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的旅行》笨笨8368

9、安吉拉

　　女人结束最后一笔，身上的魔法阵光芒敛去，露出完美穿上那套破破烂烂的衣裙。
　　查尔斯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却一点都想不起女人身体的模样，脑海中充满的是那些完全看不懂的金色纹路。
　　查尔斯前所未有的意识到，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具傀儡，一具因魔法阵而存在的存在，她有趣的灵魂与她身上那些纹路相比，不值一提。
　　“感谢您们的慷慨帮助。”她轻轻将脸颊旁垂下的碎发别在耳后，双颊微红，分别对牧师和落魄佣兵团长提裙屈膝行礼，端庄如贵族淑女，“吾名安吉拉，梅利安大人制作的玩偶之一。以这副丑陋的姿态冠上梅利安之名实在惭愧。”
　　查尔斯骤然从奇怪的想法中惊醒——魔法阵再珍贵也只是死物，怎么能和傀儡内活生生的灵魂相比？
　　魁梧汉子脸上发红，为自己刚才不尊重的想法，几乎不敢看她，难得小心翼翼地问道：“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吧？”
　　女人微微一笑：“请您放心，等这场飓风过去，我就与您前往佣兵工会，以人类的身份签署契约。我能够自我维修，您不必担心额外增添相关技师的开销。”
　　查尔斯大舒一口气，夸张地拍着胸脯道：“太好了！真怕你伤好了不跟我走了呢。”
　　他这直白莽撞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否则也不会至今招不到团员，但人形傀儡小姐显然十分喜欢他这样纯粹的灵魂。
　　“黑铁戒指”仍然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这就结束了？你身上至少五成的魔法阵都停止运作了，而你只画了，画了……”他看看手表，做梦般道，“十七分钟？”
　　女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划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先生，那位伟大的魔法师所制作的非战斗傀儡全部都是她的学徒。”
　　“对，那位大人，那位大人……”自称圣白教牧师的男人仿佛得到了最合理不过的解释。他激动地举起左手，亲吻着他无名指上的八色宝石，“赞美梅利安。”
　　安吉拉仿佛看到什么极荒谬的事：“您穿着圣白教的祭祀服，却在赞美梅利安？”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黑铁戒指”的。
　　“千年前的教主杀死梅利安，掠夺了她的研究成果，然后陷在敬畏与恐惧中无法自拔，下令要让梅利安留下来的所有智慧结晶从圣白教之外的地方消失。”他义愤填膺道，“我们本来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前行，他们非要站在巨人头上，甚至为此杀死巨人，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梅利安死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不关心。她死前就被圣白教称为‘不死的魔女’了。因为她想和圣白教的银杯骑士睡觉，并在某本被偷走的笔记上用大段篇幅赞美了银杯骑士的胸肌、腹肌以及大长腿。”安吉拉双颊浮上一层红晕，似乎回想起什么，有些慌乱地转移话题道，“说说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吧。”
　　库洛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您身上没有伤痕。风割断了您的头发，不可能没有伤到您的皮肤。”
　　“那我也可能是其他人的傀儡，您刚才并没有看到我的魔法阵，从外表上……”安吉拉突然瞪大眼睛，吃惊地道，“难道傀儡自愈技术没有流传下来吗？”
　　“没有。”
　　“那是她非常努力宣传的技术呢。当年她的通缉令还没撤销，写了本书就兴冲冲地跑进书店问能不能批量印刷，结果被闻讯而来的卫兵和魔法师追了三条街才逃进女澡堂脱身。”人形傀儡笑着说起传说中的魔法师的趣事，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快速扇动，哑声道，“为了推广这项技术，她甚至亲笔抄录了七部共四十九本《傀儡自愈技术详解》，其中包含了魔法溶液、魔法墨水、涂层、骨骼、魔法阵、傀儡灵魂创伤、傀儡心理创伤……如果她知道这些都没能流传下来……”
　　她越说颤抖得越厉害，湛蓝的眸子如海水漾起波澜，干涩而僵硬的脸颊反而显得更加悲伤。
