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待修》司九如

5、就这么想跑路吗

　　“你这话说得。”

　　泽寰抬眼瞥了瞥一脸哀怨的流靖，不疾不徐的吹了吹调羹里的蜜酒，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颗圆子下去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在应天楼这么多年，我可曾亏欠过你一口吃的？”

　　“开个玩笑嘛。”流靖笑嘻嘻的放下了手中的空碗凑到了泽寰身边，一面盯着泽寰碗里还剩下的两颗圆子，一面说道。“你就这点不好，跟你开什么玩笑都开不起来的。”

　　“认真不好么？”泽寰反问道。“再凑过来半分，你眼睛怕是要掉进我碗里了。”

　　流靖那眼神实在是太直接了，泽寰怎么可能看不出流靖在觊觎自己碗里还剩下的两颗圆子。

　　“你若想吃，我待会儿再做些让你带回去就是了，这剩下的怎好再给你？”

　　“好嘛，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流靖有些惋惜的瞟了一眼泽寰手中的碗抿了抿嘴说道。

　　应天楼在这皓天阙也开了有千余年了，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说泽寰是因为和流靖交情不够才这样，那流靖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打他的脸。

　　正是因为交情实在是太深厚，流靖才会丝毫不嫌弃泽寰吃了一半儿的酒酿圆子也想要讨过来吃。

　　好歹也是皓天阙排得上名号的仙君，虽名声不比泽寰，但他流靖也不至于连一碗吃剩下的酒酿圆子也要觊觎。

　　只不过泽寰的性子实在是古板，这些流靖认为可以很好的彰显出二人关系深厚的行为举止，泽寰从来没有回应过……

　　好容易把流靖给打发了，泽寰正想继续把剩下的圆子吃完好收拾残局的时候，另一边却射来了比刚刚还要灼热的目光。

　　“上仙，没事，我不嫌弃你的。”长璃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泽寰手里的小瓷碗说道。“流靖仙君不方便吃，你可以把它赐给我的，我绝对不会嫌弃的，我保证！”

　　听到长璃这么说，躲在里屋正窥伺着外面情形的绍倾几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长璃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呀！

　　“早跟你说要多教她些尊卑礼数，这般说话不过脑子，万一触怒了泽寰上仙该怎么办？”胤霜半是后悔半是埋怨的轻轻戳了戳站在自己腿边的白小恬。“也是怪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谁能想到她能这么不带脑子呀！”白小恬委屈极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教过她，你看她哪次能坚持一盏茶以上不分神去干点别的？”

　　胤霜和绍倾齐齐的叹了口气。

　　白小恬说的也是，这锅不能光让她背了---先前白小恬确实应泽寰上仙的意教过长璃几次皓天阙的常识与礼数，但是每次还没等她说上几句，长璃就溜神了。

　　要么去翻翻找找泽寰上仙留下的吃食，要么魂游天外半个字都听不进耳朵里。

　　总之一说正经事，她就想溜。

　　“还能怎么办，只能祈求泽寰上仙不要生气了。”白小恬扁了扁嘴，轻声说道。“反正上仙的脾气真的是很好，而且……他也真的是蛮纵容长璃的……”

　　绍倾和胤霜三人正唏嘘着，正在饮茶清口的流靖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啥？那小黑锅说啥？？他嫌弃泽寰？？？

　　感情他那些想法长璃一点都没有领会啊？

　　“她才化形有多久，你指望她能想得那么深，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又有些茫然的流靖，泽寰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

　　说完了，才转向长璃。

　　“没吃够吗？”

　　“当然没吃够了，上仙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我就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吃够的呀。”长璃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渴望的看着泽寰……手里的碗。

　　“既是这样……”看着面前长璃一脸渴望的神情，泽寰犹疑了片刻，还是伸手将碗递了过去。“那……剩的这些就都给了你罢。”

　　“谢谢上仙！”

　　长璃欢天喜地的道了声谢，像是怕泽寰反悔似的赶快从他手中一把将小瓷碗接了过去，舀了一只团子忙不迭的塞进了嘴里。

　　“……你慢些吃，这里无人与你争抢。”泽寰噎了噎，还是缓声提醒道。

　　“泽寰，这不公平！为什么你肯给她就不肯给我！”眼见着长璃毫无形象飞快用调羹往嘴里扒拉着剩下的那大半碗酒酿圆子，流靖哀嚎了一声，一脸的愤愤不平。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轻不重的甩了一记眼刀过去，刚好长璃已经狼吞虎咽的将那大半碗酒酿圆子吃掉了。泽寰站起身来，顺势就要接过长璃手中的空碗，却不想长璃捧着碗灵巧的向后退了两步。

　　“……？”

　　“这种粗活儿哪能让上仙来做？”长璃一边收拾桌上零散的瓷碗，一面笑嘻嘻的迎上泽寰略显疑惑的目光说道。“再说了，上仙今天赏赐了这么好的食物给我，我要多做点事报答上仙才行啊。反正我就是口锅，别的我也不会做，刷个碗总还是能刷干净的。”

　　“哎，泽寰，你这口锅虽然皮了点儿，不过还挺懂事的。”

