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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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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在外面,小肆住的房间旁边,一条直直的通上去。二楼只有两间房,都锁着,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格局和楼下一样,水泥地石灰墙,其他空空如也。二楼一半的空间是露天的大晒台。地上零星有塑料袋还有纸壳,被雨水日头蹂.躏过,紧紧巴在地上。
“空关了好久了,肯定又是灰又是脏的,你要搬过来,我帮你打扫。”
小肆好像自己是房东一样热心推荐,平日界这里就他和烈哥两个光棍,白天忙着做事还好,大晚上的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烈哥又不爱说笑,就他一个不是耍手机就是睡觉,无聊的要死。要是能住进来个妹子,气氛就不一样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虽然妹子不是来干活的,但是意思是那么个意思。
小肆殷勤又期待的望着马曼曼。
马曼曼也在望着他,不时眨下眼睛。她在考虑。不是考虑租不租房子,而是在想她现在越来越有赌徒的心态,没有确认那个人是不是他,就贸然跟着个陌生人来到陌生的地方,而且这里人烟稀少,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连求救的帮手都没。
“我只是给个建议啊,租不租都看你,不过,你一个人还是不要去租4号。”长久不说话,小肆以为马曼曼是看不中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里的条件确实简陋的超过马曼曼的想象,她想退却,话到嘴边成了,“那,要不我就租这里?”
“可以啊,”小肆控制不住的咧开嘴,以为没戏了没想到来了个大反转,他从裤兜拽出手机,“反正我现在空着,我叫房东来,你跟他谈。”
马曼曼几次想打退堂鼓,在面对少年的笑脸后,都咽了下去。
*****
给房东连打了几个电话,他才接,听说有人要租房,人倒是出现的很快。
“谁要租房?”
房东年纪约莫有六十多,个头不高,眼泡浮肿,一脸的倦怠。听说是那个女孩要租房,他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略显浑浊的眼珠定定的打量马曼曼。
好似评估她有没有租房的能力,又好像判断面前的女孩和院子里住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一间六百一个月,付三押一。”好在他没有问出什么失礼的话。
“有点贵吧,便宜点啦,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搬迁了。”
这个价其实和小肆他们出的价差不多,但是他们是一楼,又占用了大院子,二楼就相对贵了。
“很便宜啦,钟烈租房子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几年前的价格,我现在还是一样,很良心啦。小兔崽子别听风就是雨的,动迁哪有那么快,不耗个三两年好意思叫动迁吗。姑娘,安心住,你想签多久都给你签,”房东抖抖索索从腋下夹着的包里掏出两张纸头,“租房合同我有,你一张我一张,我们按正规办,合同没到期让你提前走,你放心,我一分钱不收你的。”
那是两张邹巴巴的纸头,租房合同几个字像小学生写字一样努力写的工整,但字体结构还是透露了幼稚。这是一份手写的合同。
房东穿着有点寒酸,还有超过年纪的疲惫感,搁在人群里是还在努力讨生活的老人,哪里看得出即将身价千万。
马曼曼不想还价了,可她的人设是刚毕业无辜被人开除手头拮据的社会新人,只好硬着头皮说:“大爷,便宜点儿吧,我刚毕业。”
房东捏着手里的合同,再次看了眼马曼曼,说:“行,你一次付一年的,我就给你便宜。”
最后谈下来的价格是六千块一年,押金五百。
签合同的时候,房东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看得出这份合同就出自他手,他又把马曼曼的身份证拿过去细心的抄写,认真的核对。
“好了你看看,没问题就你一份我一份收好。”
马曼曼示意没问题。房东光念双方的身份证号就有七八遍,她都快连他的也背下来了。
交房租倒是最快捷的一个步骤,面对面付款,一秒搞定。
“我给你写个收条。”
“好……好的。”马曼曼对老一辈的认真严谨的态度是叹为观止。
嘟嘟,房东山寨大屏手机突然尖锐的叫起来,房东一看来电名字没犹豫的立刻接了电话:“轩轩啊,爸爸马上回来。肚子饿啦,爸爸回来就给你做晚饭,想吃饼干啊,可以,可以吃两块,小熊罐子啊,不行。”
这个不行很严厉。
山寨手机不隔音,那边大概安静了一会,然后一个成人嚎啕大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马曼曼和小肆愣了一下,虽然他们没想听房东说话,可是那些话要往他们的耳朵里钻。他一直用哄小孩的口吻和那边说话,他们都以为电话那头是个小孩子,没想到是个成年人,还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他俩面前都有画面感了,一个大男人一边打滚一边哭喊。
两人对看了一眼,马曼曼率先出了屋子,小肆随后也跟了出来。
小肆掏出了烟,蒙头吸了几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说出这样的话,好像是故作沧桑。但是这段时间的马曼曼对此深有感触,她珍重的点点头,长叹一口气:“没错。”
房东隔了几分钟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递给马曼曼两把钥匙。
“房间和大门的。收条我来不及写了,等等我给你写个电子收条发给你。”
马曼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二楼洗手间在哪?”
