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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记忆如铁轨般漫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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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记忆如铁轨般漫长
By Aguavitae
[那些被冬日的暖阳,夏季的香樟摇曳的时光。]
[沉沉地落在了岁月的一旁。]
[我想,我能够记得你笑时的模样。]
[若记忆如铁轨般漫长。]
[Your coffe,please.]
[Thanks.]
圆巧的转音,轻快的速度,带有浓烈英伦口音的回答,在这坐落在大西洋中的繁华国度,差了太多。
宫野拎着咖啡与手袋,在走出有【Starbucks】字样的大厅时,掖了掖大衣的领口与白色的针黹帽。
而外面似乎太过于温暖。还未走几不路便又把领口解开。也便摘下帽。揉揉眼看了看天空。果然呢,太阳出来了。
手中的是Prada秋冬季最新款的帽子,自己也不觉轻轻地笑起来。
18岁以前的自己,只是终日穿梭于实验室与自己的卧室罢了。玩弄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化学方程式以及将一种物质通过某种介质倒入另一种物质。目的是追求荒谬的青春永驻。而自己一年一套白大褂的装束,像极年愈七十的专家学者或是名医甚的。——其实自己,只是个与常人无异的女生啊。
现在的自己。——准确地说是逃离了组织之后。改变了许多呢。
Dior的大衣与同款的裙子。LV的手袋。GUCCI的靴子。还有自己独自一人在小店里随便买的耳环。以及某人送的戒指。
还有第一次呐。
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
第一次彻痛心扉地哭。
第一次握起男生的手。
貌似……都是送给某人的吧。
还有。
第一次喜欢上男生
随之而来的第一次失恋。以及第一次对别人的宽容。与爱。还有祝福。
1>>>
回忆是从婚礼开始的。
毕竟不是自己与所倾心的人的婚礼。恰恰是自己的位置是被一个对方两情相悦的女生所替代。这场婚礼过后并没有谁会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这场婚礼中的男主角。
当宫野走进花草繁复的婚礼礼堂时,微微地笑起来。
四年前。如非常多次的预料当中。将组织大部分灭掉。虽然Gin仍旧独自逃窜。但想必只有一人也难东山再起。随后自己多次制作的解药,非常成功地让两人恢复原身。
却仍不能告诉毛利事情的真相。否则按照工藤的话说就是两眼立刻被那个女人翻白。宫野轻笑。算是默认了。答应保守着秘密。对于柯南的消失只是说去外国留学。
宫野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副眼镜。只是轻轻地说。[Dans ce forum]
——为什么要用法语说再见。
——因为,用日语说再见,真的好悲伤呢。
然后在现在,他们大学毕业的第一个月,闪电般地结婚——也不算闪电般的吧。认识都22年了。可是任何一个人手到结婚的请柬的时候总是吃惊不小。
自己亦收到了请柬。也不好推脱。如今工藤没有选择地当了负盛名的侦探,兰只等着当工藤夫人。自己选择在大学教书。平静地过一生,现在不是奢求了。
进礼堂的时候吓了一跳。只看见那个曾经的关西最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正大笑着拍今天新郎的背。两个当时不省事,只会破案的高中生侦探,现在也会挑选Kenzo的衬衫,LV的领带,却仍干净而纯粹。关西侦探黝黑的皮肤闪烁着张扬而明亮的色彩。[我说你小子怕夜长梦多啊。想当年柯南以你工藤……啊不不不。]那个男生随即意识到兰想这边走来。[Kuso 啊!那个小鬼可是占了你的艳福。]
兰娇羞。工藤无奈。宫野饶有兴趣地看他们耍猴。
碰到侦探队的几个小鬼。自己下意识地跟他们坐在了一起。他们看见自己的时候愣住。吉田悻悻地说了一句[姐姐你好像小哀。]
哎。
宫野垂睫。礼堂仍旧喧嚣。只是当初的岁月不复存在。然后望着台上的两人,唇齿相接。而自己却努力地别过头不去看。
仍旧祝福他们。却不想看他们幸福的样子。
一个月以后。兰传出了怀孕的消息。更是喜人吧。
宫野勉强地笑笑。摆摆手看着门口的新兰二人。工藤很是体贴地将颀长的手臂环在了毛利的腰间。两人带着温柔而幸福的表情。想邀请宫野去他们家参加这次兰有喜的庆贺会。自己终究还是带着[身体有些不舒服]的要求,回绝了。
我不是神啊。
我怎么可能会去啊。
等他们带着遗憾的神色离开后。宫野什么都没说地伏在床上,流着早就注定好要流的泪。
2>>>
媒体真的是一个遭人恨的东西。
