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四喜狐狸

1、第一章 风雪祭轮回

　　飞雪漫天，寒风呼啸，一行五人在陡峭山间行走，神态却不见丝毫慌乱。
　　为首的人着一袭白衣，袖口与衣摆绣着金红交织的繁复花纹，他神态自若地伸出手，接住几片黏连在一起的雪花。
　　雪花冰莹，没有一点融化的迹象，让人觉得他也是块冰。
　　战以择的视线由手中的雪花向上，看着灰白的天空，轻轻勾起唇角，道：“今年的雪真大。”
　　他身后的四人已若有所思许久，听到他终于出声，一个紫衣青年率先回过神，接道：“是啊，数百年来，从未见过青丘如此大雪。”
　　他的声音干净温和，透着几分清雅，墨发只简单的用紫色绸带系起几缕，剩下的全部披散，配上俊美而带有几分清贵的面容，称得整个人飘逸潇洒，如翩翩公子。
　　听到紫栖渊的话，他身旁的战酒仙沉默了下，开口道：“紫尊可知，上代狐祖亡故那年，便是如此大雪。”也说到这儿，白袍下的手微微紧握，俊朗的脸上表情凝重。
　　只是他口中叫着紫尊，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却在看身旁的黑袍人，似乎想得到什么答案。
　　即墨巫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帽子下的眉头微皱，却又即刻舒展，他扯了扯嘴角，回道：“此时此刻，尊上面前，将军此言不觉失礼？”即墨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至极，他倒是没什么恶意，只是今天众人的情绪似乎都不太好，说话难免不够委婉。
　　至于另一黑衣人，则一直不发一言。
　　如此，是他们五个的第一轮对话。
　　前面的战以择神色如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脚步也很平稳，丝毫不像个寿元将尽之人。
　　是的，寿元将尽，他是青丘这一代的狐祖。
　　战酒仙暗呼口气，也是后悔失言，当即冲着即墨巫一拱手，“先前失礼，勿怪。”这道歉却是指之前死盯着人家那回事了，即墨巫淡淡道：“无妨”
　　紫栖渊听着二人对话，心中思量“尊上此番到底要去做什么？我与鬼年、战酒仙皆是主动请求跟随，只有即墨巫似乎知道几分却不透露分毫……”
　　想到此处，他内心蒙上了淡淡的失落，尊上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每一分每一秒才都格外重要，可此时办事，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这让他心中忍不住的酸楚。
　　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只微微抬头，看向战以择的背影，并不是如何高大，甚至因操劳有几分消瘦，却脊背挺，一如既往的从容温和。
　　紫栖渊看着看着，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扩大了几分，尊上还是允了自己在他身边陪同，这便该知足，反正无论生死，他必然一同的。
　　一行人无声的走着，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空地，战以择停下了脚步，对着即墨巫点了点头，即墨巫当即翻手取出一面旗子，此旗是黑色的旗面，上面隐约可见六个暗金色的符文，是古神器中极为神秘的九转六合旗，传闻除了布阵还可改天换地定一方风水。
　　即墨巫双手捏印，便听到旗子上方坠着的一个金玲微响，旗子四周立即出现九面旗子的虚影，九面旗子符文各不相同。
　　这几面旗子虚影飞到空地上方，缓缓移动成玄奥的阵法，一座祭坛便随之升起，透着一股时光流转的玄妙感，隐有几分沧桑味道。
　　这种感觉让紫栖渊神色微动，战以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终于转身，他那双精致的桃花眼微弯，语气中带有几分笑意，“栖渊感觉此祭坛如何？”
　　紫栖渊神色凝重道：“回尊上，属下能感觉到强烈的巫族气息，而且，以我族的天赋能力，还隐隐感知到了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即墨巫听得此言，暗暗思索：荒辰紫龙一族对时空之力也太敏感，这祭坛级别极高，法力气息更是无丝毫泄露，他却察觉的如此之快，真让人惊叹。
　　战以择点头回道：“嗯，此祭坛的确如此，它可以让人的灵魂保留记忆，轮回到一千年后。”
　　听得此言，众人忍不住思量，巫族之法，向来力量越大，代价越大，这般逆天一样的能量，到底要付出什么……
　　战以择仿佛能看透几人的想法，他神色凝重，道：“此祭坛代价太大，有即墨先生便足够，本不想牵连你们，可后来又觉得该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所以允许你们跟到了此处。”他语气平淡威严，却又能让人感受到重视。