　　傀儡自愈技术并非帮助人类节省维修时间与费用的技术，而是一个母亲在意识到无法永远将孩子们拘束在身边后，所做出的努力。
　　对傀儡而言，它比任何东西都更加珍贵。
　　查尔斯抚摸着不知何时坐在他臂弯里的绿毛球，笨拙地安慰安吉拉说：“那些书说不定在死亡教廷。”
　　安吉拉摇摇头，习惯性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就像把自己抱在了怀中，企图获得一点温暖。
　　她是需要依靠主人而存在的玩偶，即是有了自愈能力，精通傀儡制作，其实在梅利安死去前，她只用这些技能修改过自己的外貌。
　　美丽是她唯一的职责，陪伴傀儡师是她毕生的使命与最大的荣耀。
　　梅利安偶尔也会让她离开法师塔去参加宴会。那是傀儡术鼎盛的时期，所有人都对傀儡技术津津乐道，赞不绝口，让安吉拉觉得，即使不在法师塔里，她依然被来自傀儡师的满满的关爱包围着，充满安全感。
　　这次醒来，她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查尔斯，她能感觉到，查尔斯带着梅利安的笔记本。所以她以为，这个时代和以前一样，处处都有梅利安的痕迹。
　　但，怎么会没有最最重要的傀儡自愈技术呢？
　　这是否说明……
　　“其他，其他关于傀儡的东西，流传下来了吧？”安吉拉泫然欲泣地问库洛，道，“您懂傀儡结构，这肯定来源于梅利安主人！”
　　“梅利安的亡灵魔法和召唤魔法广为流传，但傀儡术，”库洛顿了顿，道，“被认为是鸡肋。”
　　道德方面的谴责暂且不提，制作一具傀儡的付出与收获相差太大了。
　　可以被做成傀儡的强大灵魂，稍加加工就能做出高阶亡灵生物，而傀儡，不仅需要制作者精通亡灵魔法、全系魔法阵，炼金术，还需要数量庞大的昂贵材料，稍有不慎，造成傀儡躯壳与灵魂不匹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吉拉细眉高高挑起，睁开眼睛恼道：“梅利安主人最喜欢的，怎么会是鸡肋！”
　　在她看来，只要主人喜欢的，都是极好的。
　　“太难，太贵。”库洛突然话锋一转，“我本人对这项博大精深的技术十分喜爱，我想大陆上还有无数为此痴迷的魔法师。梅利安死后傀儡术大部分失传，导致人们在傀儡研究上步步维艰，很多对此感兴趣的人不得不放弃了这条艰辛的道路。若您能将梅利安的傀儡术广为传播，魔法师们肯定能发现其中蕴含着的无上可能。”
　　“可我只是一个玩偶啊！” 安吉拉的目光越过库洛看向了遥远的地方，呢喃道。
　　她为这陌生的世界感到惶恐，同时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此做出改变，作为玩偶，她的工作仅仅是让主人开心而已。
　　梅利安的关爱对她而言如同空气，没有空气会窒息，会死亡，可那又如何呢？
　　只是一个傀儡坏掉了而已。
　　库洛柔声蛊惑道：“您是梅利安智慧的结晶，您的身体每一寸对魔法师而言都相当于一本书，只要……”
　　安吉拉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投下美丽的阴影，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Yes”。
　　“不行！”查尔斯突然抱着毛球道，“你难道想拆了她吗？安吉拉没有战斗力，太危险了！”
　　库洛目光一凝：“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战斗力？”
　　查尔斯笑嘻嘻道：“安吉拉都说她是玩偶了，女孩子的娃娃香香软软的，哪有能打的？”
　　他这一打岔，安吉拉冷静下来，也意识到面前这个戴着八色宝石的魔法师不能信任。
　　她的眼神陡然一变，蓝宝石般的眼瞳美丽而坚强，道：“感谢您对梅利安主人的喜爱，但在下只是一介玩偶，恐怕无法实现如此宏愿。”
　　她不傻，怀璧之罪这个成语没有人会比梅利安的傀儡们理解得更加深刻。
　　库洛微微皱眉，不断抚摸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安吉拉仿佛突然想起般道：“非常抱歉，我太失礼了，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她对魔法师微微躬身，库洛能清晰地看见她修长地颈项如何优雅地随着这个动作下降，并非刻意的僵硬，也非懦弱的弯曲，散落肩头的金发像金色的披肩，让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更惑人，是当她抬起头颅时，那歉然的一笑。
　　仿佛一缕能照进人心的温暖阳光。
　　明明只是社交性的假笑而已。
　　明明上一刻还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很危险!