在那一次媒体报道的[名侦探工藤新一即将喜得贵子]的消息传出去不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同样是一家媒体传出了[骇人!工藤夫人与腹中孩儿惨遭残忍毒手。]
其实,对于Gin来说。恢复一个组织的确无力回天。但杀一个女人,简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如出一辙。想使一个自己痛恨的人更加痛苦,最好的也是最残忍的方法就是把他最爱的东西夺走,或者销毁是最好。
那么,这样的手段像极了Gin。
Gin是在报纸电视上知道工藤与毛利结婚,以及毛利有了身孕。很简单的事。四年前你工藤捣毁了组织不是么,现在我让你的女人与你的孩子一起下地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对于我来说。
就如他所说的,他找了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将毛利约出来。用□□之类的药品让她迷晕。随即将她身上的所有衣服全部脱掉。
看着静静放在地上的,如天使般地裸体。Gin只等她自己醒来,得到那种莫大的如寄生花那样巨大粘稠发臭的羞耻。
毛利醒的时候,第一眼望见的是Gin点烟的样子。
第二眼望见的是镜子中□□的自己。
第三眼是看见自己抓起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把刀,自己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空洞地眼睛望着一切。Gin一愣,随即狞笑着将匕首拔出来。在毛利的身上的每一处都划了道道刀痕。很快,体下留出一滩暗红色的血。
果然呢。胎儿死了吧。
Gin只求看到这。然后将匕首再次插进了她的喉咙。起身便走。绝不回头。
发现尸体的依然是一天后的警察。投射到那个警察视网膜上的不再是那个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而是在自己面前那具布满刀痕,雪白的肤色与暗红粘稠的血液,是那位警察永远忘不了的面相狰狞的裸体。
葬礼。宫野没有去。工藤也没有去。
听说,当时所有到那里的人,都哭得泣不成声。特别是毛利夫妇。尸体的化妆是唯一可以安慰的。在众人面前。毛利兰——工藤兰。依旧是那个沉睡安详的天使。
永远不会让人觉得狰狞与可怕。
只是在当天,宫野接到了工藤的电话。全部过程只是工藤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一句话。
[我要杀了Gin。]
3>>>
12月1日
毛利死后一星期。是宫野的生日。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可以值得大张旗鼓庆贺的日子。毕竟自己周遭的所有人都陷在那个天使陨落的悲伤之中,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在意自己的生日。
倒是早上,她接到电话。是曾经的大学同学。一个高校篮球队的男生。印象中是十分明亮,干净的那种。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说要请自己出去吃饭。不忍心回绝,便答应了。出门之前工藤先闯了进来。
[今天我去找Gin。]他不讲任何礼节,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径直喝了起来。
[找死么。]
[哼。死也一起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扔在她的手中,便挥挥手出门了。
冬日的冷风倒灌进来。而在她打开首饰盒的一刹那,却沁润着甘甜暧昧的温暖。她几乎觉得,谁会爱上谁了。
戒指啊……
她微微笑笑。戴上那个属于他送给自己的戒指。戴上了中指。
一到约定的餐厅,发现男生已经在那里。法国料理的餐具菜色全部都摆放齐全。男生微微有些羞怯,只是邀请她坐下。
其实男生不是没看到宫野的戒指。但粗线条的男生总是认为,男生送给女生的戒指女生都应该戴到无名指上。而其他手指上的戒指,都是女生自己买的装饰物罢了。
过半。男生涨红了脸,似乎很艰难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出来。[志保……我想对你说……]
正当她微笑着准备听对方说完的时候。一条短信来了。她扫了一眼。几乎目光停滞在那里。
她什么也没说。面对着面前的法国料理,以及22岁男生特有的,介乎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气质,还有眸中闪着地抑制不住地喜悦,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了声[I Love You.]
