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荣誉（黑火的仁慈）》菜菜星

19、 扶助傀儡

　　不知道是半夜几时，伊坦美尔忽然醒来，睁开茶褐色的眼眸盯着头上无边无际的黑暗。这寂静的暗夜属于巴比伦被征服的王宫。
　　他缓缓地转过头，幽暗中，看见一个娇媚的脸庞乖巧地伏在他右肩，像甜柔的小猫般宁静、安逸。这松软身躯发出平缓柔和的呼吸声，微张的小嘴透着丁香花般的气息。他微侧着头，深吸一口气，将她波浪般秀发丛中的沁人香味纳入肺腑，嘴角不自觉地发出淡淡笑容。不久前，这小小的身躯还迸发出烈火一样的激情！
　　身边熟睡的人是他挚爱的妹妹、他灵魂的另一半——普丝珊娜！
　　他甚至又想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但他不忍心再弄醒她。
　　他悄悄起身，穿好衣袍，离开这座充满旖旎与激情的寝殿。在加喜特人到来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他，他不能再耽搁！
　　死一般寂静的宫殿中仿佛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如蝴蝶带血的薄翅，在黑暗中无助扇动。那也许是被囚禁在地牢的两位巴比伦公主为帝国毁灭和父王死亡在哭。伊坦美尔面无表情地继续穿梭在宫殿宏伟的柱廊里。
　　拖地衣袍在深夜里拂过宫殿清冷的石板，掠过长长的过道，王者的脚步在一扇青铜大门前停止。他推开这刻有马度克神浮雕的精致大门，里面，他最信任的胡法特将军正等着他。
　　“人带了么？”伊坦美尔平静地走进去，将大门关上，再轻声问道。
　　“带来了。维拉吉特王子正等着陛下您。”胡法特恭敬地禀报，并向国王示意里面的一间房，房门未关，静静地敞开。
　　一丝轻笑勾上伊坦美尔的嘴唇，他走进去，敏锐的眼睛盯着房里一个诚徨诚恐的黑发高个男子。从他的装束来看，绝不是平民，他的头发不长，却有些乱糟糟，这是被俘获所造成的。他干燥的双唇毫无生机地抿着，眼袋微突，脸庞瘦削，悲哀地显示出阶下囚的困境。
　　男子看到了走进来的年轻王者，他惊惶的黑眼睛无法掩饰其惊讶：毁灭巴比伦帝国的赫梯新王如此年轻！房里的油灯火光窜动，赫梯王茶褐色眸子如旋转的星星摄人心魄！
　　“你好，巴比伦的维拉吉特王子。”沉稳有力的声音自他一进来就响起，赫梯王的身侧染上一层黄红色灯光，在这僻静的小房间犹如自天而降的神明。
　　听着赫梯王开口叫他的名字，维拉吉特强打起精神，看着骄傲的征服者：“我已不是王子。。。。。。不知尊敬的陛下深夜召我有何事？”当他被关在王宫阴暗的地牢里时，他认为自己完蛋了，他的头注定要被砍下作为安纳托利亚高原征服者的战利品。
　　伊坦美尔安安稳稳地坐上维拉吉特对面的金椅子，将对方上下扫视。他没有回答俘虏的提问，反而不紧不慢地说：
　　“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多墨里斯王子可真是个勇敢的人，可惜，他战死沙场！和他交战对我而言是个值得怀念的事情。”
　　维拉吉特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他的嘴唇屈辱地抖动着。他比多墨里斯大4岁，比王位继承人阿尔革达王子要小两岁，可是他的母亲是特拉洛克王的侧妃，出生平民。所以，在父亲的三个儿子中，他最不被重视，就连大臣们都轻视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压抑着自己的渴望，从不张扬自己，成为宫中一个文雅甚至是懦弱的王子。他不爱自己的父亲，特拉洛克王在自己房间自杀时，他冷冷地站在房间大门外看得清清楚楚。即使看到父亲的热血流淌在冰冷石板上，他也并不难过。
　　“有时，我会想要是我有个像多墨里斯这样的弟弟，该有多好。”伊坦美尔继续说着，星眸死死地盯着维拉吉特王子的脸。他已看出对方想要爆发的自尊。
　　“陛下！” 维拉吉特痛苦地喊出来，脖子上青筋跳动：“我不怕死！要是您愿意，可以现在就让我死！”他没有在赫梯攻城时出战，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就要被毁灭的国家和他没有关系，那是父亲特拉洛克和哥哥阿尔革达的国家，不是他的。