“二楼没有。”房东坐上电动车,戴帽子和手套。
“那我用哪儿的?”她脸色有点变。
房东随手一指,骑着电动车走了。
马曼曼往他指的方向看,没看到,“哪儿呢?”她拉住小肆。
原来楼梯下面有个古铜色手拉门的小隔间就是洗手间。
小肆拉亮灯绳,黄橙橙的灯光布满这个狭小的空间。
洗手间一半是平顶,一半是个斜坡,斜坡抖,那一半的面积就浪费了。最里面沿墙边砌了七八公分高的水泥条,框成的区域是淋浴间,一块土黄色的浴帘推到了一边。往外面一点是抽水马桶,后面储水的水箱盖子都不见了,对面是洗手台,单人立柱,台面上搁了一个红色的皂盒,里面有半截洗衣皂。玻璃镜没封边,膨胀螺丝直接钉在墙上。浴帘和玻璃镜中间,拉了一根不锈钢的杆子,挂了两三条毛巾。
镜子里映出马曼曼略显僵硬的脸。
她是不是冲动了。
为了那个人,钟烈,从房东口里听到的名字是叫这个吧,为了那个人,她要住在这里。她甚至还没有确定钟烈是不是他。
别人的苦难到底隔了一层,随着人离开就被抛到了脑后。
马曼曼现下最焦虑的是公用一个洗手间。
*****
钟烈如往常一样骑了电瓶车直接开进院子,在台阶跟前停下,架好车,他突然拧了下眉头,望向楼上。
二楼亮了一盏灯。
“小肆。”他叫。
“来了。”
小肆应了声,从二楼踢踢踏踏跑下,还没到跟前就大着嗓门叫。
“烈哥,这是我们的新邻居……”
钟烈沉着一张脸望着下午刚在她家碰到过的姑娘,时隔几个小时的傍晚又在他家遇上了。
廊灯将他的影子打在地上,细长的一条,迎上去,是他利落挺拔的身躯,站立在那,像坚韧无悔绝不动摇的青松,再往上,是紧抿的嘴唇、高耸的鼻梁和那双深邃的黑眼。
当他望着你,他仿佛能看到你的心里去,但你看着他,你却不知道那双眼能深到何处。
真的是他,原来他叫钟烈。
没有找错地方没有找错人。
马曼曼想装作淡定一点,但是笑意抑制不住的向外扩散。
红润的嘴唇微微翘着,深棕色的瞳仁亮晶晶的,睫毛轻眨带过光影流动,眉梢眼角都叫嚣着欢欣。
她无畏的迎着他的目光,渐渐发现他的眼内没有欢迎,甚至下午时候的那点亲近都没了,只有凌冽。
他冷冷的注视她,眉头甚至开始聚拢。
她的微笑慢慢僵化。
“——马曼曼……你猜我俩谁大,想不到吧,看上去好小,我还得叫姐。”
小肆兴奋的叨叨叨,两个人没搭腔。
小肆浑然未觉两人之间的情绪波动,“烈哥,我去买点菜,晚上好好吃一顿。”
“小肆。”
“嗯?”
“让你问的事问到了吗?”
小肆急奔的身体一个急刹车,他转过身,“忘……忘记了,我现在就去。”
他往面包车跑,又被钟烈叫住。
“骑电瓶车去,我等等要用车。”
“哦。”小肆掏了车钥匙给他,“对了烈哥,明天我要用下车,我答应了带曼曼姐去二手家具店淘点家具。”
钟烈转头看了一眼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住在嘉盛豪庭的人会去二手家具店买家具?
“明天再说。”
小肆跑了两步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凑到钟烈耳边小声说:“烈哥,这个是我们新邻居,不是追着你的花痴,给点好脸色啊,别太酷了把人吓跑了。”
被钟烈一脚踢在屁.股.蛋上:“滚。”
小肆骑上车,还不忘回头叮嘱:“记住了啊。”
钟烈没理他。
等他走了,兵荒马乱的院子逐渐沉淀,夜和沉默包裹了马曼曼。
嘶。
钟烈点了一支烟,烟头明明灭灭。
他的声音明明白白的传来。
“你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