就像再见,不想用日语说。我不想说出再见。少年那样单纯的喜欢,也不会用那样一听就懂的字眼。只是喜欢让恋人将这句话如巧克力般放在嘴里渐渐化开。不会来得那样激动,却也渐渐口齿噙香。
而几乎是用指甲敲下的短讯字眼,却也短促。
[I hate you.]
再次抬起头面对这个追求了整整四年的男生,竟次第绽开了笑靥。
4>>>
耳中听到的,是一个年轻而干净,纯粹得几乎透明,喜欢自己整整四年的男生的那一句酝酿了不知道多久的[我爱你。]
指尖敲下的,却是对一个曾经被自己几乎改变命运,曾经恨过自己,又曾经原谅自己,甚至自己以为对方几乎要爱上自己的一个,自己喜欢整整四年的男生说的那一句急促而字字灼人的[我恨你。]
其实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看到那条短讯的时候鼻尖真的猛得一酸,若不忍住想必真得要哭出来了。
那一次男生的邀请终于在宫野的一句[我们……还是做最好的朋友吧。这样真的更好呢。]中结束。当她走出了西餐厅的时候,将那绽着对自己无谓光芒的戒指,从中指取下,戴到小指上。然后捂住嘴快速地穿梭于东京的人群中。
呜咽还是从指缝轻轻地流出来。
——有没有人告诉我,戒指戴在中指是意味在交往中。而在小指上,却代表着永远的独身主义?
工藤。你能不能让我的幸福——就算是自以为是的幸福。你给多点我好不好。
工藤。好不好啊。
当时仰望东京的天空。其实想到的是自己的姐姐,与她爱着,爱着她的所谓的Rye,事实上竟然是FBI。真的没想到吧。
当自己知道的时候,也愣了半天。像是被命运摆了一道,还真是极大的讽刺呢。——为什么会这样啊?
与姐姐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是与自己对着干的呢。[摧毁组织,消灭组织。]即使也在逃离组织过后也天天想着这些,但始终自己是来于黑暗。而他们来自光明。甚至是工藤身边所爱着的的毛利,Rye身边的同事,爱着他但他却不爱的Jodie。都是那样的美好呢。
[其实更现实地一点说。当他们千方百计地消灭掉组织的时候。自己与姐姐,是不是很真心地想问,包不包括自己在内的范围。却永远说不出口。]
说句实话吧。在毛利死后。她毕竟不是自诩是天使般的人,并非那样悲伤。只是说心中空空落落而已。对着她的照片,却隐约看到了自己姐姐的影子。当时愣愣地站在那里,不似在逃离组织后在博士家里打发周末的肥皂剧那般,因为是自己的情敌而在暗地里微笑,或是因为自己所谓的真实与善良而潸然泪下,更次些连眼眶发红也没有。
只是她没参加葬礼。工藤也没来。自己是因为心绪不宁——更现实地说要与组织的残余精干相躲避。而想的话,工藤是因为不想看到毛利的死状吧。
果真是GIN所说的。照片上那样精致的容颜,总会被他们的烟头戳得千疮百孔。毛利被尸检时检查出来的数百道刀痕划得一无完好之处。腹中两月的婴儿早失了心跳。这样硬生生地被拖到了停尸房。
宫野忽然拉开自己公寓的门,关上门后蹲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罅浮的空气在归于平静的空间中异常清晰。
谁曾经说过,这像海。
——这个戒指啊。嗯哼?不是我送的。
——是兰。在一个月前说要送你的生日礼物。她不能送。我来送吧。
——你得戴好啊。
兰。
姊。
Kudou.I hate you.
