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荣誉（黑火的仁慈）》菜菜星

14、 鲁齐比回来了

　　伊坦美尔王的继位仪式在神圣的雅吉里•卡雅神庙举行。神庙距王宫不到两公里，在宏大的露天神殿内部岩壁上刻有两个精美的浮雕画廊。大画廊刻着天气神与太阳女神的婚礼场面。较小的画廊则刻着一位已故国王与战神雅里的形象。神庙里有一个人工大水池，盛着圣水的水盆上刻着一个挺胸而立的猛狮。
　　当神庙的大祭司将水盆中圣水点在年轻国王的额头，并将锥形王冠戴在他头上时，前来神庙瞻仰的万千群众爆发出呼声。
　　普丝珊娜作为帝国公主首次高调地出现在群众面前。作为国王的妹妹，她戴上象征王室成员的小王冠，与母亲玛瑞乌特太后站在一起，接受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看啊，那就是国王陛下从阿勒坡带回来的妹妹，她果然和米菲丽公主一模一样！”人群中的知情者低声议论着新来的公主。
　　“听说在她一出生时，上任国王视她为不祥之人，把她扔了，却被好心人收养了。”
　　“是么，国王陛下居然能找到她，真是奇迹。”
　　“如果米菲丽公主没有病死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能看到两个一样的公主站在神庙里了。”
　　“是啊，那更有趣！”
　　普丝珊娜听不到百姓们对她的议论，她只是含着笑扫视着哈图萨斯一张张充满希冀与好奇的脸。忽然，她脸色变了，优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盯着人群中一张同样盯着她的脸！
　　黑色长卷发，圆圆的黑色眼睛，下巴一圈小胡子，眼神中是炽热的痛苦和不可置信。
　　鲁齐比！
　　普丝珊娜心里暗呼道。她差点忘了他就在哈图萨斯！她该怎么面对他呢？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在阿勒坡的一幕幕画面又在她脑海里出现，雪白的羊群、少年与少女的嬉闹、比试箭法。。。。。这一切揪心般撕扯着她内心，她突然痛苦地想哭。
　　“普丝珊娜，下面我们将走到群众中，你要小心点啊。不过会有卫兵保护的。”玛瑞乌特轻声地提醒女儿。
　　“恩，没问题的，母亲。”普丝珊娜转过脸看着母亲说。
　　再转过脸时，却已看不到那身影！
　　王室成员走向群众，卫兵们列成两排作为保护层，中间留出通道供帝国的显赫人物行走，直到走回王宫。在群众眼中，这些行走在通道中的人物无疑是受众神眷顾的。
　　普丝珊娜却心神不宁，鲁齐比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恍若隔世。当他回到阿勒坡，他应该从母亲和长老那得知她的身世，得知他们的婚约已被取消，他一定是无比惊讶和愤怒吧。从她回到哈图萨斯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觉得自己已不再是那个阿勒坡的放羊女，她的身上已背起许多沉重的责任。最重要的是，她爱上了哥哥！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人，他猛地跪在路边，喊着：“请接收我的礼物，仁慈而亲和的太后！”他手里拿着一大束新鲜欲滴的百合。
　　普丝珊娜还没来得及阻止，玛瑞乌特太后就已微笑着走到那人面前，她无法拒绝那新鲜出尘的百合花。当她还是卡赫美士城邦的公主时，她清楚地记得一次随父王游行，也是有一个人手捧百合奉献给她。
　　那人突然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抵在太后脖子上，将毫无防备的她挟持！太后惊讶得面如土色，两只手乱舞却挣脱不了刺客的手臂。
　　目睹此景的人群发出惊呼，现场出现混乱。
　　“伊坦美尔王，听说你很孝顺你的母亲，拿你的命换她的命！”刺客看着年轻的国王急促地大喊：“叫卫兵们离远些！”
　　刺客的真正意图是国王！
　　卫兵们紧张地持长矛对准刺客，却不敢下手。
　　“卫兵们撤下！”伊坦美尔皱着眉命令道。
　　他冷冷地看着刺客，把所佩宝剑放在地上：“看，我把剑扔了，你要我的命就过来拿吧。”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年人，准备去交换母亲。
　　他的气势冷静而威严，走向刺客时毫不慌乱。
　　“伊坦美尔。。。。不要过来，千万不要！”太后嘶哑着嗓子试图劝阻儿子。
　　“哥哥！”普丝珊娜看着哥哥的样子，焦急不已，他怎么听刺客的话来。
　　“你不要过来！”伊坦美尔大声呵斥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刺客的手。
　　就这样，国王来到了刺客的面前，他竟然还对刺客笑起来！
