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方又晴》之蓝

9、端木

　　009 端木

　　宝月倒不是很急，她心中有数，之所以以九月金秋为期，是因为九月父王入京，待父女相认，郡主归位，托人去跟卢九爷打个招呼送点钱，免了方家这桩灾难，很难吗。

　　小事一桩啦。

　　别的没有，就是心宽。但是方家姑嫂却没这个底啊，宝月又不好明说，所以，也要拿出点行动，尽可能早点让她们心安。

　　方家最近又来了几拨人，其中一两个看着眼熟，像是那天跟着卢九爷管家的打手班子，不过坐在店里也不闹事，就打听方大胜去向。

　　方大胜吓得不敢出门，晚上只敢睡灶炕，还央求二娣严守秘密，告诉左邻右舍方大胜已经走了。

　　“被抓回去一定会被打死，小敏他娘，看在小敏份上，看在咱俩夫妻情分上……”

　　二娣一声冷笑，夫妻情分早已是浮云粪土了，要不是看在小敏份上，她真希望方大胜早点死。守寡都比守着他好。

　　方大胜抱着一床被褥，讪讪地去睡炕灶，宝月过来后厨盘问他，当初在名萃楼当奸夫兼兼职龟公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有印记的东西。

　　“什么印记。”“物件，小玩意，只要让人认出是名萃楼的都行。”

　　方大胜的俊脸上浮现阵阵纠结的表情，犹豫了半天，“你等等”，他钻进炕灶，钻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支绿宝石钗。

　　这恐怕是他最后的私藏，要不然手死死的攥着不舍得松开呢。宝月轻轻一拍，方大胜手腕疼得不行，绿钗掉宝月手里。

　　方大胜依依不舍地嘱咐：“这起码能当二十两，低了不出啊，你去了当铺开价五十两，可别让人蒙……”宝月早回屋了。

　　名萃楼里，贵人和豪客一同驾临，鸨儿忙不迭地招呼，脸上有露骨的谄媚更隐藏深深的畏惧：“哎唷！什么风把九爷您出来了，怪不得我今儿一早上起来喜鹊就在窗边喳喳的叫，原是沾了九爷的光！边上这位是……爷，郎君，楼上雅间请！”

　　卢九爷打断道：“我们不坐，店里一切都好。你把鲤画叫出来。”“都好，都好，有您沾光，哪会有不太平呢。藏琴，快把鲤画姑娘喊来，九爷来了！”“嗯，”卢九爷点点头，“有事就去西坊厢的武馆叫人，赵二支应着你。”“得嘞，小人记下了，其实这一条巷都是咱们的人，来客拜山头还来不及，哪有敢挑事儿的……”“不可放肆，天子脚下，什么山头不山头的，都是天子子民，看好店里。”“瞧老奴这张嘴。”鸨儿抽自己两嘴巴，一边谄笑着偷看他旁边这位公子爷，打量他的衣冠佩饰。

　　说话间鲤画姑娘也下得绣楼，乖巧地打招呼，莲步纤纤，粉脸盈盈，九爷和公子哥带着他走了。

　　马车里空间狭隘，衣冠华丽的三个人挤在一起，慢慢沿着东西的街道驶去。

　　“那位端木郎君，的确是来过那么一回，不过人高傲得很，只顾饮酒，倒不正眼瞧我们这些姐妹。”鲤画姑娘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忙乱，是云起社赢了一场和晋昌社的大战，集体来名萃楼外面的酒楼庆功，主家重金设宴，她被叫出去陪酒。

　　马车颠簸，鲤画姑娘柔弱无骨的身子往里倒了一下，坐在中间的崔昀接住，将她扶正。

　　鲤画姑娘含着谢意和柔情朝他微笑一下，继续说：“不过，贱妾以为，那端木郎君的功夫一定无与伦比。”“哦，何以见得？”

　　“他坐在西北那个角落里，离柜台最远，但是他想饮什么酒，想要什么菜，都能传到跑堂耳朵里，无须出声，也不喊人。”

　　崔昀点点头：“嗯，以心传声，咱们玄门极意宗里也有这门法术，唤作通感。”

