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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魑魅魍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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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旁生着摇曳的烛火。
令玖跟着逃走的周遂下来,分辨着声音前行。
路面的灰尘不重,可见此处常有人来往。
她停了下,从背包中取出一枚司南,与自家小姐给的地图对了一番。
若一直向东行……会到周府。
之前小姐说过,周府地下也有密道。
她收起地图司南,谨慎地跟了上去。
一只红色的蝶轻轻落在她发间。
……
金玉琉璃塔……
这是好东西啊。
是明教之物,又是周遂那风流富家子所持,既然见了,岂有不拿之理。
他摸了摸怀中包袱,又回头瞄了一眼大光明寺叮叮当当的刀光剑影,嗤笑了声,笑眯眯的跟进了地道。
脚下一沾地面,神色微寒。
除了周遂,还有人进来了。
盗贼眼珠一转,袖风拂过,将那些痕迹吹得七零八落,然后脚不着地的冲了进去。
……
阿瑶……
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
他毕竟不通武艺,留在那里只是拖累她而已。
等他去找父亲,一定会,一定会……
周遂跌跌撞撞地向府中跑去。
……
空旷的地道中传来另外一些呼吸。
令玖僵硬了一瞬,危机感瞬间爬上心头。
她回头望去,背后空无一人。
火焰摇曳,在这幽深之处显得恶毒而恐怖。
很难直说,这种危险。
令玖皱起眉,不再犹豫,冲向了前方的周遂。
那人看到她,啊啊啊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机关轰隆一声响,便不见了人影。
一时间地道之中唯剩下那一串惨叫之声。
那细微的脚步声变得清晰。
令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糟糕了。
“快走!”
一人从她的背后冲了出来,喝了一声,拽着她的袖子就往前冲。
令玖:……
不是他。
还有人。
“周遂!”
“别管他了!”令玖咬咬牙,连忙赶上了刚才提醒之人。
“明教还是红衣教?”
那人迅速回了一句,“不是明教功法。”
那就是……
“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喝杯茶再走?”
似男似女的声音含笑传遍地道,仿佛当真是单纯的待客之道,震得人耳膜生疼。
好高深的内力!
令玖捏紧了手,转向那个生人。
“跟我来。”
幸好小姐提前给了地图。
……正东往周府去,最近有一个出口在迎仙楼,其中鱼龙混杂,可以从那里混出去。
一路急行,堪堪转过一个角落。
迎面撞上一个红衣之人。
她身量极高挑,眉目深邃艳丽,红衫随意搭在肩头,身披金银火纹装饰,看似笑容满面的看向来客,实则眸底是纯粹的冷酷。
“两位客人,何必急着走呢?”
与刚才那道声音一致。
令玖随手取了一柄长剑出来。
“哦?真是大方呢。”听闻今日市面上出了一个背包,价值已有万斤。其中能够收容不少物件,连这种刀剑也能隐藏起来吗?
还真是有趣。
令玖拧眉,“阿萨辛。”
黑衣人:“……”
阿萨辛:“……”
最近认识他的人,是不是多了一些?
红衣教众中,能够识得他的,也没有多少吧。
“和之前搅了我洛道分坛的小姑娘认识?”
“哼。”
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
“既然如此……”
修长尖利的手指径直刺了过来。
带出一串串残影。
令人恐惧的威压。
令玖瞳孔微缩,只一个照面片刻,堪堪擦肩而过,蒙面面巾带着几道血印出来。
令玖伸手捂了一下,反手持剑格挡,他的手摩擦过长剑,竟像是金属相击一样爆出一长串火花。
“?咦?怕会暴露身份吗?”阿萨辛笑了,“真是无趣。”
“若无猜测,本教主又何必来长安一趟。哼。”
“去年能经过洛道,如今又至长安,年纪相和者,长歌门杨氏,杨长月,是也不是?”
令玖面无表情。
“既是个聪慧的女儿家,何必为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多情,如此才华,当入我红衣才是。”
令玖冷笑,“痴心妄想。”
“即使如此,那便留你不得了。”他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奈。
红衣带着利爪袭来,堪堪打上她的肩头。被旁边之人向外扯了一下,即使如此,那道劲风袭过,清脆的骨裂之声想起。
“倒是忘了,这还有只小老鼠。”
卫七:……
这也不算是多管闲事。
谁让他就看不得有人欺负女人呢。
迎面接下他一掌,借力卸下,即使如此,手臂也隐隐发麻。
阿萨辛反手再攻,令玖横剑拦了一下,剑身咔嚓应声碎裂,她额角落下冷汗,从背包中掏出一众小药砸了过去。
只一招之间,二人都心知不敌。所幸卫七身法了得,也不再同他正面交手,只是接着暗道寻路而去。
掌风凛冽。
落到暗道墙上,头顶簌簌落下砖尘。
令玖扯上旁边人的衣袖,“跟我来!”