　　伊坦美尔双唇扬起，笑着起身，一步步走进维拉吉特：“不，我不会让你死。”他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给你一个国家，让你成为国王！”
　　犹如黑夜中的一道惊天闪电劈过，维拉吉特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在做梦么，赫梯王说要给他“一个国家”？他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诡异笑着的赫梯王！觉得面前的人像捕到猎物的狮子，先要逗弄奄奄一息的猎物再吃了它！
　　然而他想错了。
　　“当然，日后你所统治的巴比伦要小得多，但只要你的国家保证年年纳贡，赫梯会帮助你巩固统治，甚至可以出兵帮你剿灭不服新国王的叛乱。”伊坦美尔微笑地向他解释，他说得很慢，以便让对方尽量最快地明白他的意图。
　　赫梯王要把巴比伦变成他的附属国，让他成为傀儡。维拉吉特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他小心地试探着说：“我是侧妃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是阿尔革达。”
　　“哼。”伊坦美尔露出轻蔑的神色：“一个死人能统治新的巴比伦么？怎么样，维拉吉特王子，这个重担你愿意挑么？ ”
　　维拉吉特心里闪过一阵哆嗦，征服者已杀了他同父异母的继承人，却留下他这个受人轻视的王子！他随即会意：“如果我有幸能成为新巴比伦的国王，我将永远效忠于赫梯。”他激动地表示，看来征服者带来的不全是坏事。
　　“很好。”伊坦美尔满意地看着维拉吉特，随即从衣袍里取出巴比伦帝国的羊皮地图，摊在维拉吉特面前的桌子上，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着：“赫梯帝国的版图将要加进这几个城邦。”他用手一个一个地指着巴比伦版图西北方向的几个城邦。它们曾是四方之王——阿卡德之王——苏美尔之王、汉谟拉比大帝攻打下来的良田之邦。
　　维拉吉特一边看着赫梯王钟意的城邦位置，一边掠过地图上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看向更北部的安纳托利亚。
　　好远！他心里叹道。哈图萨斯距巴比伦城非常远。而加喜特人却近距离地盘踞在巴比伦附近。
　　他明白为什么赫梯王要扶助他当国王了。如果说征服巴比伦容易，但让哈图萨斯的王统治遥远的巴比伦就有些鞭长莫及。稍一疏忽，他们的征服成果很容易成为加喜特人的肥肉。虽说赫梯在攻打巴比伦时得到了加喜特人的相助，但赫梯王不会让远征的胜利果实落在这个野蛮部落的盟友手里。
　　这就是政治，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赫梯征服了巴比伦却需要一只替它统治巴比伦的手！需要一个效忠的傀儡国王维持新巴比伦来与近邻加喜特人抗衡！
　　他没有理由拒绝赫梯王的要求，他突然感觉到巴比伦城终究还是他的。他不能让野蛮的加喜特人毁了这古老辉煌的城市！
　　维拉吉特想到这，郑重地跪向赫梯王，吻着征服者的衣袍，虔诚地宣誓：“以马度克神的名义，以天上众神的名义，我若成为巴比伦的国王，将永远效忠伊坦美尔王！巴比伦创造的财富永远有赫梯的一份！”
　　伊坦美尔王笑着弯下腰，扶起他的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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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丝珊娜伸着庸懒的手臂，睁开眼看着头上陌生的天花板，这一觉睡得很满足。
　　她一转眼，发现伊坦美尔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她。
　　“终于醒了么，小鸽子？”他俯身摸着她脑袋：“昨晚你睡得真沉，我要是把你抱着扔进幼发拉底河，你都不知道。”
　　普丝珊娜羞得别过头，难道他在她入睡时盯着她？