5>>>
人死后。灵魂7日归天。
工藤兰卒于11月24日。
工藤新一 卒于12月1日。
宫野晚上的时候打开了电视。总不是一些肥皂剧之类的。泡了杯加冰速溶咖啡后将左腿习惯性地搁在右腿上,将坐手无名指与中指绕在瓷杯的杯握上。望着前几个小时之前还闪着熠熠光辉的中指,微微蹙眉。
一下揶下小半杯。微微融化在口齿之间。在不经意中听到了隔壁不知怎么开得很大的电视杂音的声音。
好象依稀听到[工藤][侦探][另具不明尸体][仓库]
其实当时还是不想听到的。即使恨他也不想听到的那个字眼。或许是像曾经见识过的大阪侦探的急智,就是说[Kuso]之类的音节被自己听漏掉听成了[Kudou]。
那边的人貌似不太关心这样的新闻简讯,总之是社会上特别低下的阶层。接踵而至的是换台,换成那档最近米花电视台最卖座的言情剧。和男人女人粗着嗓子的交谈,男人与男人时不时的争执。——印象中是五六个人合租的。
她望着自己电视中一群干净漂亮的男生,与干净漂亮的女生,在校园里,写字楼里打打闹闹。与那边的音频走向了一致。毫无差别。
她手一挥,将遥控器啪地一声将电视关掉。但声音并未消止,隔壁的电视音量依然调得很大,男男女女的哭哭笑笑,与在这个城市真实存在的大笑大吵颠簸着,摇晃着前进,推动着时间的轴点。
只是周遭剩下的,仅仅是昏暗的节能灯微弱的灯光而已。
她不太喜欢太明亮的。很早别人就知道。只是觉得,自己与那种明媚的格调永远搭不上界。那样的美好用在自己身上只是作孽而已。
一个自己姐姐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一个女人。
一个让自己一生只为之一人倾心的男人,曾与他的最爱差了十年的女人。
而现在,自己又算什么呢。
——没有她。也许工藤会从一个气盛而张扬的高中生侦探,考进东京大学,留学深造,然后成为一个年轻而富有侦探。荣誉纷至沓来,一路优胜。
——没有她。也许毛利会从一个善良而可人的高中生女生,考上中意的大学,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幸福地结婚,幸福地生活,幸福地照顾着她应尽的职责。
一切都被她绕乱。
如本来早已经为暗恋的人织好的毛衣,被自己一拉。成为找半天,也找不到线头的一堆乱麻。索性也便不管,弃置一边。忘记了曾因别人的过失而遗失的温暖
而在一个独自度过低低压着粘稠云朵的早上,会不会突然想起,曾经在某个被阳光镀金的下午。自己拿着奶茶,与自己暗恋的男生不远不近地前行。没人开口说话,自己曾努力猜想对方在想什么,在想另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女生吧。
——逃不掉的。第二天早报的头条。
猩红的大字。当宫野拿到散着印刷油墨味的报纸的下一秒。撕成两半。
一半是[随妻儿去?]
另一半是[年轻名侦探工藤新一昨晚葬身火海之中]
散落在繁忙的东京街道。被下一个到达报刊亭的人踩上肮脏的脚印。
6>>>
后来的日子。容宫野可以想很多的事情。
例如,他为何要挑选自己22岁生日这天追随着令个女生而去。
而为何。自己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是[I hit you.]她不愿意想象,也不敢想象。他收到那句话的情景。很自然地。想让他的手机在那之前就被销毁。
包括人,那个人,也算在内呢。
出事的仓库被烧得很惨。连残骸也没有剩余许多。警视厅的人解释说,恰恰工藤上衣口袋里放有证件没有被烧掉。确认身份起来也很容易。
听说,警视厅的人都为此悲伤呢。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笑起来。[哎哎?没有工藤都破不了案了吗?]这句吐槽并不能维持多久的药效。当然随之笑容马上凝固在那里,泪水渐渐地又开始流出来。
每次刚刚想想些别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又回忆起他的所有。包括毛利与自己对他的所有情感。毛利是带着对他的爱走的,自己却非亦复如是。真切的,的确没有力气再去爱一个人。不是不想。
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睡梦中总会反复渐次地出现那些画面。
例如,GIN几近变态地用匕首划向□□的毛利,毛利体下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肤色透明的白与渗出来的道道血痕,还有空洞望着上空,失了平时所有温柔美丽的双眸。一点都不剩。只有狰狞。
还有,在胸口一弹毙命的伤口的焦尸。被横置在那堆焦黑的废墟之上。口袋露出一角曾那样明澈与俊朗的面容,还有张扬不羁的微笑。上面的字体渐次被放大。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一直都是这样的情节。猛然惊醒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公寓惨淡的天花板。然后抓起被子坐起来,微微喘息,用手背擦去额间细密的冷汗。随即静静地扑在被子上哭。没有任何声响。可以耗过一早晨的时光。
