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逮捕令(上)》猫牙

81、第十五章

　　“骗局！完完全全是骗局！”我将装满子弹的手枪丢在老大办公桌上，它旋转着。
　　老大紧张地钻到了桌子下，不满地叫嚣着，“你想杀了我吗！！！！你这个恐怖的女人！！！”
　　“山鬼不可能死！该死的班森肯定做了什么手脚！”我双手环胸，踩着地板“笃笃”直响，恨不得在这间肮脏狭小的房间里踩出个窟窿来。
　　狼和遁鼠沉默地站在房间靠窗的阴暗处，老大总喜欢将厚实的窗帘拉上，使得这个恐怖的房间更加阴森。
　　“你不要老给我添麻烦，先是陈东河，现在又冒出个山鬼……何况他还是个超级怪物。”老大偷偷从桌下探出头来，瞄了眼停止转动的手枪，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顺道将危险的手枪藏进了抽屉里。
　　我不理他，仍然仇恨地践踏着地板。
　　“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那么……”
　　我猛然停下脚步，转头冷眼瞪他，道，“还不是全部，但我知道，老大你跟这一切脱不了干系。”
　　“呵呵，”他干笑两声，转身拉过椅子，借此遮掩快挂不住的老脸，然后，不甘不愿地挤进皮椅，高大的身躯突然缩水，像个年迈的糟老头陷在巨大的沙发椅里，他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偏过头，对着遁鼠吩咐道，“把火灵和蓝兔找来，今天有些事情必须和你们解释清楚。”
　　遁鼠点点头，什么也不说，避开我，很快就消失在走廊里。
　　我忍住想要继续踱步的冲动，扯了扯身上难看的工作套装，大声地嘟囔，“我讨厌这套衣服！”
　　“苦花，你冷静一点。”躲在角落里当雕像的狼终于有了动静，他无声地走出阴暗，让走廊里的阳光照到他冰冷的脸庞，“从我们抵达美国，到我和遁鼠营救你不成被抓，直至你突然蹦出来救了我们两人，这期间过去多少天了，你知不知道？两个月！整整两个月！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个银发的家伙不是山鬼？！”他的愤怒最后还是没有隐藏住，火气的燃烧扭曲了他的脸，原本应该邪气的他最终因嫉恨而崩塌。
　　“不是每个银发的家伙都是艾伦！”我毫不客气地回瞪他，反驳道。
　　“哈！”他突然皮笑肉不笑地怪叫了一声，继续说，“你还给他取了名字！？以后，你是不是还打算嫁给他！？然后，生一堆的小怪物在脚边跑来跑去？！”狼也双手环胸，藏在他双臂之下的手明显地攥紧，他的身体前倾，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
　　“是！！！！”狼的话对我来说只是火上浇油，但我还是忍住了想要杀了他的冲动，“嫁给他也比嫁给你好！！！”
　　“够了！！！！你们两个！！！！”老大猛然从皮椅里跳出来，双拳捶得桌子摇摇欲坠。
　　我吓了一跳，愈演愈烈的火气也稍稍地收敛了些，“那个人不是山鬼！”我低声重复着自己的想法。
　　“苦花！就算你不相信，也不要强迫别人不相信！我让你去美国，为的是忘记陈东河，不是让你跟山鬼搅合在一块儿！”老大气急败坏地又拍向桌子，这回，可把老旧的杉木桌拍了个死无全尸——两条桌脚当场断成两截，歪倒在地上。正好和一旁的垃圾堆相映成趣。
　　他懊恼地扶住脑袋，坐回皮椅，老大看起来又缩小了很多，一脸的苍老。“唉……”他叹了口气，低垂着双眼，对我说，“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他才说完这话，火灵、蓝兔和遁鼠便出现在了门口，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什么事，老大？”火灵穿着便服——淡鹅黄的衬衫搭配水蓝渐变色的短裙，面色略显苍白，她走到我身旁，瞟了我一眼，然后，冷静地开口。蓝兔跟着进来，就立在她背后。遁鼠则重新回到阴暗处。办公室里，除了老大和火灵，其余人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我不悦地扫视了一遍。
　　“都随便找块顺眼的地方坐下吧。”老大心疼地踢了踢残废的桌子，说道，然后看着我们在一堆书本资料当中找干净的地方。
　　我在他对面的地板上直接坐下，背靠着墙，脑袋扬起45度，看着他。而火灵似乎刻意不想离开我，就挑了我身边坐下，于是，蓝兔挨着火灵。一时间，我有种变回幼儿园时期的错觉。狼就坐在原地，一堆资料之上，遁鼠则盘踞在阴暗中。
　　等了会儿，老大看我们都坐下了，才慢吞吞地开口，“鬼神逮捕所……它的成立和一位死去的间谍脱不了关系，他就是代号为‘鬼神’的陈东河。”他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痛不痒地回望他，于是，他继续说，“陈东河是我国间谍部派往美国卧底秘密生物生化科研——代号为‘编年史’工程的间谍之一，当时，萧翎，也就是现在的苦花，是陈东河的名义未婚妻，目的是辅佐陈东河的间谍工作。至于，间谍任务……内容有很多，全都是极其危险的，而陈东河表现得非常优秀，上头也很满意。后来，由于国内的生物生化科研工程也有了大幅度起色，对于科研工作上的疏忽，需要一批人来做处理，于是，上头便派陈东河来接手这件事。他那时候还在美国。我不清楚他用了什么手段，从各处挖来忠实且优秀的人才。不过，那时候，大伙儿不叫它‘鬼神逮捕所’，而是叫它‘特能组’，‘鬼神逮捕所’是在陈东河死后才改的，为的是纪念他，也同时是针对美国的‘编年史’工程。”说到这里，他像是接不上气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气。“陈东河的死是上头的意思，因为他陷入太深，知道的太多，以及他对萧翎动了感情。感情是作为一名优秀间谍的致命弱点，对陈东河也不例外。组织者要的是一部听话的机器，而不是一个有感情的人，那会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当上头发现陈东河正尝试脱离间谍组织，并企图带着萧翎潜逃的当下，立刻派出了‘判官’。”他不再说下去，而是紧盯着我。
　　是的，上头派出了‘判官’，为的是灭口，最高指挥者不允许“棋子”的背叛，而执行灭口任务的‘判官’就是我。当初，他们将我安排在‘鬼神’身边，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辅佐他工作，另一个则是‘清除’。假使‘鬼神’叛变，我将担负起消灭他工作，并且清除当年与这事有关的所有人员，除了最高指挥者。
　　“有人给我施了催眠，更改了我的记忆，为了我爱上陈东河，并且对他毫无保留地付出。他（她）将“判官”的主意识隐藏起来，创造了一个极其平凡低调的性格，使我变成另一个人。但当‘魔咒’解开，我便会不受控制地忘记所有的感情，听命于最高指挥。我就是杀死‘鬼神’的‘判官’。”我惨然一笑，“而对我下命令的，是‘奇迹’，亦是我原先的搭档兼爱人。我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所以无法告诉你们‘奇迹’是谁或是长得什么样。”
　　房间内很安静，安静到有点恐怖，除了老大，其余的人都处于震惊的状态，久久无法脱离出来。
　　“事实上，上头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导致了‘鬼神’的死亡，也使得美国提高了警觉，过不多久，‘编年史’工程就撤离了MMX公司，其中一部分仍然留在美国政府手下干活，而有一小撮偏激份子分离了出来，独立成立的名为‘烛阴’的组织。恐怕班森一伙人也是那组织的成员……”
　　老大说到这里，火灵、蓝兔、狼和遁鼠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致将目光投向我。
　　“我只是奉命行事。”忍住心痛的感觉，我淡淡地回应他们的目光。
　　奉命行事？！就是这该死的奉命行事！！我杀了陈东河！！！一回想起他坐在血泊里，问我为什么，而我却对着变声器，平板地回答“我只是奉命行事”……该死！为什么我没有狠狠地摔死在二十八层大楼门口的水泥地上！狼真不该在我跟随山鬼跳下大楼，眼看着快要着地的瞬间解救我！如果就这么死掉，我至少偿还了陈东河的命！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痛骂，老大见气氛压抑得快要窒息，便开口，“现在的你是哪种性格？‘判官’还是萧翎？”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两者皆有，两种性格融合了，我庆幸自己没有精神分裂。”我不知觉地朝远离火灵的一边挪了挪。“此前出现的精神分裂其实是‘判官’，让大家受惊了。”
　　看着他们沉默，我已无话可说，用力地深呼吸，起身，道了声抱歉，孤独里离开了办公室。

