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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回营 ...

  •   “叶姑娘,许久不见!”
      许逐在那厢咬着牙笑,字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得极是齿酸。
      我斜着眼淡淡睨过去,寻思到底是何时得罪过他,值得这样苦大仇深,远的近的,也不过为了将军,才与他不对付罢了。
      何况他此时这么堵在门口真的很讨厌。
      “许兄起得很早啊。”
      楚尘枫最先笑着打破沉寂,向他一抱拳,道:“潇姑娘内伤在身,我们好容易接得她回来,这几日都要待在营中,多作调养了。”
      许逐闻言,驱马靠近两步,眯眼打量我一阵,从鼻子里慢慢哼出一声。
      “你也有今天!”
      楚尘枫的眼光立即一冷。
      未等他开口,许逐那厮又在冷笑:“一个不够,又来一个?当本盟大营是医馆,来者不拒么?我们马上就要与恶人决战,到时候打打杀杀的,谁还有空陪她调养?我看不如趁早离开,免得妨碍其他同袍!”
      “如今恶人封路,你叫她如何离开?”
      楚尘枫面上已显不悦,凛然斥道,“同盟姐妹,你至于如此么?”
      “我堂堂七尺男儿,谁跟她是姐妹?”
      许逐竟看都不看他,拧着手中马鞭,目光掠过我,轻蔑之极。
      “想进营是吧,亮你命牌!”
      嗯,他知道我的命牌早不在自己手里了。
      我不得不琢磨一会儿怎么应付这姓许的阻拦。
      却不料身后的阿绫闷不做声地,猝然跳下马去了。
      “叶姑娘,此人刻意刁难您,容我会会他。”
      眼见她手已经按住刀柄,我只得自断了头绪,先稳住她再说。
      “阿绫,他毕竟还是我同袍,暂且不要动手。”
      她扭头望我,虽露出几分疑惑,却也立刻听劝地收敛一身杀气,默默待在我身边。
      许逐将她一动一静俱瞧在眼里,冷哼一声,极为不屑。
      楚尘枫的脸色愈见难看,他横了一眼许逐,也翻身下马来,从怀中掏出他的命牌,举至后者眼前。
      “纯阳宫静虚弟子,楚尘枫,天权坛张副盟主麾下,要带这位叶鸷潇姑娘回营。你可看清了!”
      他朗声喝罢,转脸对一旁谢未舒道:“未舒师妹,你的也拿出来!”
      谢未舒应声取牌,同样举到许逐面前,清声道:“纯阳宫静虚弟子,谢未舒,亦天权坛张副盟主麾下。这位南姑娘才经婚变,漂泊无依,我等当行浩气大义,扶助孤弱,请许教头允她入营!”
      她少女柔和的声音起初有些仓促怯意,一板一眼学着她师兄的模样,及至说起大义二字,便渐趋平稳坚定,透着一股如雪砌冰刻的正气,不容等闲睥睨。
      只是许逐这种人,岂是一般等闲?
      他的视线在两人的命牌上来回扫过,啧出一声,状似无奈,马鞭一指南烛面门:“谢姑娘,她是你们纯阳宫的?”
      南烛举目瞥向他,张口欲言,却见他马鞭一折,转而指到我:“楚兄,她也是你们纯阳弟子,都是副盟主手底下的?”
      楚、谢二人眼底微光皆是一沉。
      不容他们有分辩之机,这厮陡地厉声道:“来路不明的闲杂人等,你们居然就想这么带进营来!许某可没两位的胆子,不经验明,一律不得入内!”
      一言既出,谢未舒皱起眉,而楚尘枫眼中则浮起一层寒意,或许是相处时日不多,我不曾见过他发怒,以为他从不会生气,但此刻却感觉到,他已然动了肝火。
      仿佛受他怒气波及,大白闷闷嘶啸,跺了跺两只前蹄,似是耐不住烦了。
      “许兄,莫太过分!”
      楚尘枫闭目平复片刻,末了睁眼,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们有过什么不和,可今次大敌当前,你将同袍拒在门外,盟主,副盟主那儿,你说得过去吗?!”
      “两位盟主大人面前,我将来自有说法。”
      许逐没有给他留丝毫情面,再望我时,声势更盛:“但今日,无命牌自证者,不得进!”
      这家伙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我为难了。
      该与他即刻翻脸么?
