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扶桑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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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说对了一半。
在希凉的记忆里，事情却并非同希黎记忆里的一样。
那是个十分炎热的八月，井水干枯，河流也缩小了一半，田地里的作物被晒得半干，村里的老人整日唉声叹气，在院子门槛默不作声的抽大烟。
那时候农村里还没有电，镇上倒是通电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拉电线到村里而已。没有电的乡下，入夜一片漆黑，从山头上往下看，只有零星的烛光从窗户里映出来。
希凉那年十岁，是个半大的孩子，已经不需要父母陪睡，他一个人住在院子最东边的房间里。
……
晚上的时候吹来一阵阵热风，希凉躺在凉席上，怎么也睡不着。
天上繁星点点，月亮也圆，希凉坐起来，穿着拖鞋拿着蒲扇，到窗边看星星。
星海漂亮得让人心头震感，偶尔有点点红光路过，希凉瞪大双眼。
“飞机！”
他兴奋的爬上窗，探出头去看。
屋檐上的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条毛绒绒的长尾巴掉下来，落到希凉脖子上。
“嘿，别看了，乡巴佬，飞机有什么好看的！”半夜跑到别人屋檐上睡觉的狐狸开口。
希凉抓着那尾巴，抬头，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卷着身体，懒洋洋的趴在屋顶瓦片上晒月光。狐狸长得肥胖，身躯也不流畅，看起来跟只大肥猫一样。
“狐狸精，不许到我家的屋顶上晒月光。”希凉从窗台上爬出去，站到院子里抬头对狐狸开口。
胖狐狸打了个哈欠，尾巴甩来甩去，“乡巴佬，我可是这一片的土地神。”
希凉瞪着它，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上去，“你走不走！”那石块有人的拳头一半大，砸到狐狸身上，疼得它四处乱窜，一边窜一边嗷嗷直叫。
“小混蛋！敢砸我！”
狐狸呲着牙齿，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你敢砸土地神！你会有报应的！”
希凉才不相信报应，他自己就是报应。
看到这里，大家是不是以为这只胖狐狸就是让村子颗粒无收的罪魁祸首？
但事实上，还真不是它。
第二天，希父起床，看见屋顶上一个大窟窿，哇呀呀大叫，“是谁家的混蛋小子！敢砸老子的屋顶！”
希凉在厨房喝粥，心虚的低头。
如此过了半个月，希凉也没有见到那只狐狸，它说的报应也没有来。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天空乌云聚拢，雷声轰隆作响，下起瓢泼大雨来。
希父带着斗笠，锁了院子就急忙往大堂赶，他淋了一身雨，浑身湿透。
“我刚从坝头那边过来，水都要淹到村子里了。”希父一边摘下斗笠，一边脱外套。
希母拿毛巾给他擦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看来今年是一块地也别想好了。”
希父也叹气。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希凉没有注意，他坐在大堂门口的小板凳上，目光落在外面的雨上，眼睛一眨不眨。
“小凉，回屋里，外头冷，小心感冒。”
希凉回头看了妈妈一眼，严肃道，“不，妈妈，我要在这里看雨。”
“你这孩子，大暴雨有啥好看的。”
希凉认真的看着妈妈，“天上有蛟。”
“教？教啥教，快回屋里去，明天感冒我看你咋办。”
希凉抓着小板凳不让妈妈搬走，一字一句道，“真的有，妈妈，天上有蛟，它在下雨。”
希母就纳闷了，她这儿子脑袋瓜聪明是聪明，就是爱看些乱七八糟的连环画。
希凉没有说谎，天上真的有蛟，它在乌云中翻滚，吞云吐雾，时不时的追着龙珠嬉戏。
那雨水就是通过龙珠引调的。
蛟在作恶，可是天上没人管。
大暴雨下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露出了太阳。
希父一大早就扛着锄头去田地里了，说要看看地里的菜。
希凉在家里写作业，他坐着小板凳，桌子上摊着语文书和作业本，一个字一个字的写。
隔壁大婶来给希母送东西，见到认真乖巧的希凉，心酸道，“你们家小凉长得真让人稀罕，学习又好又听话，我们家那个非得用棍子打才肯写。”
希母附和了几句。
晚上有点凉，因为下了两天大暴雨的缘故，被子还有点湿润。
希凉锁好门上床睡觉，半夜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朝窗外看去，一片金光闪闪。
