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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玄天宝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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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安泽余,长松真人门下弟子,与沈清石交好。
不过在这样的时机下,沈清石也不便和许久未见的好友多作寒暄,他面向长松真人问道:“真人要等的人,应该就是泽余吧?”
长松真人点了点头,说:“老道惭愧,身有旧疾,怕是无法与诸位一同修补禁制,便由劣徒代劳,望诸位见谅。”
众人纷纷道:“真人言重了。”
修真界中的人多半都知道长松真人的旧疾,当然不觉得他是在谎言推辞,而安泽余虽说资历尚浅,却也和沈清石一样是同辈的翘楚,以他的修为,来修补禁制还算绰绰有余。
临去之前,沈清石对顾承安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闯,等到事毕我就带你离开。”
顾承安抬眼看去,一眼撞进了对方黑曜石般的星眸里,不由心头一跳,轻声回说:“是,弟子遵命。”
长松真人也走过来,与顾承安并肩站在一处,他方才不知道对安泽余笑着叮嘱了几句什么,使得后者的脸拉得老长,然后一把拉住了沈清石的手臂,无奈道:“走吧,沈长老。”
其余七派来使已在阵前盘膝而坐,见状,沈安二人对视一眼,也走到各自位置。
九人一一归位,萧启手腕翻转,双手中指与无名指内弯,拇指压在两指指尖,掐了一个法诀,缓缓落于膝上:“阵启!”
连同其余八人在内,众人一齐静心凝神,九道华光自九人身上而升,骤然落入阵眼!
沈清石手中法诀不断变换,几乎已经结出幻影,他咬住舌尖,体内浩瀚灵力接连翻涌而出。他在众人中修为最高,近百年来修补禁制的重头,皆是以他为主,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重启禁制与修补禁制不同,这禁制阵眼,乃是万余年前九派中老祖所施,若要重启,所需灵力岂会与平常相等。
萧启已然喝道:“诸位道友,结阵!”
众人手中法诀再变!
沈清石却忽地脸色一白,他猛然掐住手诀稳住灵气传输!
萧启最先察觉不对,他急声问:“清石老弟,你方才竟受伤了——”
话音未落,沈清石嘴角一道血迹已经蜿蜒而下,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远处静静观望的长松真人也是一怔,他手中拂尘一抖,雪白的长眉微微颤动,显然也是对此感到愕然。
顾承安化为人形后修为尽失,对禁制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他一直细细观察长松真人神色,自是不会放过他脸上这抹明显的转换,却又怕出口成错,不愿多言。
而此时的通天之井前,沈清石开口说:“阵启之后不能中途作罢,”他说话声音依旧如同玉石之音,却十分勉强,顿了稍许,才继续道,“诸位道友,结阵吧。”
萧启眉头紧锁,安泽余则直接道:“不行!清石,你必须要抓紧时间疗伤,若是执意修补禁制,你只会伤上加伤啊!”
“泽余,”沈清石说,“禁制事关重大,不能拖延,如果你为我考虑,不要再说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和合渊的打斗他根本没有受伤,而此时忽然经脉受堵,甚至丹田之气都难以调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禁制一旦阵启,就不能中途作罢,否则阵眼必定受到冲击,九派中人灵气汇聚如此浩大,若是因此让上古禁制有所损坏,任谁也承担不起后果。
这样的道理,除了第一次前来助阵的安泽余,其余修者尽数知晓。
萧启沉声道:“诸位道友,全力结阵!”
沈清石咽下口中腥甜,他闭了闭眼,从郁结的经脉之中竭力挤出灵力,硬生生压下了胸腹的翻涌气息。
因为中途生出的这个变故,原本该一气呵成的启阵如今进度十分缓慢,眼见沈清石脸色愈发难看,安泽余忽然翻掌掐住和沈清石一般无二的法诀,对萧启道:“萧阁主,事不宜迟,我坚持不了太久!”
萧启紧握时机,而众人也不是第一次结阵,见灵力充盈,立刻手诀几度变化,终于使得阵势初显。
安泽余抿唇,眼尾余光一直看向闭眼不语的沈清石。
对方唇色已经惨白无光,双眼紧闭,身上华芒黯淡,仅凭一股执念坚持,连法诀都险些掐不住了,着实令人担忧。
可纵使有人焦急万分,结阵之事也决不可随意而为。
不知过了多久,萧启终于出声道:“再有一刻钟,禁制便能补足,安道友,有劳了!”
