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番外 南柯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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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五年岁月，仿若弹指。
漫天飞雪下，那方外之境呈现一片宁静祥和的景像，没有战乱，没有纷挣，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靠自己辛勤的双手而过活，这是这片土地的人以前从未曾设想过的生活，然而这几年辛劳走来，他们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是叶安世带给他们的桃花源。
叶安世，这个名字在这方外之境，有人畏惧，有人抵触，有人讨厌，但有更多的人，他们对叶安世心怀感恩，只是那叶安世在给这里的百姓建造了桃花源后，便甚少露面了，据说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廊玥福地闭关，教中事物都由白发仙和紫衣候在打理。
镇子的建造萧瑟自然也帮了不少忙，他在画雪山庄住了三年，待天外天内外都稳定下来，无心的境界也稳定后，便回北离守着他那间还没倒闭的客栈悠闲度日了。
雷无桀打听到萧瑟回来的消息，便招呼着一群人过来白吃白住，萧瑟倒也没有收他们银钱，陪他们一起笑闹。无心出关了，也会来雪落山庄小住几天，住宿期间他会找萧瑟比划两招，五年时间，他已然追上了萧瑟的步伐，就差那临门一脚，偏偏还未能摸清门道。
萧瑟看着手边的信，那是无心昨日写的，刚刚才送到他手里，信的内容跟往日的差不多，萧瑟看完后，喝了口茶，朝窗外一看，才发现又下雪了，他皱眉看着远处阴霾的天空，不知道怎么的，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一片雪花随着风打着璇儿飘进了茶杯里，瞬间被热汽融化了。
萧瑟静坐了片刻，收起信纸骤然起身，跟帐房说了句让他看好店，便急匆匆出门去了，连行装都未带。
萧瑟只花了两天时间，便赶到了天外天，他直奔廊玥福地洞口，看到神色凝重的白发和紫衣候在指挥人想劈开廊玥福地洞口的石门，心不由一沉。
萧瑟上前一把揪住人群中的紫衣候：“出了什么事？”
紫衣候盛怒的神色在看清来人后，缓了两下，才极快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一个时辰前，小六照常去给宗主送吃食，结果却半死不活的被扔出来了，宗主随后便将石门给关上了，小六这会儿还在昏迷中，我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萧瑟面上看不出悲喜，他握着无极棍走到洞口处，沉声道：“你们退开些。”
“都退远些。”白发仙和紫衣候立刻招呼弟子们后退，以免被波及。
萧瑟将一身功力聚于无极棍，一跃而起，向那石门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无边气浪自洞口处荡开，功力不够的弟子都被这股浪潮掀翻在地，山壁上的积雪铺簌簌往下掉，洞口处，厚重的石门发出龟裂声，下一瞬，石门轰然倒塌。
“白发仙，外面交给你。”萧瑟闪身进入洞俯，挥袖一扫，碎石又将洞口重新堵住了。
抖掉身上的积雪，白发仙看着重新堵上的洞口静立了片刻，转身往山下走去。
刚才的动静怕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都爱好和平，可也有人，生来喜欢杀戮。
萧瑟才进入廊玥福地，便有一道刚猛拳风扫来，他忙后仰躲避，借着手中无极棍触及地面，萧瑟借力扭腰侧身，同时脚下步伐轻移，瞬间便来到无心身后。
“无心！”萧瑟轻喝一声，伸手去抓无心，这家伙气息混乱，怕是走火入魔了，“你这混小子，一不看着你，你就给老子乱来。”
无心听到记忆深处的声音，愣了愣。萧瑟趁势立刻把人制伏按压墙上动弹不得，沉着脸问道：“还认识我吗？”
无心此刻的眼睛呈现淡淡的金色，他注视着萧瑟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萧瑟被这般注视，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他忙晃了晃脑袋醒悟过来，心中不由暗骂一声。
都这般模样了，竟还想着要窥探他人心神。
无心也只是安静了片刻，很快便挣扎着想挣脱钳制。
萧瑟啧了一声，掐住无心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萧瑟眼中紫芒闪现，他盯着无心淡金色的双瞳，催动体内真气。
浓雾渐散，噼里啪啦的雨声传来，萧瑟看着昏暗的天空，微微皱眉，突然——
“阿妍！”无心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萧瑟阔然转身，只见不远处的雨幕中，一个小女孩被剑客用剑贯穿了心肺，鲜红的血很快流了满地，随后又被雨水冲刷走。
“我已经不反抗了，你为什么还要杀她！”无心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人，双目刺红。
“为什么！”
