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见长安》要饭饭

4、第四章 避雨

　　这是一间废弃的破庙，虽然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甚至连供的是哪位尊佛都辨别不清，但作为临时避雨处还是很不错的。

　　庙里有整整齐齐的木材和干燥的稻草，应该是之前临时歇脚的过路人用不完剩下的，赵峥用内力烘干湿透的衣服，将稻草铺成个窝，打算生个火，一摸包袱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没有带火折子。

　　没想到居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行走江湖第一站就要被劝退。

　　正打算学古人钻木取火间，雨中送来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估摸也是来此处避雨的，听脚步声是三个人，皆是习武之辈，然而只有两个年轻人在说话，一边走进庙一边拧身上的水，其中一个满是抱怨的语气：“还愣着干什么？找地儿生火让少爷烤烤啊。”

　　疑是随从的人点上了火折子递到少爷面前，不照不要紧，一照吓得少爷倒退几步：“谁？！谁？！你谁啊？！”

　　视野里突然闯进一个坐在稻草堆上的大活人，笑眯眯问：“兄弟，借个火呗？”

　　猛地一看还真有点惊悚。

　　对方再三确定是活人，这才松了口气：“好说好说，兄弟也是来避雨的？孟久，给他火。”

　　赵峥跟人道了谢，点燃一个火堆，招呼那三个人一起来烤火取暖，一边在心底判断这三个人的身份。

　　但凡走江湖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会看人，以便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首的衣料精致，眉毛鬓角都修得整整齐齐，手却显得略微粗糙，应该是武学名门之后，那个被他唤作“孟久”的男人，倒像是个常年走江湖的，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但经受不少风霜摧残，实际年龄应该更小一些，相貌周正，皮肤黝黑，一身标准江湖人打扮，一身正气，不像是给人当随从的，还有一个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可怜巴巴缩成一团，低着头默默烤自己的衣服，可能是照顾饮食起居的小厮之类，赵峥没有放在心上。

　　明黄的火焰升起，虽然不算特别亮，但也照出了庙中大部分情形，倒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唯一引人注目的，只是在墙边有一口漆黑的棺材，赵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里面会跳出一具僵尸来，少爷更是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个玩意儿？”

　　孟久淡淡道：“有那种客死异乡的，家里人赶不及来或是直接没人认领，就将棺材存在庙中。”

　　“棺材都备了，那就找个地方埋了呗，放庙里算什么？”

　　孟久“哼”了一声，略显鄙夷道：“小少爷自然不知贫民饥苦。”

　　少爷也十分看不惯他，顶了回去：“跟贫民饥苦又有什么关系，装腔作势。”

　　有了火光，心理上都要放松蓬软许多，连面部斑驳的佛像都显得慈祥起来，孟久拿出携带的干粮和水，分给同伴，顺便请赵峥一起吃，四个人围着火堆边吃边聊天，少爷显然年轻，藏不住话，没几句就把自己姓名年龄家住哪里出门目的都兜了个底，赵峥话虽然不少，但也只给出“叫赵峥”这一个信息。

　　极乐山庄的二少庄主顾景升，此行是要去两仪山庄接他那走亲戚乐不思蜀的妹妹，孟久是他叔父为他请的镖师，至于那小孩儿，只是路上买的罢了，看他被人牙子欺负得可怜，顺手做个善事。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山庄是个什么来头，但看对方自信满满等赞扬的样子，是一等一有威望的，便顺着他的意思夸了几句“久仰”，果然对方喜上眉梢。

　　孟久瞥了顾景升一眼，状似闲聊道：“不知赵兄师承哪里，这么大的雨还出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罢？”他看出对方没有经验，准备仓促，想来是临时出行，而且是第一次出远门。

　　赵峥心道自己初入江湖，万事摸不着头脑，倒不如实话实话，说不定还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信息，便摸摸鼻子，笑道：“师承倒算不上，只是自己瞎练着玩儿罢了。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个弟弟生了重病，请不少大夫瞧了，都没什么结果，偶尔听人说千鹤岛的幻海神花有奇效，定能治我弟弟的病，这才瞒着家里出来想拼一拼运气。”

　　孟久还未说话，顾景升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笑道：“原来你也是找白岛主千金的，这个还真不容易，到现在也没人有个线索，恐怕百晓生都不晓得，你不如跟我一道，去我姨母家看看，我姨夫手下门客众多，说不定有知道的。”

　　赵峥又惊又喜，拱手谢道：“那就多谢顾兄了。”

　　他的长相并不算有亲和力，面无表情时甚至让人有畏惧之感，但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就柔和了身上的棱角，又会说话，虽然是夸但并没有奉承的虚伪感，反而让人觉得他很真诚，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顾景升越看越喜欢，大有与其交好之意。

　　正要回话，突然觉得一阵阴冷的风掠过，夹杂着雨夜的湿气，孟久反应极快，早已从腰间拔出一把锃亮的宝刀朝空中砍去，然而并未

　　赵峥看见了一抹荡过的白影，似乎是要袭击顾景升，然而被孟久这么一刀，硬是挡了回去没有得逞。

　　这人轻功如同鬼魅般诡谲，飘忽不定，倒是有点意思，不知同自己的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看来是仇家招上门来了，而且这仇家功夫不低。

　　抬头望去，袭击者一身轻飘飘的白衣，像个纸人般飘在房梁下，冷森森地望着下面烤火的众人，他脸上戴了一张贴面面具，只露出一双黢黑的眼睛和红彤彤的嘴巴，把整张脸涂得雪白，同那身衣服融为一体，眼睛周围画了一圈血色，嘴巴两侧也勾出一个大大的鲜红笑脸，然而这个笑脸太过诡异，不但没有什么亲和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更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赵峥顿时来了兴趣，早听爹娘讲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心里十分想见见，不了刚出来就撞见一个奇怪的，可算是小小满足了好奇心，看来此行不虚。

　　顾景升“哎哟喂”叫了一声，指着那人跟孟久抱怨：“你看，你看，我就说棺材不吉利，是不是真遇到鬼了？”又朝那人道，“笑面无常，咱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作甚么要来抓我？”

　　那人发出一串尖利刺耳的笑声，道：“可是有人说，捞月刀是在你叔父手上，我绑了你，去找你叔父要捞月刀，岂不妙哉？”又瞧了孟久一眼，“要不是你雇了个保镖，此时已经中了我的无常掌，要你叔父跪着将捞月刀奉上求我解毒了。”

　　顾景升道：“原来你是这么个胆小鬼，连正面从我叔父手中抢都不敢，只敢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何况你绑我有什么用？你应该绑我大哥才是，他才是我叔父的亲儿啊。”

　　赵峥却是瞳孔一缩，后面的话几乎没有再听进去，脑中平地炸起一声惊雷。

　　捞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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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大家淋了雨都很冷，但是孟久不冷？
因为他有一身正气，可以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