　　“不止如此，有的姐妹不大规矩，想靠近他，他只看一眼，人立刻失神，跟丢了魂儿似的。”卢九爷笑：“端木八云我可见过，没那么玄乎，生得倒是一张娘们唧唧的小白脸。”“爷您有所不知，结账的时候，他来柜台，谁偷了钱，谁多算了银子，谁想勾搭他的兄弟朋友，他都能将对方的想法，说得一清二楚，仿佛有读心之术一般。贱妾见过许多号称法师的江湖客，但从未有人可以做到如此。”

　　崔昀终于露出一抹惊异之色：“他竟会神识入侵，窥测心神，这倒难缠了！”

　　待到会武交手时，一旦被这人用神识看破，岂不是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发出前都预先在他眼中。

　　卢九爷看他愣怔，抚掌大笑：“你看我说什么，贤侄，这回你大错特错了，你不要以为凭你在神都院学了那几下子，就可以挑战长安城最强的名剑队。也难怪，你刚回来，什么都不了解，若你看上一场云起社的比赛，就知道其中的差距，贤侄，你不可能赢。”

　　卢九爷也爱好看比赛，他是个不错的业余拳宗。

　　崔昀只沉吟了一小会儿就笑了：“谁说不是呢，世事难料，总之，我是跟卢伯父透个底，能不能，还要看天意了。”

　　卢九爷笑道：“你这孩子，怕我给你暗箱操作不成？那我也给你透个底吧，不论你能不能击败端木八云的队伍，我卢啸风的赌场一切照旧，盘口既然朝外面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真能赢了端木八云，我赔钱也高兴。”罢了狡黠一笑：“虽然我同你爹是把兄弟，但在赚钱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让你的哦。”

　　鲤画听二人展望热切，知道里面会有达官贵人和青年才俊的参与，知道里面会有大宗金钱流水般往来，连忙娇嗔说道：“贱妾有个不情之请。”“说来。”“比赛当日，可否带贱妾同去一观。”

　　卢九爷和那云起社的后台老板有一些私交。“哦，一张坐票不难。你也看上那端木八云？”

　　“贱妾是想一睹崔郎君的风采，”鲤画说罢含羞一笑，“崔郎君总不会似那端木郎君般，嫌弃贱妾罢。”

　　她忙着撒娇，说漏嘴当初那没眼色去讨好端木八云吃挂落的姑娘当中，也有她一个。

　　崔昀含笑说道：“不会，姑娘一颦一笑皆是可亲，风流乡也成故乡了。”

　　鲤画被哄得欢喜不已，靠过头来要往人怀里倒，却被不着声色地避开了，崔昀转向九爷，微一拱手，“那么，小侄还要回雪缘社整顿备战，先告辞了。”

　　顶着晴日艳丽的天，崔昀心事沉沉地回到常安坊。

　　雪缘武社里百废待兴，一片萧条，演武台上戟架陈旧，连一把像样的□□都找不出来，更别谈剑戟了，他的家仆收拾好了东西走出来，告诉他已同府里打过招呼，夫人应承尽量在明晚之前，把需要的兵器和操练木桩送到，如果还有缺的，就再去单独订制。

　　崔昀烦恼地想着，一件上等兵刃非三五年制成，神兵利器更花上十几乃至数十年，要炼制法师的法器，耗费几代人的心血方能所成，如牡蛎孕育珍珠，非千锤百炼而不可成之功，哪里是几天半个月就能走得捷径呢。

　　就算他能找到好兵器，但现在他的队伍还没磨合成型，听卢伯父说那云起社的情况，从神都学院带回来的几个同窗，只怕火候不够。

　　其实他也没想一定要赢，只是他需要跟高手过招的机会，来磨砺锋芒。

　　诸多想法往外冒的时候，就听见车夫在外面生气地说：“……找死呀，没长眼，崔公子车你也敢撞。”今天崔昀不用自己的车，车夫便公车私用接送儿子上学堂了，这会回来怕公子发现，驶得快了些，不料拐弯时候巷子口撞到一人，车厢油漆裂一大缝，车辙直接脱落。

　　“大哥你赶着车撞了我，我没骂你已经算好的了，你才是，风急火燎，赶着抢孝帽子呢？”“嘿你个大肥婆，还敢骂人，看我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