　　等到长璃颠儿颠儿的捧着一摞碗跑回后厨去了之后，流靖这才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捏着下巴开口道。

　　“那是自然。”泽寰取了一面锦布慢悠悠的擦拭着本来就没什么灰的石桌。“吃了我的东西也不说帮我擦擦桌子，你这么大个人，还不如我的锅懂事。”

　　“……行行行，你做饭你有理，反正东西送到了，饭也吃了，你这儿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流靖摆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

　　“嗯。”泽寰头也没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折着手里擦桌子的锦布，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你怎么还没走？”

　　“忘了这个东西。”流靖从宽阔的碧蓝色长袍袍袖中取出了一只十分精致的折子递了过去。“我先前多要了一份儿，给你。”

　　“曲岳书院的礼折？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把折子接过来仔细的看清楚了上面写着的几个娟秀的小字，泽寰微微蹙起了眉问道。

　　“你知道我那只茶壶也是皮得很，一天到晚净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前阵开始就一直缠着我说想去书院学习，拗不过她就托人要了曲岳书院的礼折，有了这个就能把那个小祖宗送去上学。这不你那只锅子也刚刚化形，什么都不懂么，我就顺手多要了一张，你若懒得教导她，送她去书院不就好了。”

　　“……”

　　泽寰的面容微微一僵。

　　“怎么了？”流靖有些奇怪的看了泽寰一眼，有点奇怪他这个反应。

　　“没什么。”泽寰摇摇头，打开了手里的礼折，一边看一边问道。“曲岳十三君，你打算让你的那只茶壶入谁的门？”

　　“本来就是托关系进去的，她能入谁的眼就入谁门下呗。”流靖摊了摊手。“但是我估计就她那性子，十三君没人愿意收她做门徒，除非是那个脾气古怪的十四君。”

　　“说好的曲岳十三君，偏生到他那就直接从十二跳到十四，而且听说他历年收进门的门徒，性子也都……一言难尽，估计也只有他这种不拘一格的人才有可能看得上我家的那只壶吧。”流靖长长的叹了口气。“实在没人看得上她，估计她自己也就死心了，在家老实一阵也不错。”

　　“十四君只是选择门徒的眼光比较独特，不是拣废品的。”将礼折收进袖子，泽寰轻轻扬了扬手，恰到好处的在流靖炸毛之前开口说道。“东西我收着了，不过此事还是往后再议吧，没什么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给流靖继续嘁嘁喳喳的机会，泽寰直接转头回了房。

　　只不过和流靖说话这会儿工夫，长璃已经把刚才的那些瓷碗和调羹全都清洗干净，一一用软布擦拭好放回原处了。后厨里干净得就像不曾使用过一样，一只黝黑的铁锅正静静的躺在灶头---正是长璃。

　　昨夜偷偷出逃，又折腾过那么一圈，长璃显然也已经到了维持人形极限了，要不也不会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往灶头上一躺就睡了。

　　轻轻的将熟睡着的长璃拿起来，把她放到了专门铺垫了锦缎的锅架上之后，泽寰这才离开。

　　“泽寰上仙对长璃可真好啊。”

　　等泽寰离开半天，白小恬这才开口，十分歆羡的看着被泽寰仔细搁置在锅架上此时睡得比死猪还死的长璃，小声说道。“上仙从来都没对我这么温柔过呢……”

　　“人家长璃可是上仙每天做菜都要用到的锅子，对她好点也是理所应当的。”胤霜倒是不以为意。“天天把你放在那么污漆麻黑的灶头上烧着，你愿意吗？”

　　“……”

　　白小恬脑补了一下自己洁白的白瓷身子在火坑里挣扎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让上仙冷淡着我吧……”

　　此后的几天长璃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厨，即使泽寰不在的时候也没有再偷偷溜走，最多也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暗搓搓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消停日子，胤霜几人虽对长璃突然老实下来这件事心有疑惑，不过总归是好事情，他们也没有开口发问。

　　不过对于绍兴胤霜他们几人算是消停日子，对于长璃来说却是无比煎熬。

　　百无聊赖的又搬了一只小板凳，长璃又坐在了院子里。

　　正是黄昏时分，温和的金黄色夕阳显得分外柔美。把先前泽寰给的那只糯米小兔子托在掌心里，长璃盯着兔子的一双红眼睛发起了呆来。

　　这几日并非是她真的想通了变得老实了，而是她一直在挣扎要不要逃跑这件事情。

　　跑吧，感觉有点儿对不起泽寰上仙。每次逃跑上仙都没责罚过她，反而回来还给她做好吃的，还给她捏可爱的糯米兔子玩儿……

　　但是不跑吧，“那个愿望”就没法达成了。

　　既不想对不起上仙，又不想放弃心里那个小小的愿望，长璃矛盾极了。

　　“到底应不应该跑嘛……”

　　撅着嘴长长的叹了口气，长璃把小脸皱成了一团。苦哈哈的站起身正准备回房里的时候，没留神却直接扑到了一个怀抱里。

　　“就这么想逃跑吗？”

　　泽寰微微蹙起了一双英挺的眉。

　　“是东西不好吃还是我待你不够好，为何你总想着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