　　伊坦美尔扳过妹妹的秀肩，低头吻着她娇嫩的皮肤：“我是多么喜欢你身上的香味啊，普丝珊娜，让我再亲亲。”
　　普丝珊娜的心被幸福感包围着，升高的太阳将温暖的光辉透过窗户、越过两人的头顶、洒在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在金色阳光中，伊坦美尔双手捧着妹妹的脸蛋，轻轻地贴上她玫瑰花般的双唇，如痴如醉地品尝那两片柔软，寝殿里的气氛又暧昧起来。
　　“我要透气！”普丝珊娜提高声音抗议道，在与哥哥的热吻缠绵中，她真的要窒息了。
　　“好吧，我先放过你。”伊坦美尔笑着松开妹妹：“加喜特人马上就到了。”他的脸变得严肃：“作为赫梯的公主，你应该见见我们的盟友，参加宴会。我在王宫的宴会大厅等你。”说完，他亲了妹妹的额头，起身离开。
　　加喜特人的到来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普丝珊娜连忙下床，加喜特人来了？哥哥说过应付这个盟友还要多费点心思。就在她想着，寝殿的大门突然开了，进来两名巴比伦装束的宫女。这把她吓一跳，因为她刚下床，还裸露着身子。
　　“公主，陛下命我们伺候您更衣参加宴会。”两人中年长的一位谦卑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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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又见面了，伊坦美尔王！”王宫大门外，一个粗壮的中年人跳下自己的战马，披风在空中卷起一个弧度落下。他的满头黑发毫不梳理，就那么随性披散，胡子也乱乱地挂在下巴，眼睛里却闪烁着野兽的光芒。他穿着鹿皮靴子，肩上披着狮皮，脖子上挂着一串串来自埃兰的彩色珠链，各色彩珠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显得异常斑斓粗犷，他宽大的青铜腰带上别着宝剑。
　　“荣幸之至！欢迎您，加喜特的忽莫撒拉王！”伊坦美尔大笑着上前，拥抱盟友：“宴会大厅已一切就绪，就等你拉！”
　　在被征服的巴比伦王宫里很快响起悦耳的音乐，美酒大坛大坛地由奴隶扛上来，大盘地炖牛肉、炖羊肉与幼发拉底河的各种烤鱼被盛在精致的银器里，由宫女款款地端上每一张宴会桌。
　　这是征服巴比伦的第一场狂欢宴会。赫梯人和加喜特人分两边而坐，大厅里人声鼎沸。
　　加喜特的忽莫撒拉王和他的部下显然是长途劳累，放开胃口大吃大喝。宫女们为他们添酒，加喜特将领们则放肆地对可怜的姑娘们乱摸乱抱，喷着酒气的嘴哈哈大笑，放浪形骸。相反，赫梯的高级将领明显要比野蛮的加喜特人要文明些。
　　“野蛮人！”伊坦美尔轻蔑地在心里说着，微笑着端起酒杯敬向盯着舞女的忽莫撒拉王：“我的盟友，用这美酒表示我的感谢之情。加喜特人用1万的兵力攻克了巴比伦的3座城市，了不起！”
　　“哈哈哈，巴比伦人不堪一击！”忽莫撒拉大笑：“可巴比伦城却是你的赫梯军攻下的。听说你是挖地道的？亏你想得出！”
　　“哦，我带着4万人马再攻不下巴比伦城就是神明不佑了。”伊坦美尔平静却得意地说着：“现在这4万大军全驻扎在城内。”
　　他在提醒加喜特人。
　　不知道这句话忽莫撒拉王是否听进去了，现在，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进宴会大厅的曼妙人儿。
　　湖蓝色的荷叶袖拖地裙波浪般掠过石板，心型脸蛋带着若有若无镇定的笑容，完美苗条的身段散发青春的活力，胸前的金胸针更增添了高贵。她宝石般的双眼含着笑，看着正前方同样看着她的哥哥。
　　“这是我的妹妹普丝珊娜。”伊坦美尔向盟友介绍。
　　“真是个美人儿。”忽莫撒拉毫不掩饰贪婪的神情：“你怎么让妹妹来巴比伦？”他不解，女人应该呆在宫殿里，而不是出征。
　　“在赫梯，作为一国公主有权参与国家事务，这是公主的责任。”年轻的赫梯王赞赏地看着大方走进的妹妹。
　　“哦，这样啊。”忽莫撒拉抬起眉毛盯着普丝珊娜，随即凑到伊坦美尔身边，调笑着说：“但你绝对舍不得让你未来的妻子、米坦尼的公主出征吧。”说完，他自己又大笑起来。
　　伊坦美尔听着野蛮人自以为是的猜测，波澜不惊地喝下杯中的美酒。
