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鹤婶]深巷》押弥

7、回忆补齐

　　医院是黑雾最多的地方，在莲实的眼里，那就是魔王窟一样的存在，从远看去，楼房如庞然大物般几乎被黑色沾染，还有部分聚集不散的冤魂。

　　之前就说过，人在正常死亡的情况下，是不会有灵魂的，在一个人没有什么意外的走到寿命终点时，他的灵魂从出生到结束，就一直被黑气侵蚀着，长寿与否也只是看个人灵魂质量的强大而已，但是终有一天，还是会被“吃”干净而死去。

　　一般留下的灵魂都是意外死亡的产物，但是也留不了太久，最后会同样被黑气分解，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

　　虽然黑气很可恶，却算是循环整个人类生老病死必须要有的东西。

　　本来是完美的程序，但若是这个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变数，有一个人能看到，并且碰到黑气，那会如何？

　　莲实没考虑很多，当时只是单纯的想救一个人而已。

　　所以她本能的用了一个最简单，甚至可以说被世界忽略的漏洞。

　　莲实把鹤丸国永身上缠绕的黑气，用一把普通到再也不能更普通的剪刀，剪断了。

　　当时的莲实进到那个房间，抬头看着病床对着她笑嘻嘻的鹤丸，密集的黑雾缠绕出诡异的线条，根根分明的束缚在少年瘦弱的躯体上，这已经是极限了。

　　莲实担忧的看着他。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鹤丸国永他本人很平静，似乎早就接受了现实，但是莲实不甘心，如果这个人健健康康的话，绝对是非常好动又受欢迎的类型。

　　什么校草手到擒来，很多女生会喜欢他，说不定如果他一开始就很健康的话，鹤丸的身边根本就不会有她的位置。

　　莲实的性格偏内向，对待感情的事还有点闷骚，她没有特别漂亮，是个平凡到极点的女孩，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和鹤丸国永或许根本无法产生交集。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

　　“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怎么了？突然这么正经。”鹤丸有些讶异，莲实平时偶尔有些脱线，每天和她嘻嘻哈哈的时候什么玩笑都开，很少见她有严肃的时候。

　　“你有了健康的身体，你会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啊……如果说没想过那是不可能的。”绝症的病人最听不得的话是什么，无非就是这类问题了，但是鹤丸没有任何被戳中痛点的样子，反而是兴致勃勃拉着莲实开始眉飞色舞的述说。

　　“首先就是围着学校操场疯跑几圈吧。”

　　莲实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

　　鹤丸理直气壮道，“我看你每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总想着试试看，真的有那么痛苦吗？”

　　“其实还好啦……不过我没想到你第一件事会想做这个。”

　　“哈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吗？不过有机会的话，我更想做一件事。”

　　“什么？”

　　鹤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用手在脸上挠了挠，才开口。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上次我看你搬书挺吃力的，别人的同桌都是帮女孩子搬对吧，结果反而是你帮我搬了，我希望有一天能把你和书都放在桌上，然后我连人带桌的搬起来，果然是很奇怪的愿望？”

　　莲实沉默的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绽放出一抹自认为很灿烂的笑容，拍了拍鹤丸的肩膀。

　　“会实现的。”

　　鹤丸笑得眉眼弯弯，小少年眼里藏着些意味不明的晦暗，他伸出手拉住莲实的衣袖，在莲实眼中他几乎是被群魔乱舞的黑雾包围着，这也是鹤丸第一次露出了有点脆弱的神情，他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

　　莲实离开时，是鹤丸送她出门的，她回头看了很多次，直到看不见他了，才蹲下身哭了出来，心里有个想法渐渐生根发芽。

　　她不是能看到那些黑气吗，如果那些东西不在了……鹤丸是不是就有救了？

　　…………

　　医院走廊有光陆流离的冤魂和妖物，莲实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数不清第几次避开那些东西，现在的她一不留神，就很容易陷入回忆里，站在旁边的鹤丸没有提醒她，只是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避开那些东西。

