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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一百九十) 相认 ...

  •   耶律宗徹没想到柳如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透心寒凉。
      “你用本王做饵,目标既是小戚,又为何要利用秦素秋去害长生与沈碧书?”
      耶律宗徹本就聪慧,一旦想通种种关键,已能感受到柳如蕙细思极恐的杀机——虽全程不曾露面,却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现在他终于明白,当初别院秦素秋夜宴中毒并非姜长生所为,而是秦素秋从柳如蕙处得了毒(du)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至于姜长生的独门毒(du)药恐怕是从那些亦被毒倒的截水门杀手身上收集来的。姜长生被陷害下狱后,秦素秋借口规劝,与其密谈道出“真相”,以谋求合作。姜长生此人尽管重情,却也最恨亲近之人欺骗他,于是果然上当,以为沈碧书也是可汗暗子,是刺杀事件的主谋。
      可怜沈碧书无辜蒙受不白之冤,惨遭蓄谋嫁祸成了刺杀事件的代罪羔羊,死在了一心一意维护的姜长生手里。更可悲的是姜长生为了他不惜背叛可汗,最后等同于自绝而亡。耶律宗徹只要想到这桩桩件件背后,皆是由眼前这人操纵,心中只觉不寒而栗,更有一股浓浓的惭愤之情油然而生。
      哪想质问下,柳如蕙不但无丝毫愧色,反而不咸不淡振振有词。
      “王爷不必为他俩的死愤懑不乐。如蕙这般行事虽说狠辣,可初衷还是为了王爷。王爷别忘了,姜长生毕竟是可汗的人,这些年他倾慕于你才能安分守己,若哪天他断了这份念想,你又怎知他不会倒戈相向?至于沈碧书,别看王爷给了他千机堂堂主之位看似恩宠有加,实则他心中偏向的始终是姜长生。若姜长生哪天说要杀你,如蕙相信,第一个给他递刀的便是那沈碧书。”
      柳如蕙边说边向前踱近几步,视线不落痕迹转到了展昭身上,眼神倏尔转冷。
      “原本我的计划万无一失,不但能杀了萧紫戚,更能将那两个隐患一并除去。谁想千算万算,差错还是落在你展大人身上,让那萧紫戚逃出生天。好在姜沈二人已死,也不算功亏一篑,白忙活一场。”
      耶律宗徹听罢,心情极度复杂。他虽不认同柳如蕙所言,但也明白对方没有说谎。柳如蕙与二人无冤无仇,的确是为他设想才起了杀意。
      展昭宽慰道:“王爷不必自责。无论柳堂主打着什么旗号,杀人便是杀人,你既不知情,便与你无关。”
      耶律宗徹转头凝望展昭,目透释然。不得不承认,展昭三言两语看似轻巧,确比谁都能抚慰到他。这说明对方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然越来越重。
      一时相顾两无言。
      白玉堂看他们这样怪不自在的,于是表情酸了吧唧地扯了把展昭,拉他回望自己。“猫儿,赤王遇刺之事我有事后听你提过,不过那时你似乎也认为是沈碧书谋划。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觉不对劲的?”
      “玉堂可还记得耶律晋琛将军药族被困,你前去救援?”见白玉堂点头,展昭才继续正色道:“那时我与赤王已发觉赤练军中有奸细,于是我们联手布了个局,引右将军范征入瓮,当场将其拿下。就在盘问时,范征曾道辽汉混血对可汗陛下来说已是极限,说他根本不会接受一个汉籍辽人,哪怕是让对方做自己的一条狗。一开始我还觉奇怪,只因那沈碧书就是汉籍辽人。只是之后发生的种种让我越想越不对。如果范征所言非虚,沈碧书又怎么可能作为可汗的另一个暗子被送入赤王府呢?但这终究是没根据的怀疑。直到我发觉小戚是假的,怀疑才在心中生根发芽,最终推导出真相。”
      赵祯恍然大悟。“原来你先前问辛夷沈碧书是不是可汗的人,就是为确认这个怀疑?”