　　“尊敬的加喜特王，赫梯公主普丝珊娜很荣幸见到您。”走上前的普丝珊娜端庄地向忽莫撒拉行礼：“我代表赫梯，感谢您与王兄的精诚合作。”
　　“你太客气了，赫梯王有你这样漂亮能干的妹妹真是神明庇佑。”加喜特王客套地说着，双眼却没离开过普丝珊娜玲珑有致的身段。
　　普丝珊娜压住内心的厌恶，轻移莲步坐到哥哥身旁。
　　“伊坦美尔王，巴比伦是我们的了。我们说正经的，怎么分战利品呢？”加喜特王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攻城、掠地、抢财宝是他的最爱。
　　“你想怎么样呢，我的盟友？”赫梯王不直接回答，眯着眼反问道。
　　“杀了巴比伦所有的王室成员，把巴比伦一分为二！巴比伦人若不服，就屠城！抢光所有的金银珠宝，哈哈！神赐给我们的好时机，可不能浪费啊。”加喜特人陶醉地说着他的好主意。
　　伊坦美尔含笑听着盟友的想法，不出所料的野蛮人的想法。
　　普丝珊娜没有看狂妄的加喜特人，她很为古老的巴比伦城担心，哥哥应该不会答应加喜特人的分配方案吧。血腥屠城将遮掩这场伟大胜利的所有荣耀！
　　“我出兵是惩罚特拉洛克王卑鄙的阴谋，他想破坏赫梯与米坦尼的联姻。”伊坦美尔缓缓地开口：“可我没说要把巴比伦城屠做空城。我代替了神明惩罚了特拉洛克，现在巴比伦将有一位新国王！”
　　他响亮地拍了两手掌，很快，大厅出现了一位身着华服的巴比伦人。
　　“维拉吉特，巴比伦的新任国王。”伊坦美尔向毫无思想准备的加系特王宣布道。
　　“伊坦美尔王！”野蛮人愤怒地瞪着牛眼：“我们联合攻下了巴比伦，却这么快让巴比伦有新国王？！你疯了吗？”
　　“不，亲爱的盟友，别那么激动。”伊坦美尔轻笑着继续：“维拉吉特为表诚意，以决定把10车黄金珠宝与100位上等美女献给你，包括巴比伦的公主。另外，他还把乌儿①、拉伽什②、尼普尔③三座城市贡献出来，由加喜特人统治。这样的战利品无比丰厚吧。另外，我的4万大军会在新王登基后再撤离！”
　　10车珠宝与100个美女，加喜特王盘算着，确实很丰厚。如果他不接受，就等于背叛同盟，赫梯的4万军队会在王宫外等着他。可这样，真是便宜了巴比伦的维拉吉特！他气恼地想着，怎么伊坦美尔王的想法和他差得如此之多？
　　“也就是说，以后我们三个国家是同盟国了？”加喜特王终于有点开窍，他悻悻地问。
　　“没错，巴比伦的公主都是你的了。”伊坦美尔忍住笑回答加喜特王，随即站起身：“为了这个全新的巴比伦，我在这里宣布，赫梯将有5000驻军留在巴比伦城，扶助维拉吉特王治理新巴比伦。”
　　“尊敬的赫梯王。” 维拉吉特恭敬地开口：“为表示谢意，我将把北部的马瑞④、加苏古巴⑤等7个城邦献给您。”
　　普丝珊娜看着哥哥越来越轻松的脸，她知道这一切都在哥哥的掌控中。哥哥的分配计划她完全赞同。他通过扶助傀儡的方法，限制加喜特人在巴比伦的势力。而哥哥所要的7个城邦却是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土地肥沃的城邦，那里良田万顷。在哥哥先离开寝殿准备宴会时，她在寝殿桌子的羊皮地图上就看到了哥哥留下的标记。作为一个杰出的王者，必须要懂得适时与别国纵合连横。
　　只是，她想起将要嫁给加喜特王的两个巴比伦公主，心中一阵抑郁。两个年轻的姑娘贵为公主却为了国家利益要成为野蛮人的女人。她为她们感到难过。
　　加喜特王一边喝酒一边抱怨赫梯王的分配方法太突然，他显然有些不甘心。普丝珊娜不再留意他们的谈话，她在想自己的未来。与哥哥义无返顾地相爱后，虽然两人发誓要永远相爱，一起守卫哈图萨斯。但哥哥回到哈图萨斯为了国家利益还是要娶阿齐亚吧。想到这，她一阵颤栗，咽下去的美酒如冰凉的溪流淌进心底。
　　这两天她沉浸在翻天覆地的激情与幸福中，没有理智地想过一旦回到赫梯，该何去何从。巴比伦是他们堕落的天堂，是他们完全失去理性的乐土，她甚至奢望地想着要能永远在这该有多好。
　　她越想越心碎，迷茫地看着哥哥俊美的笑脸。她想起了前一天在水池里做的可怕的梦，手中的酒杯微微抖动。她毫不怀疑哥哥对她的爱，但这份爱在帝国利益面前能坚守多久？
　　“哥哥，抱歉我要先退下了。”她扬起带笑的脸蛋，看着为计划成功而得意的哥哥。
　　“累了么？”他关心地问妹妹，心想一定是这两天把她弄疲倦了：“那你先去休息吧。”
　　普丝珊娜优雅地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