“哼，一只肥狐狸，找死！”
通体漆黑的恶蛟盘在半空乌云中，尾巴一动，把紧咬着它尾巴的白狐狸抽飞。
白狐狸体重承受不住，飞到一半，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脑袋埋进土里。
等希凉走到村子外的竹林，恶蛟已经把胖狐狸踩了好几次。
“你不是土地神吗？”
白狐狸正四处乱窜躲避恶蛟的大爪，听到竹林里有声音传出，僵着身体卷成球，滚到希凉脚边。
“胖狐狸？”希凉蹲下身，瞪着眼睛看它。
白狐狸哀叫一声，像只狗一样抖抖身体，站起来，“你这个人类的小孩子，快回家睡觉！”
希凉抬起手，用手指戳它身上的毛，满脸好奇，“变个身看看。”
天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快来领回去！
白狐狸已经自顾不暇了，可不想再连累一个人类的小孩子。
那边恶蛟悠哉悠哉的走来，它身躯高大，线条流畅，细鳞密密麻麻，就是长得不咋好看。
“喂，人类的小孩，你快让开，不然本王一起吃了你。”恶蛟用它那双黑色的竖瞳盯着希凉开口，语气恶劣。
白狐狸拦在希凉面前，呲着牙齿，“把龙珠还给本君！本君可以既往不咎！”
希凉看到白狐狸的狐狸眼也变了，眼睛竖成一条直线。
“啧，口出狂言，你先等着，本王先吃了这小孩，再把你剥皮开吃。”说着，恶蛟一尾巴扫开白狐狸，低下头颅，朝希凉喷了口气。
希凉还蹲在地上，懵懵懂懂的看着仿佛大山一样压来的恶蛟。
“我好像来晚了？”天空中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有人踏云而来。
恶蛟喷了口浊气，转身看去，一个绰约的人影站在云头。
人影背着光，看不清模样，一步步从乌云中走了下来。
“你也吃的太胖了点。”人影路过白狐狸的时候，把奄奄一息的胖狐狸抱起来。
恶蛟抬起身躯，月光下，它身上的黑鳞闪闪发光。
“你是什么人？敢坏我的好事？”恶蛟凶狠道。
人影慢慢的走过来，走到恶蛟面前停下，“安静。”他说，恶蛟“砰”的一声，变作一条小黑蛇在地上慌乱的乱窜。
小黑蛇游到希凉脚边，希凉低着头看它，它惊恐的竖起尾巴，逃也似的往后窜，被人影弯下腰捏了起来。
“你太吵了，安静。”
小黑蛇僵着身体，在人影手指间动弹不得。
方才还不可一世傲慢不已的恶蛟就这样被人捏在手心赏玩，这画面跟唱戏一样。
希凉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小黑蛇。
人影对着他笑了笑，把小黑蛇往袖子里放，然后摸了摸希凉的头，“你在这里住的好吗？”他声音很轻柔，“抱歉，我的心上人一时大意，把养的宠物放了出来。”
希凉瞪着眼睛看他，突然开口，“哥哥！”
人影一怔，低低笑了起来，“没关系，慢慢的总会想起来。”
“我要回去了，他看不见我，会闹脾气的。”人影弯下腰，把希凉扶起来，手指在他鼻尖轻轻一点，“要记住了，龙珠我放在北边的河里，你要快快去拿。”
希凉有点难受的攥住他的衣袖，“哥哥。”
人影又摸了摸他的头，“不要难过，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说完，人影退后一步，在忽然涌起的白雾中，抱着狐狸消失在了原地。
希凉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眼泪忽然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哥哥。”他一边哭一边喊。
云头上，月光中，乌云遮掩住两道立在半空中的人影。
“他很难过。”声音好似玉石相击的年轻男人开口，“我都让你忍了一忍了，你非要现在见他。”
人影看了空地上还在抹眼泪的希凉一眼，低声笑道，“他现在记忆不全才会喊我哥哥，以往他都是见了我就绕道的。”
年轻男人转过身，冷道，“龙珠呢？”
人影心虚道，“在我的虚无里。”
“你跟我回钟鼓山，不许再来见他了，以免坏了他的转修。”
乌云散去，徒留一地月色清冷。
希凉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他在凉席上揉着眼睛醒来，心底闷闷的很难受，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又记起了什么。
吃早饭的时候，希母唏嘘的说，“今天村头围了一圈的人，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问了人才知道，原来是六婶家的几头牛掉进水里淹死了。”
这年头，家里最值钱的是什么？银行卡？锅碗瓢盆？
不，都不是，是一头牛。
一下子没了四头牛，六婶在河边差点把眼睛哭瞎，这是他们家的救命牛，一家子的吃喝全指望这四头牛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扶桑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