      “不错。辛夷虽是小小暗卫,却是这其中关键人物。所以我才佯装病重昏迷,利用他急于为素秋报仇,诱他出手将其生擒。”蓦然侧首瞥向柳如蕙,目光沉静如水,不泛半点波澜。“而我,也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柳如蕙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杏眼微眯,张了张嘴。尽管没发出声音,展昭已从其口型看出对方低骂了一句“蠢货”。看来对于辛夷擅自动手,柳如蕙内心还是极其不悦的。
      “而那日劫走月如,将她丢入党项士兵领地,害她险遭凌辱的那个人也是你,对不对?”
      白玉堂一听,整个人差点毛了。若是丁月如出事,他和展昭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月华?白玉堂瞪着眼发怒道:“柳如蕙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无端端地你连月如这么个弱女子也不放过?”
      见柳如蕙一派懒回答的模样,展昭叹息道:“柳堂主行事缜密,又怎可能无根无由?他不过是用此事故意嫁祸紫瑾,好叫我厌恶,离对方远远的。因为紫婵宫之事他早已计划周详,生怕我来此趟这趟浑水,扰了他的算计。”
      柳如蕙坦然哂笑道:“展昭,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只漏了那么点破绽,你居然就能抽丝剥茧把所有事都猜得八(ba)九不离十。佩服!当真佩服!我现在终于明白五爷为何选你,而不是我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与你为敌。但有时不是我想就能事事顺心,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有些仇我也不得不报。”
      始终缄默的萧紫桓总算寻到机会插话。“我紫婵宫向来避世,与世无争。又怎会与你这厮结下仇怨?”
      柳如蕙一愣,须臾哈哈大笑,笑容逐渐扭曲,苦涩至极。“宫主当然不会懂我的深仇大恨,只因你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萧紫桓正想追问柳如蕙口中的她是谁,突感体内异样,一股难忍的绞痛自小腹向上攀升,接着扩向四肢百骸。不由扑通一声单膝跪落。
      同一时间,陆续有人倒地,很快天坛之上便满是□□之声。
      萧紫桓瞪向正以复杂眼神望着自己的柳如蕙,震惊道:“莫非刚才全员饮的祭酒有问题?”
      “现在才知道,不嫌太晚了吗?今日与五爷桃林相见,我已隐约感知自己漏了底,所以才将继任大典提前了。如蕙不才,但也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我早料到展昭会按捺不住前来阻挠,我势单力薄,自然得帮自己留点后手。”
      见萧紫桓试图运功逼出酒毒,柳如蕙走过去蹲下,蔑笑着捏住萧紫桓下颌迫他看向不远处痛翻在地的玫夫人。“没用的。你看,连你那个最擅用毒的夫人都中招毫无办法,你以为我下的毒是凭内力就能轻易逼出的吗?”
      萧紫桓强提一口气拍开柳如蕙的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柳如蕙粗鲁地一把将浑身虚软的萧紫桓提起勒至胸前,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黄金仗,命令道:“黄金仗已经在我手里了。我现在要你当众宣布,我柳如蕙便是下一任紫婵宫宫主。”
      萧紫桓拒绝地异常干脆。“做梦!紫婵宫宫主向来一脉单传,不是本座骨血,你以为这个位子是任何人都能坐得了的吗?”
      柳如蕙表情先是一僵,随后仰天大笑。那笑声带着七分癫狂三分悲凉,瞬间传遍整个顶峰,就像同时遭遇了这世上最可乐又最可悲的事一般,引众人侧目。好容易止住笑,柳如蕙嘲讽反问:“你又怎知我不是你的骨血?”
      “胡言乱语。简直是个疯子!”萧紫桓想也不想就破口大骂。
      “对,我是疯了。我疯在就算易容冒充都想得到这个位子,我疯在居然还妄想你会承认我。是我错了!当初你既然能绝情到将我母子赶出紫婵宫,让我们在外自生自灭,可见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我们。”
      萧紫桓越听越心惊,眼前的柳如蕙与记忆里那个模模糊糊怯怯懦懦的孩子的形象重叠起来。
      “你是……?”
