那里继承来什么了?双方的缺点么?”
      黑凤凰说着,舌头从牙缝间探出来,蛇一般随着呼吸伸缩。
      这姿态色情肉麻而且叫希尔希尔无法忍受。他的鼻尖甚至可以感到那条舌头的温度。他得离开这儿,他得脱身。
      空气中响起了爆炸声,接着是衣料被撕开的声音。黑兹往后一跳,轻巧地避开了黑骑的蹄子。
      “黑骑可以像独角兽一样变形——这个优势利用得很好,我收回前面的话。”
      他找了个高点儿的地方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希尔希尔。希尔希尔对此报以愤怒的鼻息,并且用力拍打翅膀,前蹄刨地。黑骑那坚硬的蹄子甚至可以在这石头表面轻松刮出一道道的白痕来。若是被它敲个正着的话,黑兹难保不会脑袋开花——当然对他来说脑袋开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不会像洪一样任你摆布。”黑骑希尔希尔甩开残存的衣料,两耳直立向前,用马嘶一样的声音大声宣布。
      “那你要怎样,用犄角给我穿个窟窿还是怎么着的,帅种马?”
      可惜的是任何严肃的话题到了黑兹的嘴巴里都可以变得滑稽可笑。尤其是配合上他那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之后——禽族大多具有表演天赋,而黑兹很可能是这天赋的首创者。
      希尔希尔几乎克制不住给他一蹄子的愿望。他漆黑的马尾在后面抽出老大的响声。而这时候黑兹却又发话了:
      “兹达班卿杜鲁门德达尔斯克…………克鲁密缇亚。”
      一长串没有意义的语句,听上去像是某种咒语。希尔希尔犹豫着后退了半步,就在同时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从没人见过黑凤凰使用咒语,黑兹生活的时代太久远,那个时代的魔法来自本身的力量,而不是咒语,他应该是不会使用咒语的。
      所以希尔希尔猜错了。他看见黑兹眼睛里刚刚消失了一小会儿的嘲笑的表情又浮了出来:
      “别怕,小马驹子,这不是诅咒。这是我的真名——很可能是世界上最长的真名。”
      “听上去就好像一个诅咒。”希尔希尔开始从希望他认可退而求其次改为仅仅希望让他印象深刻。但是黑兹不为所动,他的翅膀收拢了,脚跟往里并起来,整个鸟绷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来:
      “我再说一遍,这个名字你要是可以就记住我就答应你。这是货真价实的真名,和你们的真名一样有效,你记得住的话到时我不答应都得答应。”
      刁难,已经很明白了,这么长的名字谁可以两边就记住,更何况他第一遍根本就没有注意听。
      “谁也做不到两次就记住您这样的真名。”黑骑忍不住有些愤愤,“更何况第一遍时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当年只对忽恩说了两次。而且那时我也并没有说这是我的名字。”黑兹的回答和他的眼神让希尔希尔觉得自己的内脏好像都叫那个上任吃了——这不是个刁难,这是个考验,却残酷无比,他必败无疑。
      希尔希尔宁可去背圆周率,或许那个还简单一点,毕竟只有十个数字,组合方式至少还是有限的。而音节可不只十个,特别是禽类的发音千变万化,这些全组合起来会有多少种可能谁也说不清。
      但是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兹达班卿……”黑兹在说了,他的语速一般,吐字也很清楚,可是说出来的名字却冗长而且毫无韵律感,根本就像是拿不同的声音乱凑起来的,“……莱蒙托尔利古……”
      “……伦泽玛斯奇……”
      “……苏拉米妣……”
      “……提克基雷……”
      提克基雷……前面几个音是什么?苏拉米妣?还是苏拉米奇?
