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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八十九章 如何是判断 ...

  •   紫栖渊知道战以择要做什么,所以他没有动,即墨途和水潇也没有动,鬼年见这几个人都没有离开,身形微微一顿,竟是也没有转身。
      战以择颇为好笑的看了几人一眼,“怎么不走?”
      紫栖渊轻声道:“尊上,属下不想错过见您的最后一面。”
      战以择此番离去并不打算告别,毕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决定,所以他想安安静静的走,紫栖渊看出了他的意图,自是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
      主人将死,他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连告别都不被允许,这太过于残酷。
      鬼年转头,看了一眼紫栖渊,又转回来,直直的看着战以择,眼中有着疑惑和一点不自知的惶恐。
      战以择叹了口气,“朕以为你们懂得接下来要如何做。”
      紫栖渊露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尊上高估我等了,属下追随您转世,本就是把生命轮回置于您之后,如果再失去您,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战以择眉间染上一抹怒意,“你不知要替朕守好狐族?”
      紫栖渊跪下后就没起来过,此时他微微仰头,神情温顺的看向战以择,问出了和上文看似没什么关联的话,“尊上是要解除契约的吧?”
      主人若死,从属契约也会抹杀追随者的生命,除非主人主动更改契约相护。所以本来有契约在,他们必是与您战以择同生共死的。
      但战以择忧心狐族,必不会让他们跟着他死,所以紫栖渊判断他一定会解除契约。
      战以择看着紫栖渊灰白的脸色,似乎懂了什么,叹道:“是。”
      “尊上,属下知道要守好狐族,可一朝之间,契约解除,您亦离去,这真的太难以承受……”
      “那也要承受!”战以择突然喝道,打断了紫栖渊的话。
      这世上多的是分别,多的是遗憾,事情发生了之后,就会发现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战以择一把拽住紫栖渊的领子,逼迫他仰头,“不能承受就去死啊?让朕的心意都白费,让朕连死都不得安心,不然你想要什么?告别?安慰?你想让朕给你这些吗!但是又有什么区别?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区别!你有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吗?”
      再多的告别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无力而可笑,如果注定下一刻要离开,而且永远不会回来,那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甚至平添哀恸。
      战以择也不是无动于衷,他也很辛苦。
      紫栖渊怔住了,“对不起,主人,是属下太过儿女情长,不舍得在最后关头离开您,属下还太过软弱,平白为您增添麻烦,属下知错,还您请息怒。”他柔声认错道。
      战以择看到他温顺讨好的神情,颓然松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心中一点点染上苦涩,有一些感情是经不起触碰的,不然沉重到喘不过气,还如何继续走。
      “尊上,属下不明白。”鬼年开口道。
      战以择转头看向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心中倒是真有了几分愧意,若是离去,鬼年是唯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了。
      他看了看大殿内的众人,沉默良久,“好吧,你们有权利知道一切,也有权利见朕最后一面。”——只是朕有些不知道如何说,战以择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温和的解释,一个在远处怔怔的看着这样的自己。
      他拿着判断,递给战酒仙,战酒仙恭敬的接过刀,看着战以择,等待他的吩咐。
      “九尾狐族是一个被诅咒的种族,注定无法存在于世间,朕决定用自己的性命来镇压此咒,给狐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必须是朕的性命,必须是这把名为‘判断’的刀,必须是战酒仙来动手,这就是千年后的一线生机。”
      战酒仙和鬼年同时呆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朕死后,狐族不能出青丘,但青丘也会因为朕的死亡变成保护九尾狐族的天然屏障,就像凤凰族的梧桐林。
      你们按照朕的遗嘱好好发展狐族,朕相信即使不出青丘,千百年后狐族也能繁荣昌盛。”战以择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尊上!”战酒仙“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战以择走上前把他拉起,握住了他的手腕,将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现在,动手。”
      “锵”——刀掉落在了地上,战酒仙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神色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崩溃和无助,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根本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战以择沉默,他蹲下身捡起了刀,看了一眼同样脸色苍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的鬼年,微微一叹,视线便转回刀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刀身,神情温和宁静,就像在自言自语般,“你们一定要留下,可是现在却搞得很难看。”
      “朕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战以择又叹了口气,他今日实在是叹息了太多次。
      “尊上”这次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大殿中除了战以择,再无一人站立。
      战以择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王座上坐下,这才沉声道:“战酒仙,你要抗命?”
      战酒仙死死的握着双拳,思绪都乱成了一团,“尊上,臣不敢,可是臣不能……”
      看着战酒仙神色间一片混乱,战以择打断了他的话,“朕早晚会死,但只要是为了狐族去死,就是值得的,这本来就是朕转世的目的,你们不要忘了。”
      “战酒仙,你不该是一个软弱的妖,而且朕已经根据朕的死亡下了遗嘱,加上‘判断’的特殊效果,一同融入了此方天地规则,如果你下不了手,规则无法运转,朕强行更改亦会遭到反噬。”
      “横竖都是一死,你当真希望朕带着遗憾?”
