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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九十六) 堇色上人(修) ...

  •   当元昊冲回营帐,发现人去楼空,心底肆狂的焰舌“噌”地直窜顶心,灼烧感叫人抓狂。调配兵力之际,后背的伤由闻讯赶来的萨尔朵做及时处理,她既震惊于耶律宗徹手段凌厉,竟能把元昊伤至此,又对治伤时对方的木无表情感到胆战心惊。这样的伤势不会不痛,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切根由所在,然偏偏面上半点不显,或许这便是上位者的不形于色吧。有时,人越愤怒,就越冷静。元昊凝神环顾大营周遭,过于平静的气氛让他感知到了不寻常,当视线最终落定某个方位,危险的眼终于眯了起来。
      此时,负责集结余留兵力的副将回禀道:“余兵已整肃完毕,请王上示下。”
      元昊突然抬手指住天堑方位,萨尔朵见了心跳激增,惊得说不出话。要不是元昊完全没有留意身后的她,她还以为自己协助逃跑一事曝光了。好容易稳住心神,就听元昊有条不紊地下令,萨尔朵不由又惴惴不安起来。天堑的路是她指引的,本以为绝境之地,谁也不会想到展昭等人逃去了那里,岂料元昊不知从何处瞧出了端倪。
      果然有人不解问道:“王上,那里是天堑断崖,根本没有路。他们不伺机逃走,往那里去干吗?会不会弄错了?”
      元昊道:“越不可能的地方往往可能性越大。当然,孤王也不是随便瞎蒙的。实话告诉你们,为防高手来袭,孤可是将此次随行的江湖门客都散到了层层关卡,即便打不过,也不可能毫无所觉,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两个有伤之人,想要做到风过无痕,没那么简单。可你瞧大营各处守卫,安静的过分了。再者据孤王所知,那道天堑也并非无路,两崖之间连接了两道铁索。展昭是江湖中人,又以轻功享誉盛名,即便走天堑险道,孤也不觉得奇怪。”
      萨尔多闻言,心下恍然。
      此时一汉人打扮的老者在仆从引领下款款而来。其人身着宽袖窄袍,略显消瘦的脸上神清气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元昊见了,忙恭敬作揖,道了声:“见过堇色上人。”
      那被唤作堇色上人的老者微勾唇角,态度从容,不卑不亢反问道:“不知国主唤老夫来此做什么?”
      “若非遇上棘手之事,昊岂敢轻易惊扰上人?”
      堇色上人故作讶异地挑眉“哦”了声,不以为意道:“不知什么人能叫国主犯难,需要老夫出马?”
      元昊不敢有瞒,将自己擒了展昭等人之事简明扼要讲述了遍,更表示此刻人已多半逃往天堑。堇色上人听了,双眸微微一沉,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显现出一些变幻莫测的表情来。“你刚才说你抓的那个人叫展昭?南侠展昭?”
      元昊一时语塞,心中打鼓不断。
      自他继位,常年广纳贤才,豢养门人食客,其中尤以中原绿林好汉为主。毕竟单论行军打仗党项自问不低人一头,但若说到高端战力,那就远远不及承继深厚汉人文化的大宋了。而在这群良莠不齐的江湖人中,就属这位堇色上人最神秘,武功亦最高强,大师风范十足,故被奉为上宾。然其人毕竟来自中原武林,刚才提到展昭,看他神色有异,说不得与那展昭有旧。
      正搜肠刮肚想编派些说词劝服对方出手,谁想那堇色上人忽而朗笑一声,一派义正言辞。“老夫本不好对武林正派同道出手,不过一来受国主恩惠无以为报,二来那展昭既入公门,成了朝廷鹰犬,已算不得江湖中人。老夫再无顾忌,当为国主分忧。”
      元昊大喜,有堇色上人亲口应承,心下大定。对那展昭,他是志在必得。既然赤王如此重视此人,只要将人捏在手心里,何愁对方不投鼠忌器?