　　有不识相敢袭击过来的直接被鹤丸干净利落的拔刀砍死，多砍了几只，周围的东西就安分了许多。

　　十年前的莲实，其实还是个能看到黑气稍微有点特殊的女生，并不会被妖物和黑气袭击。

　　但是，这个世界上做什么事都要讲究代价。

　　莲实在毫不知情的时候，曾为了一个人和整个世界作对。

　　“你现在能搬得动书和桌子。”她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你记起来了？”旁边的鹤丸很雀跃。

　　“还没完全想起，不过应该快了。”

　　“那时其实我是骗你的。”

　　莲实回头疑惑，“嗯？”

　　“那个愿望半真半假吧，鬼才想搬书和桌子，我就只想搬你。”

　　“鹤丸国永，要是你当时没生病，一定是个撩妹高手。”

　　“那你有被我撩到吗？”

　　“当然有啊，撩得我十年来没了记忆都没能找到新欢。”莲实半开玩笑的继续道。

　　“其实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搬书和桌子，你应该搬走我。”

　　鹤丸给莲实鼓掌，“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也很能撩。”

　　“你是第一个。”

　　“不过我当时真的那么想过，心里郁闷挺久的。这个叫男友力的东西没有你高可是困扰了我很长时间啊，不过放心吧，现在你拿不动的东西都交给我，保证带给你惊喜。”

　　“……”

　　莲实对鹤丸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纠结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起来，你见到我后，你不能嫌弃我啊！”

　　谁在之前大义凛然的说，就算你反悔也毫无怨言的，现在不光看起来怨念爆棚，而且分分钟哭给她看的人是谁啊！

　　“我们来医院前，这句话你就跟我说了七次。”

　　“不行，我还是害怕。”

　　“……你就算变成干尸，我也喜欢你。”

　　过于直白的话让鹤丸心花怒放，随手劈开路边两只扑过来的冤魂，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你知道吗，带我去医院，要后悔的人是你。”莲实刚想踏进电梯的那一瞬就顿住了，缓慢的收回了脚，立刻和鹤丸抱怨。

　　“……”鹤丸罕见的无语，两个人盯着空无一人的电梯，不太想进去，只是因为一看就知道里面不太对劲。

　　“这可吓到我了，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吗。”

　　“要进去吗？”莲实艰难挣扎中。

　　“48楼，你要爬上去我也可以奉陪。”

　　“……”

　　“真的真的不考虑吗！我可以公主抱哦！”

　　“那你觉得哪个轻松，打怪和爬楼梯？”

　　鹤丸国永用手指点了点莲实的头，专业营销起来。

　　“培养感情的话两边都很好，不过我个人倾向闹鬼的电梯，说不定你会因为害怕而更依赖我，但是楼梯也不错啊，能抱着呢……糟糕很难选。”

　　“可我不害怕体力也足够。”

　　“…………那爬楼梯。”鹤丸国永非常失落。

　　他拉着她，打开了紧急通道口的门，楼梯口没有任何人，只有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地板上。

　　“我总觉得这里也不太安全，但是比起密封的电梯来说还算好的。”

　　莲实抬头看着盘旋交错的楼梯蔓延升到黑暗深处，有飞蛾在空中扑散着翅膀，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在灰色的翅膀上，下一秒它扑上了电灯，随着一声触电声，烟从它身体里冒出，没能挣扎就掉落在地上不动了。

　　这个场景莲实看过很多次，在深夜里，如同魔法一样，因为一丝光明而堕落的飞蛾，而她只是轻轻的捏断了那丝黑气，随后已经死去的飞蛾在手心里开始煽动翅膀，重回天际，下一秒继续扑火，再次死去。