      战以择直直的望着战酒仙,语气非常严厉。
      就好像一座山沉沉的压下,要把他全身的骨头血肉都挤压到扭曲碎裂,再流出黑色的浓稠血液……战以择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在战酒仙耳边不断回荡,让他有了窒息一般的错觉。
      这一线生机,是太多人付出了太多代价换来的,没理由因为他而错失。
      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内心抗拒,抗拒到无法拿起那把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从少年时期就遇见了战以择,意气风发是他,心悦诚服是他,建功立业是他,转世轮回是他。
      与狐族同样重要却又根本不同,他对战以择,还饱含了一个青年心底最温柔和最坚定的倾慕,他不够隐忍,所以敢于表达;又不够贪心,所以只是以最成熟的方式去付出,一丝不苟完成着战以择的命令,守护着青丘也守护着他,战酒仙觉得自己生而为狐族是幸运的,所以一直很满足。
      可是这份满足,在今天被战以择亲手打破。
      战以择告诉他,要杀了他才能守护狐族,这对战酒仙来说,根本就是天塌了一般的无助。
      冷汗一滴一滴的砸到地上,“尊上恕罪,臣知道狐族为重,可臣做不出弑主的行为。”战酒仙一字一顿艰难开口。
      “做不出才是真的背叛。”战以择一字一字冷声道。
      “朕给你一天时间,一天后,到狐尊殿找朕。”他顿了顿,终是没有一直逼他。
      “战酒仙,朕信任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你身上,你别让朕输。”战以择叹道。他起身,穿过跪着的众人,一步步走向狐尊殿的大门,“还有你们,后天就不要来了,这是一场为了生存和繁荣的斗争,整个九灵大陆都是战场,每一个斗争者都是战士,战士就要有死亡的觉悟,所以不需要告别,都做好该做的事情,记得你们的誓言。”也记得我的心愿。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战以择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大殿,留下一室怔然。
      ……
      惊鸿府,战酒仙的住处。
      门前,鬼年一身黑色衣裳,袖口和领口绣着暗蓝色的流水纹,腰部束着一条纹路繁复的蓝金色的腰带,这算是朝服,所以带了些装饰和青丘特有的山形花纹,不过细节上还是依着鬼年的习惯设计的——束紧的窄袖,束带的穿法,都是不同于大多数朝服的地方,倒是显得他身形纤细挺拔。
      要说他自己的私服大都是无装饰的黑色劲装,只是身在青丘,还是要遵守青丘礼仪。
      他抬手敲了敲门,“咚咚”两声落下,却并没有人答话,鬼年也没再敲,而是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里面才迟钝的传来了回应,“不见”,声音低沉沙哑。
      “是我”鬼年道,他的声音不显热切也不显冰冷,只给人一种平淡而冷静的感觉。
      里面没有回话,一片沉默中,门倒是开了。
      鬼年推门而入,穿过院落,便在主屋看到了坐在座椅上的战酒仙。
      他坐的不是主坐,而是侧面靠角落的椅子,整个人瘫在在椅子中一动不动,仿佛疲累到不剩一丝力气,一双明朗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暗沉的让人心惊。
      鬼年微微一顿,这才走到了同桌的椅子上坐下,动作有几分熟稔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战酒仙不答,他沉默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塑。
      鬼年神情一凝,“没想好?”一夜过去了,明天就是战酒仙面见尊上的时候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吗?
      战酒仙短促的抽了一口气,像是哽咽,又像是不自觉的痉挛,他的眼神颤抖的厉害,仿佛随时会破碎,“如果是你……你怎么办?”他哑着嗓子问道,声音很小,但鬼年还是听清了。
      昨天的事情发生后,鬼年就问清楚了一切,亲自把所有的情报整理好的他自然也会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拿起那把刀。”鬼年回道。
      “你拿得起?”
      “拿不起也要拿得起。”
      “拿不起如何拿得起?”
      “那是尊上的意志。”鬼年沉声道。
      “鬼年,你说谎!”战酒仙突然站起来,双目通红的喝道。
      “你觉得尊上的意志大于自己的意志,那是因为这道命令没有给你!如果不是我,如果只是想象,我也会觉得我能做到,我也会觉得我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来完成尊上的心愿!哪怕是毁灭自己!”
      战酒仙越说越激动,甚至抓住了鬼年的领口,用力到指节发白。
      “可是当我握着那把刀,当那把刀抵在尊上的胸口,我感受着尊上的气息,尊上的体温,尊上的眼神时,我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你会清楚的知道只要这把刀捅下去,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停止呼吸,那个时候你的大脑就会一片空白,你不会记得狐族,不会记得这是他的命令,你只会知道,你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战酒仙的眼泪流了满脸,他双眼红肿,颤抖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鬼年!你做不到!你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你做不到!”
      鬼年的神情呆滞了,他任由战酒仙抓着自己,就像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样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脑海中,竟然是尊上眉眼弯弯,把鬼君印放到自己手心的画面,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气息吗……
      鬼年的眼睛一点点的湿润了,他偏过头,轻声道:“抱歉”
      战酒仙和鬼年是几百年的朋友了,所以鬼年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以战酒仙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本质相似,所以能够理解对方要表达的事情。
      很多事情是经不起假设的,没拿起那把刀,没真的站在战以择的面前,是不会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量把这把刀推进那人的胸膛的。
      鬼年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而是要亲自去做,亲自拿着刀去对准战以择的心脏,那是一颗健康年轻的心脏,就像眼前那个眉眼温和,仿佛容纳着山川秋色的青年一样鲜活,判断,判断,到底从何判断?
      府邸之内,战酒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刀吧大概……你看小酒都说下不去手!
      最近点击有点少,求求看文和找我唠嗑~
      以及,周日发的,还是不知道审多久才放出来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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