      此举确然痛快,我也极想这么做,然则此人心计深重,又惯于小题大作,倘若只图一时快意,那今后在浩气盟中,少不得还要继续同他针锋相对,那时又该多累人?
      我尚有几件事还等着去办,却先在这儿跟这种人计较不清,委实为因小失大。
      胶着许久,几人的神情都渐显出些焦躁,姓许的面上得逞笑意更浓。
      但承蒙他方才那通高呼叫嚣,附近走动的同袍渐渐围过来,起初三三两两,不一会儿便里外聚集了好几层,喋喋纷纷。
      我被他们嗡嗡吵得额际发疼,侧头搜寻过去,终于在人群外瞥见两个熟悉人影。
      一个明黄衫袍,是山庄御神门下的同门淮雨;另一个则微抬了兜帽,露出一络灰发。
      啧,看热闹就看热闹,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既然许大哥如此铁面,那我也不能随便坏了盟中规矩。”
      我在马上一欠身,冷飕飕地看许逐:“想看我皓空命牌是么,给你就是!”
      他的笑容立时凝住。
      我没再顾上他那嘴脸,抬起头,朝着那边两人微一颔首,淮雨遥遥望我,两眼忧色,她身边那个看热闹的却好似心领神会,嘴角扬了扬,臂膀陡然一招,竟就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扔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瞬便叫得苦。
      一者我离得还远,没那么稳妥就能接住,二者许逐的身手又是何等机敏,感闻背后风声,当即面目一变,手臂暴长,凌空屈指抓出,轻易便可截下命牌。
      几乎同时,身侧转瞬黑影晃动,比他更早一步出手,刀光飞掠,激电也似径直朝他腕间切入。
      可许逐反应很快,惊觉到杀气迫近,登时缩回手去,指掌折转,抓向腰间剑柄。
      顷刻一道剑吟出鞘,紧跟锋刃交格,铮声灼耳,劲意相搏,引动周遭气风为之腾涌如潮,起初敛阖沉闷,未几豁然大开,虚空中无形之息轰然一荡,震得人心胸恍遭雷鼓。
      两人交手迅疾,仅过一刹,等众人再转眼,阿绫已轻飘飘落回原处,毫发未损,深深吐息罢,随后从容收刀,将抢下来的命牌递给我。
      我捏着命牌捻摩片臾,平复下心绪,将之徐徐举出。
      “藏剑山庄残雪门下首徒,叶鸷潇,今乃开阳坛主麾下,现携青岩画圣高徒南望菽入营。南姑娘出身清白,兼怀高明医术,现下对于我们而言,是个极好的帮手,何况大家俱为江湖子弟,困守此冰天雪地,更应守望相助,不宜旁生龃龉。许大哥,你说对吗?”
      我一番话罢,看向许逐,他的头巾被溯川刀削得稀碎,一头乱发随风飘荡,衬得他脸色苍白胜雪。
      他没有立马呛回我,神情间的难以置信久久未褪,隐约还有几分后怕和悻悻。
      我晓得他后怕的事情——阿绫将才的刀势只要稍稍下移分寸,便可在一招内斩去他半个头颅。
      ……于您有冒犯之意者,不留后患,尽可杀。
      阿绫对她背后的那人甚为服帖遵从,会堪堪留下这样的余地,或许正因为我有言在先。
      “许大哥如无二话,我们,便进去了?”
      许逐滞怔半晌,返回神时,却没理我,也不管楚尘枫他们,倒是将阿绫瞪了许久,眼里怨恨之色愈深,最后冷哼一声,拨转马头,从我右畔擦肩而过,径自往雪原上去了。
      楚尘枫目送他走远,长舒一口气。
      “当着这么多人,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后面必然更恨你。”
      他感慨一句,又问我:“你俩到底怎么结的梁子,同在一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何尝不知?可既与他所见不同,是非就在所难免。”
      周围好些相熟的同袍们过来打招呼,我一一回礼致意,直待他们相携散开,才转眼对楚尘枫道:“我也并非泥捏纸糊的性子,如果他再而三如此冒犯,我将出手。到时你们不必再管我,别一起牵扯进来了。”
      他们刚才那般仗义,我自是不胜感激于心,可这一路走来,因我之恣意而受牵连的,问缘,云衿,喻连君,亦之,云绡……太多太多人了,这些人虽从未亲口责怪,但那桩桩横祸,却不是我事后几次弥补就能消尽的。
      而楚尘枫听得话后,与谢未舒相视一眼,倏尔各自轻哂。
      “你说什么见外的话?”