      此地天堑乃两峰夹湖屹立。一是栖凤山绝境险峰,一面陡峭嵬巍,一面崖壑临湖,而对岸的梧凰山孤峰险峻不及,也相去不远。相传这栖凤、梧凰两山上古时期原是一座,后有凤凰临世,涅槃坠落之际,将山体一切为二,因此遥遥相对崖面齐整,光滑似镜。两崖之间夹着一个镜湖,宽阔处不下数里,最狭之地也有五十丈有余,虽说有铁索相连,但寻常人压根过不去。
      展昭三人于险峰一路疾行,越往上怪石嶙峋山势陡峻,行路越发艰难。
      说来白玉堂这一日过的甚是奔波。先是独自全歼山顶哨兵助契丹攻山,后又潜入敌营救人,此刻既忙着开道,又时刻照应身上有伤的两人,遇上险地更要以轻功频频带人度隘,十足辛苦。
      三人攀山耗力,汗湿重衫。所幸彼此互帮互助,配合默契,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皱眉,就能立刻读懂对方难处,及时伸以援手。
      白玉堂看赵祯寸步不离展昭左右,对其体贴入微,虽心存膈应,但也由衷感慨——与一年前暠山逃亡时碍手碍脚比起,皇帝的变化简直大到难以置信。脸上青涩依赖不再,有的是男儿的坚韧,与双眸间浓得化不开满得溢出来的情意。
      白玉堂自认许多方面还是满豁达的,但他也很清楚那是因为他并不在意那些。对于真正重视的人或物,他自知自己小气得很,别说与人分享了,就算被旁人多看一眼都不愿意。遑论对展昭的感情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只猫藏起来,杜绝所有觊觎目光,让那个人只属于他只看着他。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毕竟不是紫谨,做不出那种不顾展昭意愿的事来。而展昭也不是谁想藏就能藏起的人,那个人太耀眼,太出色,只是守护在侧往往就要耗费全部精力。
      自从心属展昭,他对许多人抱有抵触之心,比如紫谨,比如耶律宗徹,也比如那些个倾慕展昭的女子。但对赵祯,他的感觉十分复杂。一开始得知皇帝也和自己一般爱上猫儿,比起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但随着契丹一路同行,,敌化感在慢慢淡化,直到如今生不出半点厌恶,反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慨。或许因为赵祯对展昭的感情是唯一让他觉得没有掠夺性的,或许是因当初挥过去的一拳已宣泄了所有负面情绪,或许赵祯的开诚布公让他感到赤诚,又或许因两人相似的情路引起了共鸣——皆是求而不得,皆是罔顾人伦,皆是无怨无悔。
      从没有一份感情让他这般百转千肠,痴迷成狂。明明爱得近乎疯魔,可当那个人清正端方地杵在跟前,他又能恰如其分地克制自我,生怕惊扰了那人,亵渎了那人。
      一如眼前。
      “猫儿,歇会儿吧。要是伤口绽开,再流血,就不妙了。”说着拉了人径直在一处平整的大石上坐下。他见展昭满面汗珠,情不自禁抬袖欲为对方擦拭,终在展昭制止的眼神下打消了念头。
      展昭努力调息让气息平顺下来。不知怎的,眼皮激跳厉害,总觉得似有不妙的事即将发生。
      “还要走多久?”赵祯抹了把汗,也寻个地方坐下歇脚。
      “不知道。我这里倒是有份栖凤山地图,是赤王寻当地猎户凭记忆临时画的。不过一路亲自验证,发觉错漏还不少,稍许借鉴尚可,真偏信怕是要走弯路了。”白玉堂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展昭接过展开,果见是一方粗制滥造的民间地图。白玉堂指着其中一处道:“原本这里有一处密洞,猎户言知道的人不多,最是安全。我们便定下由这里返回,赤王同时会派人接应。但我来时不放心,特意去走了遭,竟发觉那密洞被封了。而我来时是混在战场溜到这边的,也不可能原路返回。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走这什么天堑。”
      展昭失笑,忍不住调侃:“我还以为你是听到阿朵姑娘说两崖之间拉了铁索,想起你在陷空岛上的独龙桥了,一时技痒难耐,这才改了主意。”
      “臭猫,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非拿那桩破事消遣我。”一语下去果然等来了炸毛的五爷。捶胸的拳头到得半路才想起展昭胸口有伤,立即拐弯改成了敲毛栗。“别以为伤了,就当揣了免死金牌。回去之后看五爷我怎么治你,叫你成天多管闲事。别人的命金贵,你自己的命不是命吗?!”