      “……保都纳可可……”
      “……”
      “……”
      “……克鲁密缇亚。好,完了。背一次吧!”黑兹把音落在这个词语上时,希尔希尔还在整理之前的记忆——那一团乱麻一般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拧绞,活蛇一般束住了他的舌头。他只能肯定第一个音节是兹,黑兹的兹。
      “……我放弃。”
      希尔希尔除了这句话想不出别的。
      “那好,你可以走了。”黑兹相当轻松地一屈腿坐下来,好像早就等着这个结果似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
      这好像是个事实。
      “黑兹先生,”希尔希尔再次开口,但是黑兹猛地抬手把一堆东西扔在他身上。黑骑甩了两次脑袋才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弄掉。
      “别看了,是衣服,我可不希望你这样子出去让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黑兹侧过身体面朝着希尔希尔躺着,打了个哈欠,“别人会骂我品味太低的。”
      这是侮辱。
      “那看来先生的品味恐怕在像洪那样会叫的人身上。”希尔希尔回击道。
      “忽恩□□?我倒是很想听。”黑兹半闭着眼睛好像懒得理他,“可惜上次我干了他七天愣是没有挤出一点。但是我听说你的妻子好像很会叫?你想不想听她和优伯尔在一起时有多兴奋?如果你的女儿也遗传了这个……”
      这是魔鬼的声音。
      希尔希尔不想再听,可是即便他走出很远,他还是可以依稀感到那尖利的嘲笑声:
      “……和男人做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用担心会有孽种让你戴绿帽子,所以和女人结婚的要小心啦……”
      够了!
      ******************************************************
      许茹开窗的时候,一只蓝灰色的小兽“刺溜”一下窜了进来,她一把没抓住,那小东西已经扑腾着冲进卧房。
      真讨厌,这也是来找麻烦的?她急急忙忙往里面冲:
      “洪?”
      “没事,是莱尔的信使。”那里床上的伤员平静的一句应让她放了心——她的丈夫洪还在恢复期,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许茹松口气走进去时看见那蓝灰色的形似小狐熊的信使正卧在洪的胸口——幸好魔法造出的信使没有重量,不然洪那已经断过一次的肋骨绝对会再塌下去一次。
      小狐熊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属于莱尔的,那是一个沙哑却依然好听的男人的声音。不过可惜的是他说的是北域狼人的专用语而非她刚刚掌握的魔界通用语。许茹一个字都听不懂。
      信使说完话便消失在空气中。而洪没有等她问出来就给了回答:
      “优伯尔把希尔希尔的女儿莉莉偷走了。”
      哦,这是他的报应!活该!呸!
      许茹很想小心眼地这么说,但是看着洪的表情不像是为这个感到高兴,她也没好意思出声。
      “还有,希尔希尔把卡尔斯提拔到他身边的了。”洪说话的时候没看着她,而是显示出沉思的表情,他用伤势比较轻的左手在半空轻轻地画着圈,制造出一只黑色的燕子形态的信使,“要出事了。”
      “出什么事?”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很高兴,却不巧的是正对上对方的眼睛,他显然对她无知的兴奋有点不大满意。
      “希尔希尔上火了很可能会拿跟我关系最好的编外郡开刀,我必须告知莱尔他们注意避让,狼人容易头脑一热就主动进攻,再加上他还对希尔希尔的‘优待’耿耿于怀……我得让他们先转移到基崔崖,卡尔斯不擅长山地战,这对莱尔会比较有利。”
      “你想的真周到。”许茹知道这不是恭维而是事实,所以说起来一点都不脸红。
      “还有更周到的。”洪却接着说,“我们得搬家,马上。通知基德和吴妙,这次可能得去人类的世界。”
      “又搬?这是为什么?!我不信希尔希尔敢顶着舆论压力再害你一次!”
      “他是不敢,但是我在位期间一直没有提拔过卡尔斯,”洪说,“尽管他有很光辉的战斗记录,但是他的性子太野……”
      “你怕他会对希尔希尔不忠?”
      “不,我只是怕他会尽忠过头,在这期间我们最好小心。”
      “但是我们难道就这样一直躲着?”
      “不会一直的,”洪伸手放出信使,看着黑燕默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才又回过头来望着妻子,“三任当不久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而且他之后,不会再有冥王。连名义上的也不会有。”
      “所以到那时,事情才真正结束么?”
      “不,那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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