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长生》行道

1、第一章

　　1.

　　“忘情乃此生所系，不敢轻负。”谢玄沉默良久，缓缓开口，“然玄眼中亦只有你一人。”

　　远天是丝丝云翳伴衬着烟霞盛景，论剑台又纷纷扬扬飘起了小雪，风刮得袖袍了猎猎作响，年轻的道士垂眸拭剑，气氛又回归先前的静默。

　　周微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拔起方才被挑飞的不争，复指向他：“……不若一战解忧。”

　　握剑的手已经不稳，剑尖始终微颤，仍是不肯执着放下，眸中还有些未脱去的属于少年人的争狠与志气，显得他倔强又好笑。

　　谢玄只能停下动作，到他身边来，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周微不解，正想出声询问，手中一空，不争已被谢玄稳稳握住，而那柄从成剑起就被主人视若性命的忘情，却被无比郑重地插到他自己的剑鞘中。

　　而赠剑者眉间依旧不兴波澜。

　　2.

　　“我知师兄好意。”他兀自提剑，遥遥指向来人，“剑道主杀，自可诛尽不平之事，潇洒快意，无需再添其它。”

　　“若你今日入谷，来日阵前相见，一句‘师兄’并不会成为某留几分情面的理由。”谢玄神色淡淡，“来者可追，仔细思量。”

　　“人心皆有黑白善恶，又何来绝对正邪？”周微皱眉，手中剑未回鞘，沉声反问。“师兄便能保证，浩气盟内皆为仁义道德？”

　　谢玄不语，半响才回道：“好过恶人谷诸多是非。”

　　“师兄求清浊分明，自然是煌煌大道乾坤朗朗。而我只知人世混沌，所求不过出剑快意，无愧恩仇。”周微语气忽然有些讥诮，也不欲再争口舌。

　　手腕微抖，忘情如流星般掷出。他转身迈入谷中，再不看那个风姿卓绝的身影一眼。

　　“不争已弃，忘情还君。往后见面干戈，无需多做斟酌。”

　　剑芒璀璨，划破凛凛烈风，稳稳插在谢玄脚下——自此水阔山长，再难相会。

　　3.
　　“不过快意恩仇罢了。”他侧过头去，避开谢玄坦然的目光，谢玄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周微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又找不到由头。

　　其实细算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相处过了。自从加入了对立阵营，除却战场兵戈相见外，连碰上一面都十分困难，更何况相处。

　　如果不是今日，周微都以为他们再无干系，此生也就这过了。

　　谢玄凝视他半响，才缓缓开口问到：“你如今已是极道魔尊，可有求得快意？”

　　这回轮到周微语塞了，谢玄的发问如同一柄利剑直直戳向他，哪怕能够用沉默面对或其他言语搪塞，可有些直指道心的东西是无法回避的。

　　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

　　入谷之前，他听得谷主王遗风大名，只觉得恶人谷行事作风虽有悖正道，可皆自在逍遥，不违己心，并非十恶不赦。

　　如今……

　　有些话他不知该怎么同谢玄说，那样只会显得他太过冲动和意气用事，只会更令他在面对谢玄时矮上一头 。

　　“若世事皆如心意，那也不必求道了。”面对他的逃避，谢玄意有所指。

　　“……我一介纯阳弃徒，就不劳谢师兄挂心了。”实在是没法正面回答他，周微只得干巴巴地呛了回去，十分头疼。

　　“呵。”谢玄轻笑，也不与他争辩，只淡淡道：“我心不改，望师弟也是如此。”

　　4.

　　那年路过巴陵，周微曾随手折了支桃花，笑是人要比花美艳灼眼上许多。

　　他面上冷淡，心中却是认同了这个想法。

　　周微在笑言的时候，眉间并无平日里的隐忍压抑，反而透出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一股肆意胡来，无端可爱。

　　巴陵的桃花开了谢谢了开，故地重游，心境也有不同。

　　谢玄瞥了一眼身旁的周微。

　　“……师兄。”周微低低喊了一声，“气可是消了？”

　　他的佩剑忘情，因救周微而断。

　　剑者的剑如同半身，周微也是个合格的剑客，更清楚这一点，故这几日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触碰到他的心事。

　　其实……忘情与他，同样重要。

　　这是年少之时就许诺过的。

　　谢玄摇了摇头，不知是该笑他谨慎还是自己给他留下的映像太过严苛。

　　恰巧风来，落央纷纷，四散弥漫。

　　他便顺势拂去身旁之人头上了落花，叹了口气。

　　“剑道长生，可人寿有穷。”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旧脑洞，是个一系列的片段，发上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想写了，就是个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