这一刻钟尤其漫长,直到安泽余几乎难以为继,阵势才堪堪结成!原地留下七人还在往阵内填补灵气,安泽余已然收势,他看到沈清石在这瞬间陡然喷吐出一口热血,而后抬手在身前连续点下四处大穴,才五指并拢双手交叠、掌心朝上,自行运起宗门心法。
安泽余对萧启示意,翻身而起行至他身旁。
长松真人直到这时才带着顾承安缓步走了过来。
顾承安先是看了看还未完全修补好,即便他毫无修为也能看见的波光粼粼的禁制护罩,才转脸看向了分别盘膝而坐的九人。而在这其中,正在给沈清石运功疗伤的安泽余尤其显眼。
他修为尽失,但目力还在,沈清石嘴边血迹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让蛇妖惊怔在原地。
宛如谪仙般的沈清石,竟受伤了!
顾承安情不自禁往前跑了一步,却立即被长松真人挥起拂尘挡住,须发皆白的老者说话时声音浑厚,他道:“前方禁制正在鼎盛之间,便不仅仅只是守住通天井的功效,你还是不要靠近了。”
“你——”
“老道在世间修行数千年,本不愿再去多管这些闲事,”长松真人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地说,“可如今你要入的宗门,是万剑宗,要拜的师尊,乃万剑宗的沈清石啊。”
顾承安脸色微僵。
他明白,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他再自欺欺人,也是只能承认,长松真人果然已经识破了他的妖族身份。
长松真人接着道:“你与修道缘分颇深,且天资聪颖,更是身无杀孽,可毕竟……你可要考虑清楚,一旦拜入万剑宗,你若再想脱身,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顾承安冷声说:“真人一番指点,晚辈铭记于心,但晚辈心意已决,再无更改。”说到这他抿了抿唇,才继续说,“至于——”
拂尘抖下的银丝阻断了他要说的话,长松真人叹了口气,声音逐渐远去:“天意,天意啊……”
顾承安正要跟他上前,却又忽然记起他方才提醒的话,只好住了脚。
长松真人说话总是遮遮掩掩,让他不得章法,可如今最让他介怀的已经不是对方的话,而是至今还未有起色的沈清石。怎么只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还未正式拜下的师父就已经受伤到吐血的地步。
念及此,顾承安紧了紧手里的青霜剑。
而正在被他挂念的沈清石,此时正错觉自己浑身上下正被钝剑割裂,尤其是丹田处,更是剧痛难忍。
坐在他身后的安泽余输出的灵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却依旧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这根本不是受伤的迹象!
沈清石渐渐睁开了眼。
安泽余忙起身,他单手握住沈清石的肩膀,另一手落至沈清石手腕,替他把脉。他的眉间皱痕愈发清晰,正要换只手再探,长松真人走了过来。
“师父,”安泽余急道,“清石脉象奇特,你快来看看!”
长松真人又是一怔,他和安泽余一样,都以为沈清石只不过是在他们来之前与大妖斗法受了伤,既然之前见面时不曾发觉,那应该伤得不算太深,可如今安泽余却这样开口,让长松真人也有些稳不住了,他撩起长袍下摆蹲下了身,正要捏住沈清石的脉象,却在此之前目光一转——
他简直说得上是愣住了。
自人妖大战之后,安泽余从未见过长松真人露出这般神情,不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除去沈清石的长袍领口,他什么也没看见。
刚要开口询问,安泽余就见长松真人伸手直接扯开了沈清石的衣领。在他的动作间,只见沈清石的喉下三寸处,露出了一个极为显眼的红斑。
红斑是一枚铜钱大小,并不凸起,看上去像是一片胎记。
安泽余不明白师父这是要做什么,转眼却看见长松真人脸色沉沉,目光几乎钉在了这红斑之上。
下一刻,长松真人问道:“清石,你何时用了玄天宝镜?”
他口中所言玄天镜,是上一任万剑宗掌门、也就是沈清石的师父,赠予沈清石的天地灵宝,这方灵宝与上古昆仑镜有诸多相似之处,也有传言称它是仿造昆仑镜而出,虽说并不足以用于穿梭时空,可沈清石此番在十余位大妖的自爆之中未曾身死道消,便是玄天镜的功劳。
玄天镜已在修真界中流传甚久,无数古籍中也有记载,但它的操纵之法却无从考究,更是从未听说有修者能够使用。
长松真人会知道玄天镜并不稀奇,沈清石身怀玄天镜他也一清二楚,唯独沈清石懂得如何操纵玄天镜,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如银璀璨的拂尘在月光下轻轻一抖,落在了长松真人的臂弯,四目相对,眼神里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