萧瑟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无心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满身煞气的冲过去一拳轰进了那剑客的胸腔，然后用力一扯，掏出那人的心脏。
萧瑟：“！！！”
“恶魔，是恶魔！是恶魔——”村民被这一幕吓得肝胆惧裂，怔在原地惊恐的看着无心，他们想逃，逃得远远的，可他们的双脚像生了根般，挪动不了分毫。
无心看了一眼手中还扑嗵扑嗵跳动的心脏，他笑了，笑到最后似疯魔了一般，他将手中鲜血淋漓的心脏一扔，一步一步朝那些恐惧于他的村民走去。
“别杀我，别杀啊——”
“放过我，放——”
无心仿佛真是一个屠戮人间的恶魔，他听不到那些村民的哀求，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而在这些人中，萧瑟大部分都认识。村民是天启城青河坊那一带居住的百姓，一开始被掏心的是飞云宗的木离，而那个叫阿妍的女孩，恐怕便是曾救下无心的那个小姑娘。只是萧瑟从不知道，这女孩竟是这么死的。
“叶安世！你干了什么？！”满含怒意的声音传来，一道青色身影自雨幕中走出来。
萧瑟并不意外会看到自己也在，想来在无心的这个梦境中，自己也会被他杀死，他之所以陷在这里面出不来，是因为这些人的确都是死在他手里，这些事也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否则凭他的心性又岂会这般轻易就走火入魔了。
萧瑟心神稍一松懈，心魔引便立刻引起了反噬，血自嘴角流出，萧瑟停下了心魔引，他看着在心魔引影响下重新安静下来的无心，轻轻摩挲他的眉眼，喃喃道：“我竟不知道，这么多年，这些事你一直都未曾放下，是该说你隐藏得太好了呢，还是说你在怪我对你的关心不够，连这都没能发现，所以你现在才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
萧瑟抹去嘴边的血迹，快速结了一个道家印诀，按住无心印堂：“守！”
随后，萧瑟将人放到地上盘腿坐好，他自己坐到了无心对面，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但萧瑟已管不了那么多，他拉起无心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磅礴真气通过两人相连的手涌入无心体力，低垂着脑袋的无心瞬间抬起了头，萧瑟再次发动心魔引，这一次，他将这门功夫运用到了极致。
四目相对，无心淡金色的瞳孔逐渐变成了紫金色，似乎清醒过来了，认出了对面的人，待看清萧瑟的模样，无心面上是少见的急切。
只因萧瑟瞳孔，也在逐渐变为紫金色。
萧瑟并不知自己的变化，他只觉得这次的心魔引竟未起作用，莫非是刚才用过一次，无心有了防备？或是中间间隔的时间太短了？
无心开不了口，拼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催动他心通。
萧瑟只觉内息一滞，真气被迫中断，他和无心俱是心神一震，呕血不止：“怎会如……”
无心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因两人的手紧紧相连，萧瑟亦被拉着往地上扑去。
“……此。”萧瑟吐出卡在嘴里的最后一个字，亦陷入了黑暗中。
2.
“你们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小孩的哭喊声叫醒了萧瑟，他俯首看去，发现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挥着小拳头在冲百里东君撒泼。
“雪月城？我怎么在这里？”萧瑟皱眉，转身查看周围，随即发现他竟是飘浮在半空中，萧瑟吓了一跳，心说他这是死了吗？赶紧飘向百里东君，萧瑟想看看能不能给他提个醒，靠得近了，萧瑟瞧着了那个撒泼小娃的脸，看着那张脸，萧瑟愣在了半空。
“无心？！”
那张小脸，虽还很稚嫩，但萧瑟绝不会认错，他是无心，缩小版还未做和尚的小无心。
“这是怎么回事？”萧瑟飘浮在百里东君对面，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便发现眼前这个百里东君，很年轻。
“难道我回到了过去？”萧瑟喃喃低语，他飘到小无心的跟前，想去触碰对方，结果手却从对方身体穿过去了，萧瑟叹息一声：“果然，他们看不到我。”
百里东君蹲下身和小无心平视，捉住他的小手，耐心道：“忘忧大师明日便会抵达这里，你今后便跟随他修行，知道吗？”
小无心根本不在意百里东君说了什么，他充满恨意的瞪着对方，趁人不注意，扑过去就一口咬住了百里东君的手，很快便有血腥味在无心嘴里漫延。
百里东君皱了皱眉，忍着痛意待小孩发泄完，抽回手，他瞥了一眼手上的血牙印，又见小孩糊了一嘴的血，脸色不由一沉。
萧瑟在一旁焦急的转圈圈，见百里东君脸色变了，他以为他要教训小无心，立刻毫无作用的挡在小无心前面，结果百里东君却是用自己的袖子较为粗鲁的擦去小孩嘴上的血：“不愧是你爹的崽，都是属狗的，见人就咬。”
萧瑟松了口气，对百里东君的话深以为然，无心可不就是狗，他都已经被他咬习惯了。
小无心并不领百里东君的情，对他依旧充满了恨意，可惜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什么都做不了。百里东君跟无心交代了他今后的去处后，便带着伤离开了小院，萧瑟听到院子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你当真要留下这祸害不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叶鼎之所造杀孽……”
