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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现场的气氛犹如冷锋压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成辉,他找到自己因下意识的忌惮和畏缩而消失的声音,咒骂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巨大的勇气,闭着眼就急冲过去,凭借瞬间爆发的速度和力量,他用肩膀抵着魏燃的胸膛,将魏燃撞翻。

      两人同时扑倒在地,开展起“你想起来呵没门儿我张嘴咬住你鞋子也不可能让你先起来”的地面缠斗。

      这一扑的效果可媲美一触即发的导/火/索。

      黄盛远带来的几个马仔对视两眼,要去扶他们依然维持着抱头抗揍姿势的老大,过去的时候路过刘颖超,刘颖超目不斜视,伸脚就把最前面的那个绊了个大马趴。

      那哥们儿五体投地地趴着缓了一会儿,接着一个轱辘爬起来,瞪着刘颖超的牛眼睛里能喷出火。

      刘颖超别的本事没有,找抽的本事特别行:“哎呦,初次见面,就行这么大的礼,可怪不好意思的。爸爸身上也没带钱,吃完饭就剩两个钢镚儿,你要不?”

      “我操.你大爷的——”

      “啧,不要就不要,瞎叫唤什么?爸爸又不耳背。诶?怎么还动手了呢?”

      “揍!都给我往死里揍!一个都别放过!还爸爸?可真有脸。爷爷待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爸爸!毛都没长齐的龟孙子!”

      爷爷爸爸儿子孙子的满场飘,热闹得像是四世同堂。辈分一乱,谁都想教训教训没大没小的不肖子,刘颖超在厮打中边打边高喊“爸爸揍你天经地义”,引起了“他儿子”更猛烈的反击——“你太爷爷我今天就清理门户!”

      仨一脸懵逼的舍友还在云里雾里飘着,对这场认亲大会感到很困惑,没等他们寻思完,就被迫卷入了混战圈。

      傅奕珩一上楼,看到的就是这副遍地烟尘浴血奋战的场景。

      要不是辨认出其中的五张脸,他百分百转身就走,顺手还报个警。不幸的是,他要找的人全在里面,包括402宿舍的四个倒霉学生,包括那个微信里说他很忙的日料店服务生。

      合着就是忙着打架?

      “都停手!”

      他张开双臂,憋足气力,吼出一嗓子。

      没人听他的。
      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刘颖超屈起他的肱二头肌勒着一人的脖子,边勒边恶狠狠地敲那人的脑袋,跟敲木鱼似的:“叫爸爸!叫不叫,叫不叫,叫不叫……”

      傅奕珩听见自己耳朵里的血管在奋力搏动,太气了,以至于面无表情。

      为人师表,他想,每个学生都是独特的个体。

      可这也太他妈独特了,独特到他很想现在就把这二缺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奇葩玩意儿世纪瑰宝。

      这时候,围观的群众突然集体倒抽一口凉气,嘶嘶声中夹杂着胆小女生的尖叫。
      “啊——”

      只见魏燃骑在黄盛远身上,眸底跳动着灼亮的烈火,他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宛如来自胸腔的低频轰鸣,他把身体弓成蓄势待发的弧度,一手捏着黄盛远的下颌,迫使他张大血糊糊的嘴,一手拿着一根被拦腰折断的拖把杆儿,满是木刺的一端正对着那个腥臭的孔洞。

      “燃哥你他妈疯了?”

      木杆落下,戳了个空,黄盛远拼尽全力侧过头,木杆钉入了他脑侧的地板,他听到木板摩擦的吱嘎声,知道杆子贯穿了木板。

      他不得不把木板想象成他的后脑勺,并激起一身后怕的冷汗,因为如果晚上一秒,杆子穿过的就不是地板,而是他的口腔、他的颅骨、他的头皮。

      脑浆迸溅,血肉模糊,五彩斑斓。

      他头皮发紧,发达的想象能力逼得他不断尝试挪动自己的四肢,蹬腿,翻滚,或者蜷成一团,怎么样都好,但身上的少年将他压制得死死的,一点机会都不留。

      然后他看到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那是冷血爬虫类的眼睛,属于杀人犯的眼睛。

      突兀的绝望和后悔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膀胱。

      魏燃将拖把杆缓慢地拔了出来,再一次聚焦对准。

      “我操了,魏燃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刘颖超扔开怀中被他敲肿的脑袋,着急忙慌地想要赶上前,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他被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脚绊了个狗吃屎,姿势跟方才那位哥们如出一辙。

      魏燃紧咬牙根,感觉臼齿的凹凸表面,他的五官像是蒙了一层雾,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离开,安详和平静在此刻俘获了他,耳畔奏起一首只有他才能听到也只有他才能理解的咏叹调。

      抛下吧。
      歌词抑扬顿挫,恢弘哀婉,带着一股悲凉的宿命感。
      抛下所有,远走高飞;抛下所有,永堕黑暗;无需与本性抗衡,无需跟命运斗争,本该如此,早该如此,你生来如此。
      抛下吧。

      握着木杆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舔到某种尝起来有清甜金属味的液体,又舔了舔嘴唇内侧,从喉间逼出一声呜咽,没人听到他说了句什么。

      这时,身边湿冷的空气出现流动迹象,一只苍白透明,冰凉如水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嘘……”有人在耳边发出白噪音,试图镇静他的神经,“告诉我,你不会是真的想杀了他吧?”