　　“好，你受死吧。”刺客放下太后，立即举着匕首向国王的胸口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惨叫，一把飞刀插进了刺客的后背，正中要害，他踉跄地倒在地上，气绝声亡。
　　偷袭刺客的是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
　　“幸亏来得及！”俊朗的年轻人从人群中站出，看着倒地的刺客，自言自语。
　　鲁齐比！普丝珊娜心里抽紧，是他杀了刺客，让哥哥脱离险境。她诧异地看着他，鲁齐比一直在跟踪她么。
　　“你叫什么名字？”伊坦美尔王平静地看着陌生的年轻人问道。
　　“我叫泰莱努斯，陛下。”他谦恭地低头回答，把轻笑掩藏在下面。
　　这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谎言。
　　什么？普丝珊娜听了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明明是鲁齐比啊！
　　“泰莱努斯，你要我如何感谢你，黄金还是珠宝？”国王看着恩人以赏赐的口吻说。
　　“我想娶普丝珊娜公主。”他抬起头，狡黠地转动黑眼珠笑着脱口而出。
　　“什么？”伊坦美尔大怒，拎起了宝剑，茶褐色双眼腾起火焰。
　　普丝珊娜觉得一阵眩晕。
　　“哦，陛下，请原谅我爱开玩笑的无知性格。”他谦卑地笑着，突然严肃地跪向伊坦美尔，大声地说：“我只希望能跟随陛下，成为您忠实的奴仆，以我的身手，为您效力。”
　　“是么？”伊坦美尔轻笑着看着这个有趣而大胆的年轻人，放下手中的剑，他开始有点欣赏这样的人：“你是说，你想进宫当哈图萨斯的王宫侍卫？”
　　“是的，陛下！”回答声坚定而响亮。
　　“好吧，大胆的年轻人，你如愿以偿了。”伊坦美尔爽快地准许了对方的要求。
　　普丝珊娜差点要晕倒。鲁齐比到底想干什么，他在撒谎，他要进宫！把这一切当儿戏么？哥哥显然不知道他就是她的未婚夫——伯儿特长老的孙子。如果她告诉哥哥这个所谓的泰莱努斯的真实身份，她怀疑他的性命难保。
　　“刚才，冒犯了，请美丽的公主原谅我的无礼。”鲁齐比黑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久违了的普丝珊娜说道，火热的目光投射在公主局促的脸蛋上。
　　他还在演戏！他变了！普丝珊娜看着鲁齐比，窘得一言不发，她没有勇气再看他，整个心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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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时间休息了。
　　即位大典过后，伊坦美尔结束了各国使臣的觐见与贵族会议，来到了王宫花园散心。
　　远远地，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在水池旁发呆，一动不动，但见微风拂动她披散的波浪般秀发。
　　那是他心爱的妹妹。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要不要过去呢，自从他回到哈图萨斯，还没有好好地和她说过话。忙于安葬祖父，处理叛军，紧接着继位仪式，接见使臣。。。。在他离开哈图萨斯时，她经历了战争，因而变得更坚强。他真地喜欢这个妹妹，她比米菲丽坚强、勇敢、自信。
　　普丝珊娜盯着平静的水池，心中很乱，是因为鲁齐比的突然出现。虽然他自称是泰莱努斯，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告诉她，他就是鲁齐比。他堂而皇之地进了王宫，摇身成为哥哥的侍卫，多么荒唐和突然！他冒险混进王宫，她无法控制，她要不要告诉哥哥那就是鲁齐比，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蓝色池水中多了一个人影。
　　是哥哥！普丝珊娜惊地回头，两朵红云爬上脸颊。她竟然没有发现哥哥已站在她身后，她非常局促，不知说什么好。
　　“母亲怎么样了？”他问道，仪式上的突然袭击让太后惊吓不已。
　　“恩，她现在好多了，请放心。”普丝珊娜看了看哥哥俊美温柔的脸庞：“今天上午，你赤手空拳走向刺客，太危险了。”
　　“哦，你说那个刺客的事啊。”伊坦美尔一阵轻笑：“没有那个有趣的泰莱努斯，他也必死无疑！”
　　“呃。”普丝珊娜狐疑地看着哥哥自信满满的脸，有些不解。
　　“你摸摸看。”伊坦美尔挑起眉毛，擎着妹妹的手放在他胸前。
　　她的手碰到了一大片硬邦邦的东西，那不是胸膛的触感。
　　“虽然带着这玩意很累，但很有用处。因为它是用铁制作的，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伊坦美尔告诉妹妹，自从成为国王，就得应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刺杀。