      展昭揉揉额角,自知理亏,遂温声道:“这次是我不对,身在他国,却未审时度势,被卷入不相干的纷争,连累了公子,也叫你忧心了。等此间事了,不管月如能不能医好,我答应你们,一起归国还朝。”
      白玉堂没想到展昭认错态度良好,倒叫他这阎王脸板不下去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嘴上讨几句便宜:“归国就归国,还什么朝啊。展小猫,三年前你答应我去陷空岛喝五爷偶得的佳酿,结果一再拖延,始终没成行。害我那极品女儿红埋没黄土,至今难见天日。我觉着不如就趁这次机会难得,拐个弯子,顺道兑现了吧。”
      “别胡闹,送公子回汴梁才是头等大事。”
      不理展昭反对,白玉堂又笑眯眯地跑去勾赵祯脖子。“公子想不想喝女儿红?”
      赵祯眨眨眼,“想啊。”
      “那要不要到我的地盘喝一杯?”
      心中憋笑。“恭敬不如从命。”
      “不过五爷的酒不能白喝。公子丹青绝佳,倒时作个画题个字,充作酒资,如何?”
      “没问题。”
      两人一搭一唱倒是把展昭看傻眼了。他又好气又好笑。感情这白老鼠等不到他这御猫赴约,干脆钓真龙上岛?如此曲线救国,简直前所未见。
      然而不等三人轻松片刻,忽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逃亡之际还能谈笑风生,果非常人也。”
      白玉堂弹身而起。“谁?”
      一个消瘦的身影自黑暗间悠悠踱出。三人借着月光将那陌生人的容貌瞧在眼里,那是一个天命之年的老者,刀削般的五官端正非常,身有浩然之气,气度斐然,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略带浊黄的双眼泛着一丝格格不入的凶戾。其人颞颥微凸,指骨纤长,掌心有茧。望之功力深厚,十分不好对付。
      来人正是堇色上人。他应元昊之请先行一步前来拦截,不过说是拦截,在他眼里,要拿下这些后生晚辈也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
      那样一个高人突然出现,还穿着宋人服饰,叫三人惘然之余,亦是戒备。
      展昭问道:“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堇色上人道:“你不必知道老夫是谁,只要乖乖回答老夫的问题。你们三个人中,谁是展昭?”
      三人互对一眼,俱不吭声。堇色上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在意,而是云淡风轻道:“既如此,老夫只得多费些手脚,将尔等一并带回了。”
      话音方落,堇色上人足尖点地,轻飘飘地掠了过来。他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游哉,完全不像要动手,却在临近三人跟前以迅雷之疾抬腿踢向拔剑在手的白玉堂右腕。
      白玉堂早有防备,剑鞘相抵,借力一个后翻跃到一丈开外,落地后承暗劲未消,连退数步。站定,白玉堂眉宇绞紧,感受左手发麻微颤,足见这老者力道过人。
      展昭掩护赵祯退到白玉堂身边,询问:“如何?”
      “棘手了。此人内力之强,我们谁都无法与之匹敌。唯今之计,猫儿,只有我们两个联手才堪一战。”转念想到展昭带伤,又觉提议欠妥,改口道:“算了。猫儿,你伤势未愈,不宜动手。还是由我牵制他,你带公子快走。”
      说着以内力拖了两人一把,将人向上送了一段距离。随后头也不回,主动提剑向堇色上人攻去。二十三路“霈霖剑法”洋洋洒洒使出,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辣,纵是堇色上人功力深厚,也一时没能冲破白玉堂织起的剑网。
      无数剑花在眼前“绽放”,犹如星光璀璨,耀目生辉。堇色上人纹丝不动,面上也是一派悠然,唯独眼底冷意更甚。
      “周顶天是你什么人?”忽而哑然,堇色上人嗤笑一声,改口道:“老夫差点忘了,他多年前就入道当了牛鼻子,现在不知窝在哪个道馆混吃等死呢。”
      白玉堂哪能容对方侮辱恩师,遂当头爆喝:“休要辱我师尊!”