“若叶鼎之造的孽他亲朋好友都要以身殉葬，那作为他兄弟的我，可也要慷慨赴死吗？”百里东君的语气平平，话语却是咄咄逼人。
男子吓了一跳，忙解释道：“东君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东君却毫不退让：“不是这个意思最好。天外天与我们签订锁山河契约，叶安世作为质子留在我们北离，他的生命安全我们若不能保障，你是想再让天外天来一次东征？”
外面没声了，只有远去的脚步声，人还不少。萧瑟本想看看刚才说要斩草除根的是谁，结果他发现自己飘不出去，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他面前，只能趴在墙角听声音。
院里的小无心瞪着被关上的院门，一脸愤恨。萧瑟飘回他身边，绕着他不停转圈。
看得见，摸不着，这对此刻的萧瑟来说无异于十大酷刑加身，难受得紧。
忘忧大师是第二天晌午到的，雪月城的三位城主接见的他，而后由百里东君亲自送他们二人出的城。
小无心被送走那一刻，他看着百里东君，双眼似淬了毒一般，阴狠毒辣，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眼神。
“拜托大师了。”百里东君朝忘忧大师深深一拜，送别二人。
萧瑟绕着小无心飘来荡去，他昨晚发现了，他不能离开无心十步的距离，不然就有无形屏障挡他的路。萧瑟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可以肯定他不是在做梦，因为这个世界完全不受他控制，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事情一步步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出了雪月城，赶了半天路，小无心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到底是个孩子，他累了走不动了。忘忧大师感知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茶摊，便说让小无心再坚持走两步。
这时候的小无心就是个倔驴，你让他干什么，他便偏不干。听到忘忧大师说的话，他直接往地上一坐，一脸厌烦道：“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我也不需要你个臭和尚来管。”
面对小无心的无礼取闹，忘忧大师却是笑得一脸和蔼，他蹲下身和小无心平视：“孩子，你现在还太弱，保护不了自己，等将来你变得强大了，到时你想去哪儿都可以，老和尚我绝不拦着。前方不远处便有一个茶摊，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到了那里你可以找老板讨杯热茶喝，暖暖身，只需再走百十步路便可。”
小无心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小手，确实他现在太弱了。
“好。”小无心站起身，挺直了背脊。
他要变强，变得跟那个人一样强，那样，他就可以为爹报仇了。
“走吧。”忘忧大师牵起小孩的手，说道：“今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你的法号取字：心。无心。”
“无心？”小无心不懂其意。
“心，是要你明白自己的心，你心中想要的是什么？”忘忧大师道。
“我要替我爹报仇！我要杀光他们！”小无心想也不想，恨意滔滔道。
“不着急，你会慢慢找到答案的。”忘忧大师只是笑了笑，带着小孩走向前方的茶摊。
“大师，谢谢你把无心教得那么好。”萧瑟深吸了口气，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到他，他对着忘忧大师深深一拜。如果不是这位天下第一宗师，就无心现在这般性子，由着他被仇恨吞噬，只会步叶鼎之的后尘。
到了茶摊处，让萧瑟没想到的是，他不仅见到了师父姬若风，还见到了年幼的自己。姬若风是想劝忘忧大师放弃小无心，有人走漏了风声，很快便会有武林人士追杀过来了，若忘忧大师还是要坚持带着小无心，寒水寺今后怕是都不会太平了。
萧瑟没想到师父当年还做过这等事，虽然他这话在理，但还是让他心里很不爽。
两位师长在谈话，结果两小孩不知怎么竟打起来了，小无心毕竟年幼，幼年萧瑟年长他几岁，而且他跟着姬若风也已学了艺两年多，很轻松便将小无心给揍得趴下了。
“你太弱了。”小萧瑟撇了撇嘴，觉得没意思，便松开了压制小无心的手，准备站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小无心一得自由，像头恶狼闪电般扑过去一口咬在了小萧瑟的手臂上。
“啊！”小萧瑟吃痛大呼，连忙使力甩开人，边骂道：“你是狗吗？怎么见人就咬！”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小无心一抹嘴，头也不回的走向忘忧大师。
围观了全程的萧瑟皱眉深思，他怎么不记得他记忆中有这一段，他和无心竟这么早就见过面了，还打了一架。
“难道我失忆了？”萧瑟冥思苦想，自己记忆中一点儿这段的画面都没有，他只记得明德十三年这一年，他确实吵着师父带他出门玩了几天，然后回去就被琅琊王叔给训斥了一顿。
作者有话说第106章 番外 南柯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