      眼皮被这阵轻声细语激起细小的痉挛,濡湿的眼睫如同颤动的蝉翼缓缓上抬,魏燃落进一双黑沉的眸子,里面注满了无声的——
      关切,担忧,或者宽容……
      等等一切关于美好的形容词。

      魏燃闭了闭眼,又睁开,咏叹调的最后一个音符落进空空如也的胃袋,他想起自己忙得一整天没进食。

      “你还年轻,不至于。”那人离他很近,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说话,他说,“不至于,松手。”

      魏燃怔怔地看着他,胸膛仍剧烈起伏。片刻后,眼睛里的偏执和狂热逐渐褪去,他垂下头颅。略一松劲,半截拖把杆就从他手中被夺走,被甩得远远的,顺着楼梯滚下去。

      丁零当啷,一如他此时不稳的心跳。

      “亲娘诶,魏燃你个狗东西,能把我给吓死!我差点以为你要……啊啊啊啊啊!妈呀妈呀,你们快看看,我是不是眼瞎了?你们瞎了没?我怎么感觉我看见老傅了啊啊啊啊啊!”

      刘颖超辛辛苦苦爬过来,刚想跟虎口缴械的热心市民道个谢,一打照面,就跟踩了电门似的,蹭地往回蹦了回去,搂着他三个舍友鬼哭狼嚎。

      舍友们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语无伦次:“瞎了瞎了。”
      “不瞎也得自戳双目。”
      “我们这会儿要是当做没看见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刘颖超:“老师没教你们吗?不能自欺欺人。走走走,这肯定是幻觉,假的假的,老傅怎么可能在这里。”

      傅奕珩碾了碾指腹上沾染的液体,那是魏燃手背上的血渍。他冷笑出声:“走去哪儿啊?回宿舍的话正好顺路,跟我一起走正门儿呗?翻墙恁费劲,再把胳膊腿儿什么的摔折了,我没法儿跟你们家长交代。”

      家长两个字令刘好汉虎躯一震,他双膝一软,转头就要跪下。
      “傅~老~师~”好汉变怂妹,忍辱负重地凑过来撒起娇,仨舍友扭头做呕吐状。

      “好好说话。”傅奕珩眼刀一递,刘颖超麻溜儿地解释,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临场瞎编,“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来忍去无需再忍,路见不平仗义出手,扶危济困拔刀相助,老师您手下留情刀口留命,咋整都好别整来家长就好,您看行不行?”

      一通话说得贼溜,傅奕珩都想竖起大拇指夸他成语学得不错。

      混战的另一方伤势较重,抱团挤在一块儿,有如受到侵犯敢怒不敢言的小兽,傅奕珩在自己学生身上来来回回检视几遍,发现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皮外伤,也就刘颖超脸上挨的那一拳造成的淤青比较吓人,总体上来说,没吃亏。

      只要没吃亏,一切好说。

      傅老师把心放回肚子里,维持着严厉的表情,指着魏燃问:“你们拔刀相助,助谁?他吗?”

      四人点头如捣蒜。

      “他跟你什么关系?”这话问的是刘颖超。

      刘颖超肯定不能说是同学,他们这伙人回去肯定得吃处分,可能还要大广播里挨批.斗,这会儿绝对不能供出魏燃也是他们学校的,否则就算休学也逃不过,学籍在那儿摆着,上面领导要盖个戳儿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两秒钟的功夫,刘颖超的脑速转出了火箭升天的速度,他咳嗽一声,挠着鼻尖儿:“就是,是认识的朋友。他是这个网吧的网管,平时聊的来,关系比较好。”

      傅奕珩很自然地看向阴鸷麻木的少年,自从被夺走拖把杆,他站起身倚在楼梯口,就一声不吭地盯着脚下的地板,仿佛入了定的老僧。

      怎么又成网管了?怎么哪儿都有他?

      傅奕珩满腹狐疑,刘颖超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这孩子看起来像是能被别人欺负的那种软柿子?但此刻也不是厘清这团乱麻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得先把刘颖超一行人押回去,再想办法彻底浇熄宿管阿姨的怒火,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捅到校方领导层面上去。

      这边不管怎么说,显然刘颖超这帮浑小子占了上风,傅老师本着和气生财的想法,走到黄盛远跟前。

      那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被小弟架着,眼睛竭力睁到最大也只有一条细缝儿,但里面流露出来的眼神令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傅奕珩堆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这几个高中生的班主任,不知道您的伤势如何,需不需要我报警处理?”

      报警二字意料之中地戳中眼前人的神经,他从上往下打量斯文俊秀的男人,又看看不远处的魏燃,撇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从嘶哑的嗓子里硬生生憋出一句“不需要”。

      去局子里怎么说?说他拉皮条失败了被个小屁孩儿揍成这样?说出去谁信?

      “也行,那咱们私下处理。很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可能没办法亲自送您去医院,当然,医药费我们可以适当赔偿,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需要的话,您可以打给我。”

      傅奕珩依旧笑着,这笑容带着三分客气七分疏离,是那种拥有像模像样、精致讲究的生活,并且总能从别处收获尊重与爱意的阶级人士才有的笑容,也是那种落在黄盛远这种人眼里分外刺眼诛心的笑容。

      “医药费?”黄盛远捂着小腹走出两步,他弯了弯嘴角,也想挂起雷同的笑容,但他一笑,神经就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显得他面目可憎,“我看你好像不缺钱的样子,既然这么大方,医药费就免了,先替你的学生把债还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见(*^▽^*)
    ps:这篇文经历过彻头彻尾的大改,完全是不同的故事,所以评论看不懂也是正常的,因为前面的小可爱评论的都是以前那个版本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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