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响萍

6、第 6 章

　　瘦瘦的高助理，依然身着松松垮垮的西服，出现在了徐婉若的视线里。
　　徐婉若表情拘谨的打了声招呼：“高助理。”
　　高助理面无表情，越过她，直接站到了病床前。

　　他垂头盯着穆嘉的脸看了会儿，这才回过身，眼睛看着徐婉若说道：“我听曲医生说了，你担心穆总身体恢复后你的工作问题。正好，星光商厦的华总一直在招聘助理，等穆总身体好转以后，你可以去她那里试试。”

　　星光商厦？华总？

　　那不就是自己之前应聘的职位？
　　兜兜转转的，自己还是要去参加那场面试？
　　曲医生见她发愣，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她反应过来，朝着高助理行了个礼：“谢谢高助理。”

　　“好好工作就行。”高助理递上一个信封，“这是预付的半个月工资。”

　　徐婉若这才来了两天，竟然就见着钱了，她内心狂喜，但表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小心的接过信封，再次向高助理道了谢。

　　等高助理和曲医生走后，徐婉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沓崭新的钞票，光看着，她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她坐到床边，开心的数钱。
　　从一数到五十，不多不少五千块。

　　徐婉若把钱重新装回信封里，送到门边的羽绒服口袋里装好。

　　她挽了挽袖子，走回床边，“亲爱的穆总，我要好好工作了。”
　　这钱不能白拿，徐婉若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表现下，起码对得起人家付的这五千块钱。

　　徐婉若去洗手间端来了两大盆温水，然后将穆嘉的被子往下一卷，她贴近穆嘉的耳边：“亲爱的穆总，我帮您讲讲卫生。”

　　徐婉若将毛巾打湿了，从上到下替穆嘉擦拭了全身，只避开了敏感部位。

　　擦后背的时候，她使力的抓着穆嘉的左胳膊往右边掀，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没办法她招呼保镖进来帮忙。两个保镖齐齐进来，很轻松的将穆嘉翻了个身，徐婉若抓紧时间替穆嘉擦拭干净。

　　最后，徐婉若单独找了条毛巾，递给其中一个保镖，眼神往穆嘉下面一扫：“帮穆总擦擦吧。”
　　保镖迟疑了下：“徐小姐，还是您来吧。”
　　徐婉若嘴巴一拧：“咱们是盟友，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推三阻四的？”

　　保镖不说话，重新将穆嘉翻过身来，不声不响的出去了。

　　徐婉若盯着他们的背影，咬了咬牙，眼睛看着天花板，一手抓着穆嘉的裤腰，一手拿着毛巾进去胡乱擦了擦。

　　擦完，她替穆嘉盖好被子，将两盆水端进洗手间倒了。

　　徐婉若洗干净手，从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温水，用指腹沾了沾，轻轻润了润穆嘉的嘴唇。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东西，徐婉若只好把所有的精力用来跟穆嘉聊天。

　　“穆氏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是一家非常厉害的家族企业。你现在是唯一的穆氏后代。你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金钱。为什么要死？因为没有亲人了？可你还年轻，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你爱的女孩，成立一个家，等她生了你的孩子，你不就有了全世界最美好的牵挂了？”

　　“我怕死，从来没想过自杀这样可怕的事情。”

　　“……”

　　徐婉若每天都会跟穆嘉说好多的话，尽管她也知道自己这些话说了也是白说，不会有人听到，可她还是嘀嘀咕咕的说了很多。

　　她每天都会给穆嘉按摩，帮他擦身。

　　每隔一天，穆嘉会在醒来的时候，安静的去上洗手间。每次去的时候，都是由徐婉若扶着他去。

　　第一次去的时候，徐婉若想喊外面的保镖，可还没等她喊出声，穆嘉已经踉踉跄跄的冲到了洗手间门口，视线的阻碍让他差点儿撞到了墙上，徐婉若忙不迭的去扶他，好容易将他扶进了洗手间，穆嘉旁若无人的放水，感觉难堪的徐婉若只好偏过头，盯着地面自我催眠。

