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修仙记》暮子冰

10、第十章

　　人群中，心绪随着比试的进展波荡起伏的李阐莘长出一口气，脑中紧绷了许久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得以放松下来。

　　方才知镇宣布结果之时，李阐莘见乐晨歌和她婆婆皆是神色自若，少年就知道这场比试一定还有反转。

　　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高台之上，宁海学堂堂主拭去右臂上的药液，白皙的皮肤展漏无疑。

　　惧怕老妪的知镇缩着头，小声地说道：“就算乐晨歌驱除了毒素，可竹苏豆总归还是先她一步啊。”

　　“竹苏豆并没有将毒素完全驱除。”学堂堂主平静地说道。

　　事关自己的输赢，竹苏豆坐不住了，壮着胆子说道：“堂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明明就……”

　　突然，老妪的左臂上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这个黑点犹如墨入水一般迅速扩散，须臾之间便覆满整只手臂。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红袍少女张口结舌，目光呆滞。

　　“你采用的解毒途径乃是引毒出体。芡阕化心毒对人体具有极强的吸附性，你明白单凭碎心一重天的人元根本无法将其逼出，故而以药拟心，让毒素吸附在药汁上，去除其吸附性，便可以轻松将毒素逼出。这种方法算是极为不错的。”学堂堂主看着竹苏豆，微微摇头道：“但可惜你急于求成，不够细致，药物根本没有深入，致使最深处的毒素依旧残留在我的体内。”

　　仍不甘心的红袍少女指着乐晨歌，咬着牙说道：“我将药汁打入体内都未能完全解毒，她仅把普通草汁涂在体表更不可能彻底驱除芡阕化心毒，堂主你的右臂内一定还存有毒素！”

　　老妪伸出手臂道：“你自己感受吧。”

　　红袍少女动用人元探查手臂，发现其中的确没有一丝毒素。

　　“不可能，这不可能！堂主你一定是为了偏护她，自己消除了毒素！”竹苏豆恶狠狠地盯着老妪，满眼狰狞。

　　被竹苏豆的无理取闹给逗乐了的学堂堂主冷冷一笑道：“她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此法的关键之处在于控制所施毒药的分量，用量过多便会染上新毒，过少又无法将原毒驱除干净，必须让二者完全抵消才能算作真正的解毒。但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即便是我，也无法控制得那般精细，而乐晨歌却做到了。你觉得这样的人，需要我去偏护吗？”

　　“毒……毒！”竹苏豆仿佛抓住了什么，指着学堂堂主，发了疯似的大叫道：“她用的仅是普通花草，不可能产生毒，这毒一定是你给她的！”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去她桌面上看吧。”

　　竹苏豆犹如一只滑稽的红雀飞扑至乐晨歌的木桌旁，手指没入杯中盛放的药汁内，顿时如遭雷击。

　　她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一个凡人仅以随处可见的普通草药便击败了她这个所谓的灵医师，真是荒唐可笑啊。

　　她所有的骄傲，被无情的事实践踏得一文不值。

　　红袍少女万念俱灰，有气无力地跪倒在地。

　　乐晨歌来到竹苏豆身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红袍少女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乐晨歌拭去竹苏豆身上的灰尘，柔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因为……”

　　少女凑在竹苏豆的耳畔，吐气如兰，“你不配。”

　　说完，乐晨歌便带着五万大唐币走下高台，将其归还给李阐莘后，和婆婆一起离开了沙滩。

　　少女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竹家会不会遭受重创，谣言会不会因此而消失等等这些问题，她毫不关心。

　　回家的路途中，老人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乐晨歌关切地问道：“婆婆，你怎么了？”

　　“没什么。”老人勉强地笑道：“乐儿，我想麻烦你去辛海县帮我买一只灵驹。”

　　少女微微一笑道：“没问题。”

　　婆婆将几张大唐币塞至乐晨歌的手心，叮嘱道：“乐儿，一路上注意安全，若是有人欲加害于你，不管是谁，都不要心慈手软。”

　　“我知道的，婆婆，你就放心吧。”乐晨歌握着老人的手笑道。

　　婆婆还不放心，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记住啊，无论任何人想要伤害你，都不要手下留情，无论任何人！”

　　“我省得。”乐晨歌收起大唐币，挥了挥手道：“婆婆，那我就出发了。”

　　少女虽然奇怪老人今天为何一反常态，但她也没多问。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她的性情使然。

　　从宁海镇前往辛海县有两条道路可走，大路平坦，但路程较长；小路崎岖；却能节约不少时光。

　　乐晨歌体力强盛，跋山涉水于她而言轻而易举，毫无难度。如此一来，小路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宁海镇距离辛海县极远，饶是走小路，也大概需要三日才能抵达。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去看外面的世界，因此心情略微有些激动，行走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婆婆的视线之中。

　　一路上走走停停，赏花阅景，倒也不觉得旅途枯燥乏味。

　　乐晨歌行至希海镇时，在此地的客栈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又继续赶路。

　　就这样日行夜宿，两日过后，少女终于到达了辛海县。

　　辛海县高楼林立，各色建筑鳞次栉比，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乐晨歌仔细地打量着四周，满眼新奇。