　　“库洛，我叫库洛。”库洛慌忙移开视线，几乎以为自己对一具傀儡一见钟情，“飓风停前你就住在这里，需要什么东西让傀儡告诉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华丽的实木门在他身后紧闭，同时关闭的，还有这间房间的魔法阵。
　　他将安吉拉和查尔斯关在了实验室里！
　　“他这是干什么？”查尔斯惊讶地大声道。
　　安吉拉犹豫道：“大概……是想把我关起来养吧。主人说过，这叫囚禁，猥琐的魔法师和贵族才会做的卑鄙手段。”
　　查尔斯满脸纠结：“我觉得，你和我说的不是一件事。”
　　“先是给予帮助，然后用蛊惑性语言煽动我，失败后双目流露凶光……他的行为符合主人传授给我的，关于防备色狼的相关知识。”安吉拉轻轻提起裙摆，露出一小节光洁的脚踝，满含无奈地道，“如您所见，因为是类人型，我具备人类女性的一切功能，包括繁衍能力。梅利安主人总喜欢在这种细节上开玩笑。”
　　这个暗示性动作由她做出来，有种可怕的纯真的诱惑。
　　查尔斯完全本能的吞了口口水，就觉眼前一团绿色晃过，眼睛剧痛！
　　绿毛球整个炸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怀里跳起，用带着肉球的爪爪狠狠蹬在查尔斯的眼睛上。
　　“色狼！”
　　安吉拉疑惑地看着站在捂住眼睛哀嚎的查尔斯头顶上的那团绿毛球，刚才她好像听见有人说……色狼？
　　“毛球，”她犹豫道，“先生？”
　　毛球闻言肉眼可见地一抖，膨胀开的毛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下去。但他还是很有风度地微微倾斜自己毫无上半身下半身可言的身体，语气里十二万分的窘迫无奈：“是的，安吉拉小姐。您可以叫我杰瑞。”
　　安吉拉眨眨眼睛，只觉得这毛球的声音好听得很，要安在自己身上就好了，梅利安肯定喜欢。
　　毛球一本正经地问她：“安吉拉小姐，你的主人有没有说过如何对付这种，坏人？”
　　安吉拉被他逗笑了，点头道：“梅利安主人确实说过。”
　　“她给你安装了秘密武器？”查尔斯通红的眼睛闪闪发亮。
　　安吉拉歪歪脑袋：“大概吧。”
　　毛球彬彬有礼地询问道：“请问能否告知？背叛祭祀库洛在近百年十分有名，传说他恐怕已经达到了魔导师的境界。”
　　“已经用了，好像没有用。”安吉拉有些沮丧地道。
　　“是什么？”查尔斯一把抓住自己脑袋上的毛球抱在怀里，做出严肃的样子，“等那个猥琐的混蛋进来，我们再来一次。”
　　“笑啊。”安吉拉说着，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查尔斯只觉眼前一片圣光，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奉上，换取美人的一垂眸！
　　“疼疼疼！杰瑞你放手！”
　　绿毛球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掐在他胸口的小肉爪爪。
　　安吉拉得意地扬起头：“威力大吧。”
　　“你的秘密武器就是这个？”
　　“嗯。”安吉拉无比自豪地道，“我蝉联了七届最美傀儡大赛冠军呢！”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由梅利安大魔导师赞助播出的最美傀儡大赛现场。身材不是问题，脸孔多姿多彩，梅利安法师塔，法师塔中的铜雀楼。”
“又到了每次大赛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十二位来自梅利安法师塔的傀儡佳丽们当中，将决胜出一位最美傀儡，最美傀儡将获得为梅利安暖床N年的惊喜大奖一份。”
“接下来，我宣布，第七届最美傀儡冠军获得者是——”
随着主持人举起手中的提示牌，探照灯在舞台上不停闪烁，镜头逐一扫过十多位身穿白色晚礼服的佳丽们。她们或妩媚或清纯，或活泼或典雅，或冷艳或亲切，或丰腴或瘦削，或高挑或娇小，完美的身材与脸庞让电视机前的无数观众们大吞口水。
“安吉拉小姐！”
激昂的乐声响起，探照灯聚集在金发蓝眸的美人身上。
身上有着华美的金色魔法纹路的傀儡惊喜地捂住嘴巴，眼睛微微瞪大，上前两步站在主持人身边。
“这已经是安吉拉小姐第七次蝉联最美傀儡大赛的冠军了吧？有什么想对台下和电视机前支持您的观众们说的吗？”
安吉拉接过话筒，灿烂地笑道：“谢谢！谢谢你们的喜欢，你们的关注，这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动力！特别感谢赐予我这具身体的梅利安主人，我永远爱您！”
主持人继续问道：“我还记得上一届大赛时您选择了C 胸和298号大长腿，这次是什么让您放弃助您获得过荣耀的胸和腿呢？”
“更多是想换个风格。而且我发现，在这里参加比赛的所有姐妹，都很少会用相同的身材和面孔参加比赛，我们代表着傀儡界的高端颜值，而我们傀儡，从来不是只有一种美！”
安吉拉小姐举起手臂用力挥舞，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掌声中除了肉掌拍击声，还有钢铁碰撞声，火焰燃烧声，石头敲击声，粘液飞溅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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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的秘密武器之后会解释，和封住死亡之谷的力量有关。
写完小剧场我都忘了这章到底写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