　　命运是不能被改变的。

　　当年还是小少女的莲实在救了很多东西之后得出的结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仿佛已经化身成邪恶的魔女，每天都在救活无数的小动物，再眼睁睁的看着它们重复着同样愚蠢的行为，再次死去。

　　无数次实验的结果告诉莲实，单纯砍断黑气是不可以的，生物像是被世界上了发条一样的机器人，到了该死亡的时候，始终都会用同样的方式死去，灵魂和身体一起腐朽。

　　那砍断一半，只留下身体和灵魂最后一点联系呢？

　　砍断的黑气越多，莲实的体质就越变得奇怪，起初是不会被任何东西袭击，到了现在已经有不少冤魂对她的存在停下脚步了。

　　那些黑气不是被单纯砍断了，而是砍断的同时，都被莲实吸收进了体内。想拯救多少，就同样背负了多少，那些生物的死亡，通通被她一个人承担着。所以到了后来莲实才越来越吸引那个世界的东西，只是小动物就如此了，一旦救了鹤丸后，莲实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这种能力，真有种愿他余生业果加诸我身的意味。

　　可惜没来得及做最后的实验，很快的，她们班就收到了鹤丸病危的通知书。

　　闺蜜小心翼翼的问莲实还喜欢鹤丸吗，她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别问。

　　莲实选了个同学老师都探望完毕的午后，看着病床上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少年，轻轻的拿起放在旁边的医用剪刀。
　　她像个园丁一样，仔仔细细的把黑气当杂草一样修理了，只留下最后一根，连接着身体与灵魂的线。

　　那一刻，世界仿佛成为了坏掉的时钟，秒针错乱发出崩塌的响声，庞大复杂的机械想重组错乱的程序，随着每一条断掉的黑气，世界规则彻底的坏掉了。

　　它处理不了，仿佛是被从未有过的病毒侵蚀了内部，只能机械的直接判定鹤丸国永的“死亡”，然后重启了名为世界的机器，在不能扭转鹤丸国永这个变故后，世界转移了目标。

　　只要把造成这一切的“病毒”除掉就好了。

　　后面的故事，很不幸的被一句话总结。

　　莲实被世界针对了。

　　而鹤丸，被世界判定为“死亡”，却并不是真的死了，他的□□被世界划入已经死亡了的行列，但是灵魂部分却因为被剪断了黑气的缘故，没有受到任何的侵蚀。灵魂回不到身体里面去，不能算死了，更不能算正常活着，真的如同莲实一开始猜想那样，鹤丸国永不染尘埃的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存在着。

　　然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彻底背上了等同一条人命一样重量的黑气。

　　整个世界的恶意扑面而来，没有人信莲实所看到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所经历的。

　　莲实慌慌张张的跑过那条以前送鹤丸回家时经过的深巷，后面是几只不知名的怨灵，她跌跌撞撞的，最后被绊倒在地上，满身泥巴的爬起来，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一辆卡车驾驶而来，而驾驶座上空空如也，没有人。

　　莲实跑不动了。

　　硬生生的被车碾压了过去。

　　被发现时，还上了当地新闻，只是并没有如同莲实所感觉到的被车碾压过去，撞伤她的车也不是她所看到的卡车，只是一辆小型车，伤势甚至不严重，但是她却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痛苦不堪，医生检查后并没有检查出其他伤，委婉的告诉她家人。

　　可能是撞到脑袋，受到刺激，要求转精神科治疗。

　　直到长大的莲实才清楚，当时确实被卡车撞了，也被碾压过去了，只是并不是这个世界的车，受的伤也不是□□上的创伤，而是灵魂上的。

　　世界杀不死莲实，因为她每次在自己快坚持不下去时，就把自己的黑气剪断了一部分，外人看这是个命硬到不行的姑娘，谁会想其实按正常来说，早该死几千次了。

　　莲实从回忆里脱离出来。

　　“我都想起来了。”

　　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从相遇到离开，我欠自己良多，不欠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