      他转而向我板起脸,道:“今日经过这么一遭,许逐那家伙,恐怕早把我们拴在一条船上了。”
      “师兄所言很对。那人心地乖戾,却也欺善怕恶,潇姑娘,我们需得人多,他便奈何不了的。”
      谢未舒随她师兄一起唤我“潇姑娘”,寥寥言语,意气坦然,身上依稀能见着我当初的那几分影子。
      大抵每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人皆是如此,满心满眼的嫉恶扬善,慷慨任侠,但愿她今后的江湖路比我的坦荡,不至于沦为如斯落魄光景。
      瞧着寒风又起,裹些星零雪花,只管兜头兜脑往人面门上扑,我不欲再将诸事重提,便趁此转话道:“似乎要下雪了,我们先进去再说罢。”
      几人不约而同点头,我遂下马,牵起缰绳,跟在楚尘枫后边入营。
      哪知才迈出半步,身边一声低叹。
      “叶姑娘,您既已安稳无忧,我这便回去复命了。”
      我转眼过去,阿绫立身在辕门之外,孑然如隔世一般,面容沉静,似在等我的允许。
      我允许与否,于她其实毫无阻碍。
      “在你离开前,能告诉我答案么?”
      我定定瞧着她,压住情绪,一字字清晰地问:“派你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顿在那儿,眼色些微黯然。
      “这是您第三次问我……”
      “我并非好奇。”
      我害怕她又作缄默,赶紧打断她话道,“那人有什么用意,你可以不说,我只需知道他是谁便够了。”
      阿绫注目向我:“然后,您欲何为?”
      “……自然是还恩于他。”
      大白轻打了个响鼻,似催促我快些进营,我抚抚它长脸,令它安分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你帮了我许多,虽说都是出自他的授意,但真正出手的是你。我在这世上欠了太多的人情债,他日你们若有难处,我必来倾力相助。”
      此番是我肺腑之言,便说得格外真切。
      阿绫抿紧唇,寂寥片刻。
      “您一直是这么执着么?”
      她好像笑了一声,却很轻淡,语声幽幽然,“倘若是她有愧于您呢?”
      我不禁一怔,这节属实意想不到。
      “那人是我师父。”
      她不等我多问,随即又道:“下次再见时,我今日说过的话,还请您莫要提起。”
      我听得心生蹊跷,嘴上则道:“下次……是何时?”
      “您既想着还人情,应会很快能见。”
      阿绫说着,朝我一抱拳,道声“告辞”,举步转身。
      “且慢!”
      冷不防背后一声由远及近,格外突兀。
      我回头察看,彼处营帐外,谢未舒打开傍身的水袋,递与南烛,楚尘枫则在门口与人正商议某事,只有淮雨怀抱着什么事物,疾步匆匆过来。
      她独自挡在阿绫面前,努力平复一阵呼吸,而后带着些许歉然,涩声开口:“惭愧……你的刀,能借我瞧瞧么?”
      约摸是太过急切的缘故,抑或此举着实有些唐突,淮雨的耳根飞快变得通红,紧着脸边也如煮熟了一般。
      阿绫眉头蹙了蹙,许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却没作何拒绝,默默递上溯川刀。
      淮雨称句谢,双手接去,以指尖摸挲上刀鞘间的陈旧镌刻,从首到末一寸寸,仔细端详,眼里起初现出几分惊讶,继而微有喜悦之色,及至抵开鞘,触着雪锋寒刃,以及刀面上的“溯川”二字,那点喜色又渐成迷惘神气。
      阿绫将她几番神情变幻瞧在眼里,问道:“姑娘,我的刀有何不妥?”
      我这时猛地想起,淮雨入山庄前,祖上便是江南的铸刀名家,莫非她也认识这把横刀?