　　铁对赫梯人来说是举世无双的宝贝，是他们强大的重要武器，他们为此严格保密冶铁的技术，并垄断铁器的流通，即禁止铁器向任何国家出口。
　　普丝珊娜为哥哥的心思折服，她忽然感觉到哥哥温暖有力的手掌此时正紧握着她的手，惊得抽回小手，有些失措。
　　伊坦美尔盯着妹妹涨红的脸与颤抖的唇，两人同时想起了那日在风中触犯神明的惊天一幕！
　　“别再难过了，普丝珊娜。那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梦，现在我们都从梦中醒来，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好梦了。”他语带双关地说着，提醒自己，也提醒妹妹：“我说过你永远是我最心爱的妹妹，这句话不会改变。”
　　“□□后会把我嫁到哪？”普丝珊娜突然抬头问道，她想试探哥哥的心。
　　伊坦美尔心中掠过一道闪电，将他好容易修补好的伤口猛地撕裂！为什么他从没想过普丝珊娜要嫁人？在泰莱努斯开玩笑说要娶普丝珊娜时，他只是发怒。可当妹妹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心中痛苦异常，他要怎么回答？
　　有一天，他要亲手将她送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里么？终有一天，他会失去她么？
　　他悲哀地看着妹妹，如果他不是国王，他宁愿带着妹妹到一个无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和她一辈子生活，夜夜抱着她可爱的身体入眠。天啊，他怎么又想起了普丝珊娜风中半裸的样子？他这是怎么了，浑身鼓动着燥热与不安！一瞬间，许多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涌动，他心中的恶魔又在开始支配他！
　　他必须要克制！
　　很快地，他的眼中恢复平静，故做轻松状，残忍地回答普丝珊娜：“我的妹妹当然只能嫁给他国王公君主了。你想要成为哪个国家的王后，你说，我尽量满足你。”
　　普丝珊娜的脸唰得变成苍白色，她浑身发抖，看着瞬间漠然的哥哥。
　　“你干脆把我嫁到米坦尼，好亲上加亲，更有利于你吧！”她颤抖着大嚷道，一把扯下胸前的胸针狠狠地扔到水池里，眼含泪花扭头奔着离开。
　　金色的胸针很快沉到水底，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象一个人哀伤的叹息般无力。
　　好半天，伊坦美尔失神地看着水底的胸针，看着水中自己孤独的身影。他没想到，他的回答激起普丝珊娜如此剧烈的反应，这就是她和米菲丽最大的不同。
　　他们在彼此折磨！
　　即使他不娶阿齐亚，换的也只是另一国公主。无论是哪国的公主，总之，神明不会让他娶普丝珊娜啊。或者，他一辈子都不让妹妹出嫁，让她一直呆在哈图萨斯的王宫，他就可以。。。。。。
　　神啊，他怎么会产生这么肮脏的念头！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战栗！
　　恶魔在啃咬他的心！
　　可是，普丝珊娜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行走在帝国的哪片土地，哪怕你将来恨我，你都是我最最心爱的妹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是多么希望你能恢复以前的快乐与活泼！
　　伊坦美尔弯下身，把手伸进水池，拾起金色的胸针，心中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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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丝珊娜奔进了花园的浓密丛林，将自己白色的身影掩藏在一片葱绿中。
　　这样的不堪与痛苦难道不是自己早就预料中的么？她的梦结束了！
　　她擦干脸上滑落的泪水，提醒自己别再哭泣。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悄悄环上她纤细的腰枝，她的脖颈即刻感受到滚烫的唇与胡子摩挲的刺痒。她全身毛孔都收紧，挣脱束缚，转过身。
　　他宽大的青铜腰带上镶嵌着天青石，换上侍卫服装的鲁齐比出现在花园里，嬉笑着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混进王宫来？”她有些恼怒，他又在跟踪她。
　　“混？你可别用这个字眼啊。”他圆睁着黑眼，无辜地耸耸肩：“那个刺客不过是给我个机会而已。就算没有刺客，我也能进王宫当侍卫，别忘了我的父亲也是赫梯的官员。”