　　穆嘉放完水，会摸索着去洗手盆边洗手，象是严格遵循着便后洗手的良好习惯。

　　穆嘉继续回床上躺着。
　　但比以前有所进步的是，他没有任何自杀的举动。
　　曲医生对穆嘉的进步表现出了极大的兴奋。

　　吃饭的时候，曲医生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徐婉若：“徐小姐的努力是有成效的，这才来了一个星期，已经打消了穆总自杀的念头。如果穆总同意进行眼睛手术的话，那他身体康复指日可待。”

　　徐婉若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什么也没做。”
　　说话、按摩、擦身，其实都是很平常的。
　　若真要说有什么特别，可能就是她会经常性的握住他的手，但握住他手的出发点是担心他会忽然醒来。

　　陪着穆嘉的时间久了，徐婉若常常会对他升起一股心疼的感觉。
　　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能就是在每一次握住他手的时刻吧。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穆总的安定针不再打了。”

　　头几天的安定针，丝毫不能懈怠，可这几天，随着穆喜的配合，曲医生发现，不是安定针的药效延长了，而是穆嘉不再有自杀的举动了，有次他靠近床边，亲眼看到他睁开了眼睛，过了会儿，他又安静的闭上了。

　　曲医生可以确定，他看到的时候，穆嘉是清醒的，是完全可以听到他们说话聊天的，只不过他选择了继续维持沉睡的状态。

　　徐婉若打了个深深的呵欠，最近她为了尽职尽责的工作，几乎没怎么合过眼，除非穆嘉刚打过安定针的时刻，她敢小睡一会儿，其他时间，她几乎都是处于一种精神紧张的状态，就怕穆嘉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徐婉若拿着筷子，身子往曲医生那边探了探，充满期待的问。
　　“只要穆总同意做眼部手术，他手术的那天，你就可以去星光商厦报到了。”
　　曲医生表情淡然的给出了答复。

　　徐婉若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曙光。
　　她最近快憋坏了。

　　一天只能看一次手机，除此之外，她已经一周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了，感觉跟生活在深山里的人没什么两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个世界又出现了什么样奇特的新闻。

　　“这么说，如果今天穆总答应做手术，那么今天我就可以离开？”

　　曲医生边细嚼慢咽，边微微的点了下头。

　　徐婉若将筷子一撂，起身就往外冲，曲医生抬眼，“不吃饭往哪儿跑？”

　　“哎呀，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吃啥饭啊，我得去劝劝穆总。”徐婉若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婉若现在是真的着急出去，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她觉得自己不疯也得去半条命。曲医生是个老头子，老年人的生活习惯本来就是散散步、晒晒太阳啥的，而保镖呢，本职工作早练就了站如松坐如钟，就她自己，熬不了这种枯燥的时间。成天跟个半死不活的人在一起，哪怕给再多的钱，也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

　　徐婉若回到床边，站在那里研究穆嘉。

　　从昨晚到现在，曲医生一直没有给穆嘉打安定针，但是很神奇，穆嘉一直躺在这里，连翻身都不曾有过。

　　可徐婉若觉得，他不可能睡这么长的时间，理论上，他现在应该是清醒的。

　　“穆总？”徐婉若贴近穆嘉的耳边，轻轻唤了一声，穆嘉毫无反应，就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一丝的波动。

　　徐婉若叹气：“最近我说话，是不是穆总都听到了？”她闷头想了下，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当的言辞。

　　她忽然就懈了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唉，穆总再不醒，再不做眼睛的手术，干脆我跳楼自杀算了。跳楼多好，一了不了，再也不用在这个近乎封闭的环境里待着了。”

　　她一只手搭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支着额头，浑身升起一股无力感。

　　进来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可以挠挠穆嘉的手心脚心的，让他忍不住坐起来，或者对他大喊大叫的，让他忍受不了之后起来。

　　可当她进来后，霎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幼稚。

　　如果自己用这些幼稚的举动迫使穆嘉醒来，或许会适得其反，止不定他会暴燥的发脾气，发过之后继续选择自杀。

　　徐婉若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当中，忽然床沿的那只手一动，竟被人握住了。
　　她唰的抬头，有些瞠目结舌的发现，握住自己手的，不是别人，而是穆嘉。
　　他竟然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
　　徐婉若心脏砰砰乱跳，她有些激动的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的喊了声：”穆总？“

　　“太吵了！”

　　伴随着低沉暗哑的声音，病床上的穆嘉用左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