      却见淮雨摇摇头,将溯川刀还给阿绫,眼波缭绕在她眉眼间:“它是好刀,你用得也很好,我全看见了。”
      这话听着简单,却里外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我夹在中间,摸不着头脑,阿绫也皱眉更紧了。
      “藏剑山庄讲究恩义厚报,你刚才出手帮过我这位师姐,我们应当加倍奉还。”
      淮雨微微笑了笑,捧出手中那件衣物,说道:“如今天冷得厉害,你的斗篷被扯坏了,不能御寒,请换上此件,也算作我们一份薄礼了。”
      我拿眼风瞄去,这份礼可不薄,她这烟色斗篷所用皮料质地细腻柔软,一见便知是上品,且做工齐整精致,毛绒绒的边角看着就很舒服厚实,帽沿上还用银线绣着许多柳叶纹,紧密妖娆,显然是她自己的手笔。
      阿绫仿佛鲜少经历这般善意,呆愣片刻,才低眉撩了下鬓发,些许拘谨道:“是我分内之事,姑娘不必客气。”
      却不为所动,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淮雨见状,目光未转,右眉梢悠悠一抬。
      我不觉心头一悸,寻常她有这种小动静的时候,便是开始在肚里攒坏水了。
      上回见她这样,还是去年在山庄时。
      那会儿御神大师姐抓住几个偷剑蟊贼,着她押去官府,贼们看她婉婉丽质,纤纤一介女流,料来没甚城府,便出言戏弄,屡屡轻薄,她听之任之,嫣然一哂,哂罢转道,将人引至剑庐,旋即令护卫绑下,进而铁链加身,镣铐缚足,把这伙贼关在里面,缺吃少喝,没日没夜,干了足足一年的运石苦力,最后放还回家时,那几人昏天黑地,大哭大叫,连夜逃去外乡,未敢再来此间……
      后来初祀师姐与我说起此事,先要嗔怪淮雨自作主张,接着又夸她这手段用得极妙,让贼人吃够了苦头,从此不敢轻易觊觎山庄事物。而她在侧旁垂耳恭听,间或抬眉,目中隐隐狡黠一闪而逝,一如此刻。
      就见她敛眸一窥手中事物,柔声喟然,若有所憾:“想来还是东西太粗糙,难入姑娘法眼吧。”
      阿绫听言,将将舒展的眉头重又拧聚。
      “看这天色,待会儿的雪应会不小。不如,请姑娘你随我们一道进去,等雪停了再走,如何?”
      淮雨说这话时,眼边笑纹未减,只那“如何”二字宛若丝缕般缠着她舌尖,温软辗转,绕得人心底倏空,一时半刻倒不太好意思、也不知该怎么拒绝她。
      阿绫顿在原地,好似陷入两难。
      不过说也奇怪,换作昨晚的她,被人如此为难,两人现下可能早就打起来了,可这当儿她们四目相觑,阿绫话少,默不作声,淮雨居然也不说话,二人就这般在雪幕中缄息对峙,局势突然变得好诡异。
      我越观越觉不妥,既因自身眼下气虚力疲,她们这般僵持长了,我恐难以久陪,可若置之不理,万一真动起手,一个是同门师妹,另一个才助我解围,又该先帮谁?
      思来想去,我也似有了两难。
      但事态终究出人意表地,并没有为难人多久。
      “我尚有师命在身,不便在此停留。”
      阿绫垂下眼,蓦然开口:“我叫裴绫。姑娘的好意,我收下了。”
      说罢,终于伸手接过那件斗篷。
      淮雨听见她姓名,怔怔少许,展颜答道:“在下淮雨,姓宿,金陵人氏,淮者,淮上之淮。”
      阿绫闻言,神色乍动,如清风掠经平静水面,撩起涟漪。
      然涟漪转瞬晃开散去,她也很快如以往一样镇定。
      “宿姑娘……后会有期。”
      “……”
      我蹲旁边只瞧得一愣一愣,这俩人,个中这种种微妙感觉,当真匪夷所思。
      胸中疑团一簇乱似一簇,想来一切源头,应该是那把横刀溯川的真正来历。
      “淮雨,你可晓得那刀……”
      我本欲问问淮雨,一扭脸,这姑娘抱起手臂,似乎没听见我说话,兀自望着阿绫的背影渐远,眼珠转也不转,直至后者步履忽止,驻足少刻,脱去身上的旧斗篷,换上她送的那件,末了拂去肩头飘雪,继续前行,她偏了下脑袋,背靠定身后旗柱,视线仍紧追那道影子,俄尔唇角浅弯,不知在捉摩什么。
      ……罢了。
      我不好扰她,转向右傍,方才那位甚懂得心领神会的某人,她伫立一旁,也像在闷声细赏这厢一远一近两处风景。
      “云老板,你看出什么了么?”