　　几人也是神色一凝，认真等待战以择接下来的话，“用此祭坛的代价是：一千年后，最后一世，身死魂灭，不入轮回。”几人听了都是心中狠狠一震，便是即墨巫，也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代价，是魂飞魄散啊……
　　战以择继续道：“朕自知身体过度劳损，时日无多，无法再撑住一直走下坡路的狐族了。”
　　说到此他轻笑了一声，隐有自嘲之意，“本想再算一卦，做好安排就合眼，谁想即墨先生给出的结果却是狐族终灭，而唯一的希望竟在一千年后，所以朕只好再撑一撑，朕必要保狐族最后一丝血脉。”
　　他说这段话时，那双向来有风流凉薄的桃花眼中满是温和，沉稳洒脱的面容上显出十足的恳切，他那么坚定，让人有一种被珍惜的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是战以择，狐族第八十一代狐祖，给了不断落魄的狐族太多希望，他是属于这片大陆的传奇，也是属于狐族的信仰。
　　此时，他认真地看着这四个追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属下，道：“你们选择追随朕时，都立有契约，如今朕欲祭轮回，对你们的命数也会有影响，我们最好解除此契，狐族还要各位多多看护。”战以择缓缓伸出右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然而，没有人出声。
　　一片沉默中，战酒仙突然跪倒：“尊上未登狐祖之位时，属下便已追随在身侧，眼见尊上运筹帷幄，武法同修，给狐族不断地带来生气。”
　　说到这他语气带了几分怀念，“是尊上让属下看到了赤狐一脉的更多可能，也看到了整个种族的希望，自少年时选择臣服，便已决定永世追随，若能侥幸再活些年头，只求在尊上身侧，继续为狐族战，为您……分忧。”他本不是啰嗦的妖，今此关头，全是肺腑之言，最后已失声哽咽。
　　一身黑衣劲装的鬼年也突然跪倒“愿永随尊上。”他平日素不露面，少言寡语，与人相处也总带有一丝冷然傲气，此时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已表明了他内心的坚定。
　　即墨巫也缓缓跪倒，黑袍在身后铺开，“即墨巫愿随尊上。”
　　紫栖渊看向战以择，素来泠漠的眼中有着柔和，也是跪下，语气郑重，“尊上，属下平生所愿，不过生死皆在您身旁。”
　　华袍青年垂下双眼，看着围着自己跪了半圈的人，嘴唇一点点勾起，眼中流露出了满意和愉快，他眉眼微弯，黑眸中带了几分他少年时才有的风流不羁。
　　他在笑，由轻笑变成大笑，“哈哈哈……朕准了！”他抬起手做了个虚扶的姿势，接道：“那诸位就随朕，再走一世！”
　　“是！”众人起身应道。
　　“但要注意一件事。”战以择神色一正，道：“祭坛的力量原本只为传送一人，若想带其他人也行，但必须是与朕缔结从属契约者，这点你们倒是满足。
　　但附带者并不能保存记忆。”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略有深意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契约会使我们有相遇的机缘，不过那时你们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千年前的契约只能牵引你们有追随朕的意愿，却不代表必然。”
　　战以择缓缓道：“选择再次追随的与朕结契后，便会与往日契约相合唤醒记忆，朕只等你们百年，百年内未忆起前生者，朕会解除契约，还其自由人生，而选择再追随之人……”
　　他是满眼温和而认真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以择不负。”
　　此时此刻，战以择那双桃花眼中风流依旧，却又诚挚坦荡，融于一起不显丝毫矛盾。
　　风吹起他的衣角，青年五官精致，眉眼温和，从容而立，脊背如山岳一般沉稳，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副画，夺尽了这方天地的颜色。
　　几人只觉得呼吸都微微窒住了，就是如此，就是这样矛盾而独特，风华绝代的第八十一代狐族之主，太让人心折。
　　战以择看着众人或匆忙或坚定的向自己回礼，一笑置之，转身望向不远处的祭坛，轻声笑道：“最后还是告个别吧。”
　　他右手一翻，手腕上的花纹一闪，手中便多了一把闭合的青色纸伞。战以择看着这件与自己灵魂相连的武器，神色复杂，随即弯眼一笑，缓缓撑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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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7.10.23初版，2021.10.31修，作话无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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