只是有一天在梦中惊醒的时候,看到的是微微泛黄,皲裂的墙壁。起身时才发现周遭其实远远不是自己的公寓。而是一间农家小屋。当自己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位甚是慈祥的典型外国女人,有着臃肿的身材却大气的容貌的老年妇女,扎着头巾,围着围裙。
[Don't worry,girl.I'm your grandfather's friend.]浓厚的美洲口音。这里,是美国吧。她皱皱眉,看到枕边博士给自己的留言。还有自己的行李与衣物。
[My grandfather?Mr.hagasei?A fat old man with glasses?][Yeah.]那位老妇擦着桌台。一边回答着。[There is my house.He asked me to look after me.You can speak English.So great!You can call me Ms.Black.Nancy.]
Nancy?
她愣愣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怎样。用左手拿起了那张有自己熟悉字迹的便笺。
——博士说,我在你睡觉的时候给你弄了些安眠药,让你在20小时内不要醒。
博士说,我将你送到了美洲,你的新名字应该叫Nancy Gerry.
博士说,在那里展开一段新的生活。东京的记忆,对你来说太残忍。
博士说,不要回东京来。而且,你离开不了这儿的。护照我没给你办。
她望着窗外,一片空旷。
7>>>
早上赖床到十点也没人发牢骚。醒来洗漱完了后,帮忙女主人做几餐饭,收拾收拾碗筷。闲时下地请教妇人,怎样割麦,收玉米之类。有时候就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掉,穿上农家女生的装束下地干干农活。虽然博士定是将[赡养费]交了的,成天呆在那儿也不自在。因此做些事遍也不至于像是被别人嚼舌头,说是闲着吃白饭似的。
当问及这里究竟是美国的什么地方时。Ms.Black 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将这搪塞过去。自己也知趣,便不再多问。转而去问这个乡镇里的人。其实博士考虑得挺周到的。这个村落里几乎每个人都封过口。可终究是有个小孩子说漏了嘴。拿着糖后就一蹦一跳地走了。
宫野轻笑。回想方才那个小孩子说过的话。[My grandmother told me,we are in Arizona.]
呵。把我送到西南四州来了啊。怪不得不能送到大都市里去呢。看这样子应该离这里的州首府很远吧。
不过。总有办法的呢。
也算机会吧。在这儿的第一个月马上就要过去的时候,这个完全不起眼的小镇竟然经过了一辆高配置的Chevrolet。黑色的。像极赤井死的那天驾驶出去的那辆。大人们在地里依旧再收割玉米棉花,而孩子们全部拥挤到本来都不宽的街道上,吵吵嚷嚷。
而那辆车十分滑稽地像是在车展一般行得很慢,拉风得紧。宫野在窗户那边边看边笑,笑得眼泪也出来。
其实那泪根本都不是笑出来的吧。
想到了Rye。想到了姐。她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出了房门。
可惜这辆车不能做那些孩子们的玩具模型,所以过了他们玩耍的范围,他们也不会继续跟在车子后面好奇地张望。反倒是宫野兴趣貌似很浓一般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本来车行得就不快,赶上了之后甚至可以并着车窗散步似的走起来。
终于车停了下来。车主打开车窗,摘下墨镜。
一副精美的脸。是欧洲人的相貌。怎会又到了美洲。未等她蹙眉,他用着异常流利的国语问。
[不是本地人吧。]随后打量着宫野打理得精致的发稍,胸前带着LV的LOGO的衬衣,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与这个还未融入太现代化的美国乡镇,格格不入。
宫野愣了一下,笑得勉强。[你还不是。]
[你还不是。你的华生应该带来了吧。]
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跳眉。[你好象知道我是谁似的啊。][我还以为只是我但方面得认得你呢。]
同样有着褐色发色,瘦削白皙的脸庞。典型的英国人与日本人的混血儿。
白马探啊。
她压低声音说了句[等我一下。]踩着高跟鞋跑回了农舍。出来的时候提拎了一个行李箱。径直坐到副驾驶座上。说着[载我一程。]
发动机的声音开始轰鸣起来。宫野右手拖腮,随意地靠在车窗上,将这段时间来的事扼要地说了些。白马也不知听进去没。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兰葬礼的门口。
[去哪儿。]
[我被丢到这儿,只知道这里是Arizona。How should I know that?!]宫野翻了个白眼,白马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不觉笑起来。
这个女人,其实蛮可爱的嘛。
8>>>
现在坐去临近的小城Mesa。
到Mesa之后坐火车到州首府凤凰城Phoenix。
到Phoenix后在America West Airlines搭航班回东京。
白马是这么说的。说完了之后望着旁边的女子,征询些意见。未料来了一句[C-100]
[哎?]