      堇色上人听得“师尊”两字,不由哈哈大笑。看似不疾不徐不动不摇,除了避让威力极强的杀招,其余皆是挥手间化于无形。
      白玉堂越打越心惊。眼前老者既知谦和道人俗家名讳,分明是与师尊同一辈的江湖人,其人过招经验丰富,在他一番猛攻之下亦是气定神闲见招拆招,如此高手又要如何匹敌?
      心思繁乱,想不到破敌之法,以致手下运剑一个不慎,出了纰漏,被堇色上人抓住破绽施以雷霆反击,迫白玉堂由攻变守,完全被压制得死死的。所幸堇色上人招式虽精妙庞博,但内力不知是何缘故还不若半路出家的谦和道人深厚,比起不居先生更是远远不及,三十招后,白玉堂尚能苦苦支撑。
      当然,比武打斗,内力固然重要,但天下武功,种类驳杂,各有千秋,即便内力逊色,要杀个把人也不是什么难事。白玉堂见这堇色上人身背剑匣,分明也是使剑之人,偏偏却不出剑,明显有所留手。再观对方眼神冷漠中带着一抹戏谑,分明在戏耍折磨他。
      白玉堂如何甘心,突然撤手,怒道:“要杀便杀,休把人当猴耍。你若是江湖中人,就不要使这等可耻的手段。”
      “可耻的手段?究竟是谁可耻?小子,你可知当初你师尊周顶天选择与南宫惟联手,以暗器暗算,致老夫重伤。你说,这桩事究竟是老夫可耻还是他们可耻?”见白玉堂一脸死不相信,堇色上人尤为火大。他步步逼近,冷笑连连。“当年若不是拜那两个恬不知耻的老东西所赐,老夫也不会重伤下远走他国,寄人篱下。如今倒好,老天爷将两个对头的徒儿一并送到老夫面前,你说,老夫该如何讨回一些利息呢?”
      白玉堂听堇色上人提到南宫惟,又想起他一来就问展昭何人,想来是知晓展昭身份,来寻他报复的。若让此人逮到展昭,危机绝不在自己之下。于是他打定主意尽力拖延,言辞犀利,故意激怒。
      “胡说八道,师尊绝不会对武林正道做出这样的事来。若此事为真,那只有一种解释,便是你这老贼本性恶毒,分明是十恶不赦之徒。对汝这等邪魔歪道又何须恪守成规?”
      “好好好!不愧是周顶天选中的弟子,连歪理说的也是分毫不差。那展昭的命还有些价值,留着有用,至于你么,老夫今日就亲自割下你的首级,叫周顶天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堇色上人一声厉喝,彻底撕破脸,再不维持原先高人形象。他突然拍了下后背匣底,匣盖弹开,其内应声飞出一柄长剑。堇色上人凌空接过,一气呵成劈向白玉堂。白玉堂连忙闪避。可那堇色上人剑法十分刁钻古怪,时而用的正道功夫,时而又用邪道伎俩,白玉堂每一次看似避过都反而将自己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若非身形灵活,气运上佳,每每绝处逢生,他早不知被刺中多少剑了。
      可惜,一个人再幸运,也不可能次次逢凶化吉。
      云浪“锵”地一声被挑飞出去,白玉堂骤失兵器,眼看避无可避的一剑随即落下,便要命丧当场。岂料从旁悄无声息横来一剑,生生又将堇色上人的凶剑架住了。
      “有展某在,由不得你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我了,修了那么多篇,终于修完了。几乎每篇都在添补内容,不少于多写一章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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