      见我问及,云绡抬起脸,湛蓝眼睛微光如星。
      “她们的秘密,唔……”
      她抚颌沉吟片顷,似笑非笑道,“还真有点多。”
      我:“……”
      在下不瞎。
      我当即决定暂不理会这种局外事。
      “你既能在此处现身,那四日前,我托付之事……”
      我再度瞥向云绡,她点下头,正色道:“你要我帮忙的,都不算什么难题,但我很久没跟人动手了,打起架来,倒有点吃力。”
      我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我们大唐有句老话,叫业精于勤,意思是,你得多练,不然我善后也得跟着吃力。”
      “哦?你又怎么吃力了?”
      “徐子郁。”
      我闷闷提起这个名字,登时见南烛凝眉望来。
      云绡摘下兜帽,认真回想片时。
      “你说他?嗯,那晚我确实失误了,本可以一招割喉的。没想到他挨下我两刀以后,还能跑得那样快,桑伽追着啄了好几口,也拖不住他。”
      “他故意在引你去仙凡居,那儿的帮手多。”
      “真是狡猾啊。”
      她握拳轻喟,些许恼然:“好在我没跟他耗下去,否则,就没时间做后面的事情了。”
      话音甫落,我便分明觉到一丝紧绷的气息分分迫近,压在咫尺。
      “桑伽?是人,还是什么……”
      南烛停步在一尺外,手指绞住衣袖,蹙眉斟酌再三,又道,“你后面,还做了什么?”
      她的眼光锁在云绡脸上,好似在那处生了根一样。
      云绡被瞧得显出些赧意,咬了下唇,低声问我:“是我说错话了吗?”
      我摇头,说道:“事已至此,也不必再隐瞒了。”
      她顿时肃起形容,打量一眼我,再打量一眼南烛,还是没忍住,掩唇笑出一声。
      “看不出,你的嘴巴还挺紧。”
      她揶揄我一句,转头笑向南烛道:“南大夫,桑伽是一只金雕,是我从小养大的伙伴,至于我做……哦不对,是我们,做过什么——”
      云绡说着,抬手一指丈外的某个灰白帐篷,“就在那里面了。”
      这处大营里搭设了许多大的帐篷,纵九横七,分列规整,宛如偌大棋局,那灰白帐篷被一群大家伙拥在包围里,只显得格外娇小。
      “盟中各派人手俱已安置充足,没有空余帐篷,所以三天前淮雨姑娘让人临时搭了这个,虽不如其他的宽敞,但住三两人也算绰绰有余吧。”
      楚尘枫与人告别后,见南烛望着那帐篷出神,于是走来解释几句,停了停,出声感慨:“淮雨姑娘……确也是个细致人。”
      我听他叹得委婉,便侧目瞟去门口,遥远处阿绫的形影已教烟雪重隔,淮雨低头拨弄脚边乱雪,没甚章法,看得出的心神散漫,知觉到我在端量,才抬头来袅袅一笑,遮去适才一切痕迹。
      到底是不想让人看破端倪。
      “那个帐篷……”
      南烛还在原地踟蹰,雪落在她眉梢,未有所觉。
      “是那份大礼,我之前提过。”
      她茫然望我。
      我笑:“你还愿信我么?”
      她一时默然,又转眼顾看四周,发现众人亦是同样注目,盼她心结消释,也盼她从此畅然无虞。
      “你也说过,‘事已至此’……”
      她且笑且叹息,眉目却藏不住那份悲色,“我或许已猜到你们做了什么,却害怕又是猜错,一厢情愿……又落空一场……”
      “你是聪明人,要不要这份大礼,由你定夺。”
      我淡淡言罢,南烛平静听着,恍惚间低叹,眼角悄然滑下一线泪来。
      怀里的小狐狸趴上她肩膀,嘤嘤呜呜的,一边伸嘴去舔舐她脸边泪痕,欲聊表宽慰。
      “除了你,我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对么……”
      她揉揉小家伙的头顶,似与它呢喃,又似在自劝,随后将阿灼按回怀抱,似笃定般折转身形,面朝那帐篷,目色深深。
      “我们……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友感慨,阿绫和淮雨要是组CP,一定是很纠结的一对。。。。
    我夸了她一句,然后痛捶一顿:就知道嗑,嗑!纠结的只有我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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