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仙传》千山踏歌

9、求仙者（二）

　　城门口的一幕已经散去，出现了常人绝难理解的神妙之物之后，也不需要沈离与洛仙多少一句话，那些来自“飞鸿酒楼”之中的打手就以飞快的速度直接离去，他们也许可以仗着武力为商家护卫看守，但那些涉及到了神仙妖魔一类的事物，却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料理得了的。

　　而在回去酒楼的路上的时候，那位负责搭话过的领头者，也终于从这莫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在灵光一闪的思路中，他忽然理解了自己在看到那对男女之时突然升起的警惕感到底是来自哪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持剑之人身上的衣物，应该是来自于朝廷之中传说的那个部门……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客栈之中，沈离坐在洛仙的对面，面对着她和那柄奇妙的小剑，还有那坐于之后，被他们带回来的乞丐……

　　不，或者说现在已经不能称其为乞丐了，在被收拾了一番，又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之后，他显露出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庞，但更出彩的是他漆黑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竟有一种被摄住的错觉，这令得那位在为他收拾身形的侍女走出了房间之后，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红晕。

　　“我能感觉到，”洛仙露出一抹略带柔和的笑意来：“它好像很喜欢我。”

　　沈离看了一眼正痴痴地凝望着洛仙背影的男子，摇了摇头，他淡淡道：“我知道你也很喜欢它，但是，它好像是有主人的。”

　　话说回来，在洛仙于那个雨夜中踏入庙宇中的第一步的时候，他手中伴其良久的配剑也同样有过那种不同寻常的反响，既然已经排除了她妖物的身份，那么，两柄剑这样相同而又不同的反应，是否说明了某些他现在还不明白的内情呢？

　　洛仙转过了头去，乌黑的发丝从她的脸庞上落下，无端中和了些许她过于锐利的气质，酝酿出了少有的温和感。她看了一眼那目光不离“自己”的男人，又将眼神重新落回了在她掌心转动的莹白色的小剑，她站起了身来，走向了对方。

　　“扣扣——”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沈离看了看将手掌伸到了男子面前的洛仙，他起身而来，走出了门外，又重新掩上了客栈的木门。

　　“大人。”穿着官役服饰的来人拱手行礼道。

　　“查出来他的来历了么？”沈离负手问道。

　　“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 差役有些为难地回答道：“属下特地去拜访了城中有了些年纪的老人，才可以稍加确定，此人应当是在大概十二年出现在的此地，而他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现今的这副邋遢痴傻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而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差役道：“他也从来没有显示出他的不同，不论是被嬉笑怒骂，还是欺侮殴打，他也没有过一次还手之时，就连那奇怪的恢复的能力，也是难以确认的揣测，其实其他人也不是非常肯定。”

　　沈离沉默了下去，半晌，他还是挥手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差役轻舒了口气，立刻躬身后退。他还是第一次和长安阁中的大人物距离这么近呢。

　　沈离返回到了房间内，而此之时，那柄神异的小剑已经被洛仙重新还回了那人的手里，在“夺回”了自己的“朋友”之后，男人似乎就已经将面前这二人彻底地遗忘，他拨弄着手掌心中的小剑，想要做出一派龇牙咧嘴的恐吓的表情，但很快他又好似遗忘了小剑“弃他而去”的黑历史，又重新抱紧了它，絮絮叨叨地吐着无意义的字词。

　　“我们可以帮助他吗？”凝视着男子好一会，洛仙突然开口问道。

　　“怎么忽然这样问？”沈离流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问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现在最想要做的，其实就是赶到青阳府，去面见国师，让他解除你的疑惑，并且找寻回，能够让你回归的方法。”

　　“……它在向我恳求帮助。”洛仙眉目间有些迟疑道。

　　“虽然不能说话，”洛仙语气静缓下来：“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它并不是想要抛弃从前的主人。”

　　眸色愈加深邃，沈离注视着这位脱凡超俗的女子，最后，还是轻声道：“好。”

　　夜色昏暗，星与月藏进了厚重的云层中，黑暗覆盖住了这座悠远古老的城池，白日里嘈杂喧嚣的声音俱都一齐安静了下来，凡尘的烟火气沉寂，夜晚是独属于幽寂的领域。

　　在城池的北部，这里有一座古意悠然的酒楼。

　　耸起的飞檐、层叠的楼廊，还有金色大气的牌匾，牌匾之上，恣意潇洒的“飞鸿楼”三字在昏暗中熠熠生辉。这里是宁月城中最高档舒适的酒楼，不仅有着技艺深厚的厨师，也还有着独树一帜的环境。雅阁之中，盆栽字画，水石花树，是作为合适闲谈与静听的场所了。

　　“这么说，”一道娇媚悦耳的女声在夜色中响起，一道婀娜的身影被投射在门窗上，她拿捏起细长的针器，挑了挑灯光之中过长的芯蕊，声音既轻柔又舒懒，仿佛带着一种撩人心弦的馥郁香味：“你今日里，碰到了长安阁里的大人物，并且还让他从你手中救走了那胆敢在我的店里偷摸的小贼？”

　　汇报之人，也就是白日里的追赶者的领头人跪倒在地上，他战战兢兢、冷汗袭背道：“是、是的。”

　　“那小贼不仅从你手中逃了出去，还连带着，他所藏有的飞剑，也同样落入了对方的手里？”女声笑了起来，声音仿佛在耳边缭绕。

　　快要哭出来的领头人抖成了筛糠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啊，一个在你面前晃了十多年的傻子、乞丐、蠢夫，”那女声怜惜道：“他又怎么会藏有什么秘密呢？”

　　一道蓬松的尾影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是我的错，是我的失误！”领头人立刻砰砰磕起头来，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他一边叩头，一边大声道：“是我瞎了眼，还请楼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将功赎罪，将一切都为大人调查清楚的！”

　　半晌的静默，火光抖动，女子终于又再一次笑出了声来，她笑声玲玲：“着什么急呢，我有说现在就要处罚你么？”

　　“没、没有，”领头人道歉道：“是我误会了楼主，是我胡思乱想……”

　　“那么，”女子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他们接下来又做了些什么呢？”

　　领头人立刻回答道：“他们想要找出那个傻子真正的身份，但是我在官府中的暗子告诉我，那个长安阁人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后来，他们好像有什么目的，开始带着那个傻子在宁月城中到处走动，也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

　　“这可不妙啊，”那女子笑着说道：“要是一不小心，被他们捉到了我的踪迹，这个酒楼，可就彻底地完蛋啦~”

　　“而你们，”女子感到有趣道：“恐怕就要成为人族的叛徒啦！”

　　领头人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族剑客的称谓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女子忽而问道。

　　“据说那位姓沈，”领头人回答道：“好像听闻过府中的官员提起过，应该是叫做……”

　　“哦呀！”女子忽然欢笑起来：“沈离啊……我是不是应该感叹一下……好歹这一次，也算是我们之间的……”

　　“故友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