[你不怕……短命么。]
[什么什么啊。]
[Rye……我是说赤井。]
[哦。那个FBI的王牌搜查官啊。没见过,但听说挺厉害。四年前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亡了么。]
[他的车子,就是Chevrolet C-100。]
罅隙之间。他竟然笑了。
[I Love You.]
说这句话的时候车忽然加速。那个被男生刻意压很低的音节,湮没在了风声之中。窗外的景色莫名的变换。
是。她要处理很多事。
比如。回东京。
在此之前。却又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的,自己以前所在高校的男生的那一句[我爱你。]
没有怎样想到白马。其实当时白马更是吓了一跳,见自己面前的宫野忽然掩面哭起来。正转过头准备安慰那个女生的时候。其实已经忘记了自己把车的速度在方才提到了100km/h。而更忘记了的是,这时候已经驶进了Mesa的城区。
迎面来了一辆客车,就这么撞了。
轰然响起的爆炸声。当时宫野根本都未曾理会。当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自己就那样哭了几天几夜未曾停歇。而医院浓烈的苏打水味像极了以前自己在组织里做研究的时候,地下那个昏暗却异常干净的实验室的味道。
——在某一瞬间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又被组织抓回去了。
——其实被抓回去,在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挂念的人,也没有挂念自己的人。
——白马在自己醒过来三小时之前因为脑颅破裂遭到重创而死。
抢救医生没有带着任何感情色彩地说罢这句话。自己竟然却只是骨折。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而另辆客车的情况也不得而知。
她揉了揉眼,哭不出来。可能眼泪已经哭干了或是怎样。
她几乎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没什么来由。望着医院病房苍白的墙壁,食着无味的饭菜。一个星期的日子,好象也不是那么好过。偶尔深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几乎可以听见血液在自己身体内流动的声音,异样地清晰。
自己这么久之后都还在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出院的时候。医院教她把白马的骨灰盒带走。她冷冷地丢下不同意的语句后,提着行李便走出了那扇玻璃的大门。
然后终于,哭了出来。
拦了辆出租,只是说去火车站。买好一个小时之后去Phoenix的票后。在月台站着,想着自己不想再回忆的一些事。
真的不愿意。
其实如果回忆,能像铁轨。那么再痛苦的回忆,也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多好啊。
觉得有些冷,竖起衣领。望望旁边,走进了Starbuck。
End>>>
宫野将咖啡扔走。
双臂张开。踩着铁轨缓缓地前行。
[如果,我的记忆能像铁轨一样多好啊。]
她想。
[那我就能把一切都带走。]
[一切。]
包括欣悦的。悲伤的。开心的。痛苦的。轻松的。压抑的。一切的回忆。
那些片段组成了我不复存在的过往与生命。如今回首,一派清明。
冬日的阳光渐渐失去了暖意,竟生疼地灼人。
远方一抹刺眼的末日光晕。
她带着属于她22年的回忆。走向一片未知与灿烂。
毫无留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