　　他还是一副千年不变的纨绔子弟模样。
　　“你真是胡闹，这不是小时候玩游戏！”普丝珊娜忽然觉得他有些幼稚：“要是国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那你就跟我走！”他突然打断她的话：“我希望你跟我走，做回原来的你！”他热切地看着心爱的姑娘脱口而出。
　　“你真乐观，把一切想得那么简单。”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难道你舍不得公主的荣耀，放不下养尊处优、奴仆如云的生活？”他皱着眉，以奇怪地眼神看着她。
　　“你把我想成这样？！”普丝珊娜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提高了嗓门：“你真这样想我，鲁齐比？”
　　“嘘，你轻点，难道你想让你哥哥知道我们的事？”他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做出鬼脸笑着：“你现在这样子又象过去的普丝珊娜拉。”
　　普丝珊娜被他捂得透不过气来，她逃开鲁齐比，无奈地看着他，喘气。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久，你的哥哥会把你嫁到外国去，他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为了国家利益他会把你做为棋子。难道你宁愿嫁给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也不嫁给我么？”他忽然严肃地说。
　　“我才不要嫁到国外！”她难过地大喊，眼泪差点又要崩出来，鲁齐比的话触到了她的伤处。在他面前，她好象又变成了孩子。
　　“嘿，这不得啦，你还是要做我妻子的么！”他得意地看着她：“说认真的，无论你是过去的放羊女，还是现在的帝国公主，我都不在乎，我爱的是你，普丝珊娜。天上众神、太阳月亮、高山蓝天都知道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他说着说着，变得越来越激动和庄重。
　　普丝珊娜的双眼迷蒙起来。在哈图萨斯，在这王宫里，她和儿时伙伴再度相逢，难道是冥冥注定？
　　“哦，订婚那么久，我却至今还没吻过你！”看着俞发美丽动人的普丝珊娜，他陶醉着，慢慢地把脸靠近，想要攫取那两片玫瑰般的双唇。
　　“你不可以！”当火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时，普丝珊娜的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副刻骨铭心的画面，她退后三步，抗拒地大喊。
　　“虽然你现在是公主，可我是个男人，看见心爱的女人在面前，都会想要吻的！”他毫不掩饰地说着。忽然，他停顿，双眼黯淡，不解地盯着普丝珊娜：“难道。。。。。你已另有所爱？”
　　这要让她如何回答，她一句话也不说，涨红了脸沉默着。难道要让她告诉鲁齐比，她爱的是自己的哥哥，年轻的国王么？
　　“普丝珊娜，你若不是什么公主，该有多好！”他开口打破沉默，露出痛苦的神情，这表情在一向乐观的他身上可不多见。
　　他像受了严重打击似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么，当我载着婚礼用的珠宝、礼服兴冲冲地回到阿勒坡，满心欢喜地要迎娶你时，爷爷却告诉我你已离去，我是多么震惊与痛苦！我根本不相信，发了疯地奔到你母亲那，直到我看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直到她悲伤地亲口告诉我一切，我才意识到我们无法如约举行婚礼。那一天，我的世界黯淡无光！我的心都被掏空了！我甚至诅咒伊秀塔尔女神如此残忍地对待我！”
　　“对不起，鲁齐比，真的对不起。。。。”普丝珊娜垂着头，心酸地听着他的倾诉，一时哽咽。她想起了养母，养父，想起了野桂树、奥伦特河，想起了雪白的羊群与绵延的山坡，想起了儿时的点点滴滴，不禁悲从心来。曾经那个放着羊大笑的普丝珊娜已离她很远很远。
　　“所以，跟我走！”他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坚定地看着她：“今晚我在这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等你一夜！别忘了，我们有过婚约，我不会放弃的！”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怔怔的普丝珊娜。
　　混乱！她的世界陷于一片混乱！
　　心灵深处还有一股无尽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