　　太阳夕照，残存的高温还在窗外如火如荼地肆虐着，刺眼的阳光打在身上，衬托着我的内心愈发阴冷，走廊两侧上方的空调出风口大力地吹着冷气，发出嗡嗡的噪音，在这死寂沉沉的空间里回响着……
　　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冷血残酷、满腹仇恨、却尚未恢复真实记忆的“判官”（当年被凌辱的痛苦已深深地扎根，除了“奇迹”，我无法不仇恨男人），一个是因为催眠而爱着陈东河、固执顽强的萧翎，两条灵魂纠缠在一起，相互制约着对方，“判官”不允许萧翎寻死，而萧翎不允许“判官”伤害无辜的人。
　　陈东河临死前说：“鬼神会回来的，不管以什么方式……”，让潜藏在“判官”之下的萧翎坚持不相信“陈东河已死”的事实，然而，东河的话是说给“判官”听的。因为任务完成，“判官”重新潜伏回意识底层，醒过来的萧翎看到东河的惨死而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无意中，将“判官”释放出来，直接导致了在九尾灵狐事件中出现的精神分裂的迹象。
　　而今，我愈发分不清自己是“判官”还是萧翎……但我唯一清楚的是，不想承认山鬼已死，至少在我的心底，对那个已死“山鬼”的真实身份很怀疑。
　　那个如同野兽一般的山鬼，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而他也不可能为我挡子弹。
　　我没有可能被打死，这是他再清楚不过的事了。
　　况且……倒下前，他那过于人性的笑容……一点也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