　　这里可比宁海镇气派多了。

　　灵驹是一种灵器，而灵器则要修士才能够催动，即便是在辛海县，修士的数量也十分稀少，因而售卖灵驹的商铺亦是屈指可数。

　　乐晨歌几番询问，找到了一家名为辅灵坊的商铺。

　　这家商铺专门售卖一些低阶辅助类灵器，正好符合少女的需求。

　　辅灵坊坐落于辛海县的灵修街中，此街极易寻找，极目远眺过去，犹如鹤立于鸡群的那堆建筑所在的位置，就是灵修街。

　　灵修街内，乐晨歌在一栋栋富丽堂皇的高楼中寻得了辅灵坊。

　　少女刚一走进辅灵坊，店小二便热情地笑脸相迎，“客官里边请。”

　　辅灵坊能从一家小商铺发展到后来分店遍布全国各地，靠的就是无可挑剔的服务态度。

　　得知乐晨歌需要灵驹后，店小二将她带往了辅行区。

　　“客官，由于灵驹太过热销，上一批货物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而下一批还得等个几天才能到达，是以如今本店灵驹所剩无几，留给您挑选的余地恐怕不多了，还望客官海涵。”路途中，店小二满怀歉意地说道。

　　乐晨歌颔了颔首，表示理解。

　　灵驹是一种靠人元驱动的代步工具。

　　得益于其价格便宜，轻便小巧，消耗极低等一系列优势，让他广受低阶修士的青睐。

　　不过，要论谁是购置灵驹的主力军，还得数凡人。

　　充满智慧的人族仿效心脏创造出一种能够盛放人元的容器——人元石。

　　人元石内的人元凡人无法使用，但灵器可以。

　　这也就意味着凡人借助人元石也能像修士那样使用灵器。

　　当然，人元石也不是没有缺陷的，它的容量较小，禁不起消耗，只能用以催动一些不怎么耗费人元的灵器。

　　恰巧符合这个特性的灵驹也就这样走入了大众的视线，成为最受凡人欢迎的灵器之一。

　　不多时，乐晨歌来到辅行区，见到了所剩的三只灵驹。

　　灵驹的名字里虽然带个“驹”字，但其实它的外形和小马儿并无半点相似之处，倒像是被雕刻成各种图案的木板。

　　乐晨歌在三只灵驹之间精挑细选过后，相中了白色猫咪状的那一只。

　　婆婆和她的审美接近，少女相信，这只小白猫，老人一定会喜欢的。

　　乐晨歌手握猫状灵驹，轻声问道：“这个多少钱？”

　　“客官，这只灵驹价值一万五千大唐币。”一旁的店小二笑着回答道。

　　一万五，倒是和她预估的价位差不多。

　　“那我就要它了。”少女淡淡道。

　　柜台前，辅灵坊店主递给乐晨歌一本黑色小册子，笑呵呵地说道：“客官，这是本店的小礼品，请您务必收下。”

　　乐晨歌接过书册，定眼一看，只见墨黑的封页上印着三个大字——御物诀。

　　少女收起这份赠品，背着灵驹，心满意足地走出辅灵坊，开启了归巢之路。

　　在一片山清水秀处，疲惫的乐晨歌倚靠在树干上，饮水休息。

　　忽然，一阵诱人的香味飘至她的鼻尖，勾着早已饥肠辘辘的少女来到了清澈见底的小溪旁。

　　此时，一位白发老妪以石为锅，正烧着美味可口的饭菜。

　　老人抬头望着遽然从林间冒出来的少女，微微一笑道：“饿了吗，孩子？过来吃一口罢。”

　　乐晨歌盘膝坐在石锅前，咽了一口唾沫道：“若是我吃了，您不够怎么办？”

　　老妪和蔼地笑道：“不会的，今儿的菜做得多，光靠我一个人是解决不完的，如果你不帮我分担的话，待会就只有倒掉了。”

　　这下乐晨歌没了心里负担，愉快地和白发老人一道享受起了眼前的美味佳肴。

　　酒足饭饱之后，乐晨歌有些好奇地问道：“婆婆，你为什么在这里做饭啊。”

　　“唉，没办法啊，辛海县的官府不让平民百姓烧柴火，我也只得来此地，借助地火做饭了。”老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乐晨歌看着滋滋冒着热气的石锅，微讶道：“这火是从地下燃起来的吗？”

　　“没错。”老妪移开石锅，一簇蓝色火焰顿时冲天而起。

　　少女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地下冒出来的火焰，也不知道它如何燃烧起来的。”

　　“此火之所以能燃烧，是因为这片土壤中有地气。”老人将石锅推入火中，再拿开时，从地上喷出的不再是蓝色火焰，而是一种无形之气。

　　她又往无形之气中丢入一颗火星，熊熊烈火“轰”的一声再次燃起。

　　“说来好笑，因为我家离此地较远，来往不方便，所以我竟生出了将地气带走的想法。”老妪凝视着焰火，缓缓说道：“不过此气太过奇特，无论我用什么容器存放，它最终都会在路途中逸散掉，以至于我每次都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后来我想开了。”老人的嘴角噙着笑意，“反正地气源源不断地喷出，用之不竭。我又何必画蛇添足地将其收入囊中呢？需要做饭时，我过来便是，几步路的工夫，有什么打紧的。”

　　白发老人这看似普通的话语，却让乐晨歌醍醐灌顶，蓦然顿悟。

　　“容器……源源不断……用之不竭……收入囊中……”少女坐在蓝色焰火旁喃喃自语，眼神迷离。

　　待她从出神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老人已然不在。

　　少女起身，对着石锅深鞠一躬，而后转身离去。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小溪；吹灭了焰火；吹碎了石锅；吹出了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衣袂飘飘，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