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浪，近乎妖》初六日惊蛰

3、空中宝殿

　　由于白天受到惊吓，姜九饭后不久就睡去了，她所居的是院子里一处吊脚竹楼，楼外是一面天然藩篱，当做院墙，再往外几十丈是一条天然运河，河流的源头正是那灵山，说来奇怪，河水却是倒流的，无论是过往船只还是人，下了水便不自由自主地向着灵山行进，所以名为倒淌河。

　　现被人们当做人工运河，河上终日到处都是连绵不断的树木枝干，甚是粗壮，大抵几个人手挽手才能围住，上游灵山上的工匠们，正是靠着这些木材建造通天塔，所以，尽管是入夜，河上依稀能瞧见远处的星星点点的打着灯笼烛火彻夜行走的船只。

　　此时正是盛夏，几只萤火虫顺窗而入，漫无目的的飞行，虫腹忽明忽暗，与窗外渔火交相辉映，暗处的蝉也凑起了热闹，长鸣经久不绝。姜九睡眠中也下意识地缩成一团，不时地低声呼唤着什么，大概是白天被惊扰到了，薄薄的被子也褪到了脚下，兴许是冷了，睡梦中半天寻不到被子，索性抱紧了自己。

　　这正好被刚刚推门而入的衔蝉瞧见了，既好气又好笑，遂替她盖好了被子，目光便落到了姜九那如柔荑一般的巧手上，手掌中央却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这时，衔蝉那双永远半睁着的对周遭任何事都不另眼相待的眼睛才徐徐有了焦距，继而俯下身来，慢慢解开绷带，借着窗外微光，只见手掌中央本来被割开的肌肤，现在只是一条细细的纹路，伤疤几乎消失殆尽。

　　衔蝉面无表情，又慢慢缠上绷带，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正在睡梦中的姜九的额头，叹道：“你呀你！这般体质，偏偏想要去什么劳什子中央灵学院，人家可正经着呢！看人家收你不收？”

　　窗外朔风拂来，一阵阵凉意，衔蝉起身关上了窗户。此时盛夏，温度还这般，不知到了冬季该如何了。雪都一年比一年转凉，近年来尤为明显，房中人又望了一眼远方的通天塔，心里嘀咕道：“这千年极寒怕是真的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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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灵学院是雪都最为闻名的修行学院，由中宫亲卫两司七组直接管理，进了灵学院，就相当于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里修为最高阶的精英们有了最密切的联系，也为能进入到中宫亲卫组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如果说中宫是雪都城主集权的象征和代号，那么中宫亲卫组便赋予了这种集权的真正的实质和意义，掌中宫重要军政要务，只受命于城主。分南北两司，南司分为一、二、三组，分别掌日常内务、内部督察、中宫仪仗及防护，北司分为四、五、六、七组，分别掌法典刑狱、情报收集、巡查缉捕、修行研究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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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都有个传说，中央灵学院是在雪都首位城主的王陵之上建设的，有此说话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中央灵学院正殿下方的高且平的祭祀台看起来就像是王族的坟冢，故这里被人称为灵台。每年农历暑月月满这一日，这里都聚集了来自于雪都各地的前来求学的学生，围台而聚，灵台呈梯形台形状，东西南北每个方向的学生面前所面对的，则是仿若通天的一百零八级台阶。

　　这一日，大考的清晨，姜九抱着猫咪寿司，伴着惨淡着心情，随人流站在灵台前某一处，面前的除却那威严肃穆的天梯，还有灵台后上方漂浮在空中的、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显得虚无而又缥缈的中央灵学院正殿，它即是除通天塔、中宫之外，号称雪都第三奇迹的空中宝殿，建院几百年，无人知晓它是如何以这样的形态呈现在人眼前的。

　　姜九仰望的久了，陡然生出一种怪诞之感，前世世界里，有人说过：“与怪兽搏斗的时候要谨防自己也变成怪兽。当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姜九不知为什么，猛然想起这句话，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大家在灵台前等的太久，无响应，也渐渐变得松散，慢慢的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唯有姜九长时间的沉默，眼神涣散，身边一位少年郎见状，以为她病了，遂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五只玉指瘦削、修长，饶是如此，姜九依旧仿若没有看见一般，紧接着下一刻，便开始蹙额扶头，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少年见状，翻过身弯腰用背部抵住了姜九，不过这姿势委实奇怪了些。姜九这才惊醒过来，忙看看四周，吓了一跳，又向旁边倒了过去，少年无奈伸手拽住了姜九。两人此时呈现的姿势更怪，少年立定站直，低头顺眼，嘴里默念着什么，肩膀上蹲着一只惊恐的猫咪，另一只手臂垂直伸出，手里攥着摄魂未定一脸白痴的姜九的后衣领。

　　少年与姜九年纪相仿，眉目生的清晰立体，玉面薄唇，发鬓整齐，甲字脸，小刀眉，内着月白色窄袖收口中衣，外罩墨灰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腰系着灰白相间宽腰带，可谓是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人生的贵气，且不含拒人千里之外的苍凉。

　　姜九明白过来，不禁翻白眼，自己身上有毒还是怎么着？对方一幅小心翼翼，生怕多碰着一丁点而嫌弃的样子。说道：“喂，你要拽到什么时候？”

　　对方一听忙撒手，结果姜九又一个踉跄，站直身子，正要发怒，对方说道：“我曾听别人说中土女子德行优良，且含蓄委婉，本人本想扶你一扶，但又怕因手上动作惊扰姑娘你。”

　　呦，还来这一套？

　　姜九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好说什么，便回道：“那幸好你手有分寸，否则我便只有含恨……”
　　“自尽？真的吗？”话未说完，对方便抢白道。姜九看他歪着头，一脸认真，不像调笑，说话口气也不像是本地人的样子，一时间又气又想笑。对方看她并未作答，随手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忙记着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九汗颜，说道：“听你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本地人？”

　　对方答道：“嗯，本人是关东朔方人，我叫鹿鸣。”

　　关东朔方？在姜九的印象里，此地四季如冬，终年积雪，是雪都的边关城池，再往外号称为世界的尽头，妖怪频生的地方，其靠近世界尽头，那关东朔方的民风，倒是彪悍的很。

　　姜九正欲说话，便瞧着远处一身中宫亲卫打扮的人士频频向这里看过来，鹿鸣“嘘”了一声，低声道：“暂不要说话，谛听要出现了。”

　　谛听是什么？姜九还正在迷惑，忽听一声巨响，大地仿佛都震了一震，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向灵台上看去。只见，灵台上出现一只犹如一座竹楼般大小的巨兽，虎头龙身，鼻尖长有独角，此时呼哧呼哧的穿着气，眼睛随意地向人群中一瞥，所有人都心头一紧，大气都不敢呼了。

　　鹿鸣见姜九迷惑，便又低声说道：“这瑞兽谛听便是咱们的主考官了。谛听通过倾听来分辨万物，尤其善于听人灵气，我们这些人，谁有慧根、谁通悟法术，它一听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