      柳如蕙冷笑一声,突然冲白玉堂道:“五爷,你查了那么久紫婵宫隐秘,想必已猜到我的身份了吧?不如就由你来帮宫主提提醒,告诉他我到底是谁。”
      被柳如蕙点名,白玉堂倒也不意外。此刻天坛上还能完好站立的除了柳如蕙,便只剩展昭白玉堂赵祯耶律宗徹小戚五人了。五人见四周一片哀鸿遍野,本就眼含焦虑,如今柳如蕙又强行讨要宫主之位,状若疯狂,显然已撕破脸不顾一切。
      白玉堂皱了皱眉,在柳如蕙与萧紫桓之间扫视一圈,幽声叹息道:“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我曾问过宫主你有关云颐母子的事。柳如蕙如你所想,便是云颐的儿子,同时也是……你的儿子。”
      小戚并不知云颐是谁,乍闻白玉堂言柳如蕙是萧紫桓之子自然狠吃一惊。他抖着手指住柳如蕙颤声问:“你说他是……。”
      展昭安抚地拍了拍小戚肩头,颔首道:“云颐是你爹在紫婵宫封的第三位夫人,所以柳如蕙与紫瑾一样,也是你的兄长。”
      “兄长”两字方落,另一边倒在地上的玫夫人突然放声大笑。“不过是一个杂种而已,怎配与我戚儿相提并论?云颐那贱婢是得了失心疯吗?居然要你来抢紫婵宫宫主之位。”
      柳如蕙怒吼:“不许你侮辱我母亲!”
      玫夫人冷笑:“我可没有侮辱她。事实如此,不信,你就问问阿桓到底认不认你。”
      眼见柳如蕙迫切又凶狠地逼视过来,萧紫桓虽面透复杂,却终究沉着脸道:“你不是本座的儿子,也没有资格继承紫婵宫宫主之位。”
      柳如蕙眼见事到如今萧紫桓仍不愿相认,已是气极而笑:“因我母亲出身卑微,你就这般嫌弃不肯认她?”
      “当年本座就与云颐说得很清楚了。本座可以留她继续当夫人,但前提是必须把你送走。她不愿意,这才带着你主动离开的紫婵宫。”
      “原来如此,原来你并不是不认我母亲,而是不愿认我啊。”柳如蕙忽感悲从中来,苦笑不绝。只是有时悲到了极致,反生出一股触底反弹的怒气,令他一把揪住萧紫桓衣襟嘶吼起来。“除了那些贪慕虚荣没有心的女人,这世间有哪个母亲愿意离开自己的稚子?”
      柳如蕙本是有感而发,谁想他的无心之语却意外触动小戚,悲凉地望向那边的玫夫人,心想自己自小由太后菩萨哥抚养长大,那他的母亲算不算没有心呢?
      萧紫桓并不善言辞,对于柳如蕙的咄咄逼人顿感捉急。“本座与你说不清楚。你把云颐叫来,她自会告诉你。”
      柳如蕙看似仍在笑,但一滴热泪莫名从眼眶滚落。
      “她来不了了。”
      “为何?”
      “因为她已经死了。母亲带我离开紫婵宫后没多久,她就得了癔症时好时坏。我那时年幼,没有能力照顾她,不到一年,她就病死了。”
      “那你……?”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去偷,去抢,去捡别人扔掉的发馊的食物,又或是在野地里挖掘任何可以吃的野菜。”柳如蕙讥笑不绝。“你既不认我,又何必露出这种同情的表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既然老天让我柳如蕙活了下来,就说明我命不该绝。既如此,我就要拿回所有你们欠我,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给沈碧书沉冤昭雪了,让他背了那么久的锅也真是对不住。遇刺那段不是我临时反转,而是一开始设计的就是柳如蕙才是幕后主使。原本设计中要把姜长生怎么杀沈碧书的过程写得更清楚的,同时也漏点破绽出来。可是看我文的你们太聪明了,为了能把柳如蕙掩藏到最后,很多破绽我都给得很模糊也很隐晦。如果这样还能从一开始就猜中是柳如蕙,那我真就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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