从这条路再绕过一个街口,正上方就是仙客来,正值午夜,金吾卫密巡交接之时,仙客来位于朱雀大街,必能很快得援。
“哼!”
这一道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耳畔,令玖神色一窒,背后掌风已近在身前。
本来只是单纯偷一下金玉琉璃塔但被莫名卷入的盗贼:“!!!”
躲开二字还未出口,一团红色的磷粉突然于后心爆开。
诡异的,肉眼可见的红雾瞬间蔓延到整片地道之中。
……
“噗。”
调息之中,突然给岔了气,一口血喷出。
“小友。”
原本在蒲团打坐的长月擦去嘴角血迹,立刻就站了起来。
“长安那边出事了。”
之前叫令玖查探粮草之事,为以防万一,特意唤回红蝶跟在她身边,现在……
“小友。”李忘生慢慢悠悠地念着,“个人自有缘法。纯阳离长安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须知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坐吧。”
“观主……”
李忘生掐指算了下,那双柔和的眼睛看过来,“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既有天眼,莫非还看不破世间缘法么?
杨长月也掐了令玖一卦,拧眉。
“金虚子在山下,会往有缘之处去的。”
“调息之后,明日同青玄一起下山吧。”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
“向右,快!”
头顶的木板掀开,一线光亮照出。
入目看到一位纯阳的道长。
令玖二人一通逃亡,乍一看看到出路被堵,当时心头一窒。
“令玖!”
耳畔却传来熟悉的少年之声。
令玖转头,看到道长身后金灿灿的少年,眼睛一亮。
“叶公子!”
叶潜连忙去拉她出来,卓凤鸣接过了她拖着的人,当下就灌下去一枚气血丹。
叶潜向她身后望了下,“你家杨三呢?”
“小姐随公主,今在纯阳。”
“你去查大光明寺了?”
“是。小姐说金玉琉璃塔流到了那里。是周遂脱手的。”
“周遂也去了?”
“正是。……叶小公子也知道?”
“正是二哥让我调查的。我在这客栈中已住了三日,暗中调查,才发现这个密道。正巧纯阳卓道长在此居住,我等正要下去探查。”
“不,二位不要莽撞,阿萨辛也来了,在大光明寺中,以我看,恐怕还是追着三小姐过来的。”
“什么!”
“……道长,叶公子,现下还是先离开此地为妙。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此中鱼龙混杂,以令玖看,还有朝中暗探插手。”
几人忖度之下,避着夜巡的金吾卫匆匆离开。
……
长安风云变化。
在异族杂糅的西坊,似乎消失几个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暗地里的阴私,没有带到明面上。
张婉玉特地带了令牌去问西市令,兜兜转转绕过寺主进了大光明寺。
“前些日子来西市寺中转了一圈,后来回府后发现腰间锦囊遗失。想必蔡大人也知道这对于女儿家不是什么好事,我只须私下寻找一二。还望蔡市令体谅。”
“好说,好说。”
西市令蔡康恭恭敬敬。
左绕右绕,到了那座庭院,院中却毫无打斗痕迹。
流淌的鲜血也已消失不见。
值守的寺正跟在西市令身边,一副无所觉的模样。此人极为高挑,跟在身侧时,张婉玉甚至要仰头而视,眉目深邃,眼瞳发蓝,发尾微卷,正是十分普遍的异域长相。
张婉玉敛眉。
并无红衣痕迹,亦无周遂。
府吏搜遍了周遭,竟无一人疑问。
好快的动作啊。
据她所知,明教在长安,红衣教势力则分布在洛阳一带,更兼之这是大光明寺中……
莫非那位陆教主,也有意包庇他的师弟吗。
她落脚在假山一侧,摸了摸山下红色的土。
还带极浅淡的香气。
那是用来除血洗地的化骨散。
“小姐!小姐!”侍从匆匆寻路跑过来。
张婉玉起身。
他低声报道,“周府出事了。”
柔和的眉眼散出冷光。
“走!回府!”
她蓦然回过头,瞥见西市令蔡康脸上微不可察的笑意,心下一冷。
“蔡市令,今日先到此,有劳了。”
“张小姐多礼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西市鱼龙混杂,难免有些贼人漏网,是下官失职。日后小姐若要游览大光明寺,还是要小心点才是。”
仿佛是提醒,又仿佛是警告。
……
一路快马加鞭,匆匆自太华山赶回京城。
到张府方一落脚,正遇上叶潜与卓凤鸣道长。
来不及叙旧,只各提起昨夜大光明寺暗道一事。
顾霜迟道,“仙客来是韩仲卿府下铺子。”
明昭跟着过来,听闻此言,皱眉道,“韩仲卿是李中书的学生。”
顾霜迟:“与李林甫有关?”
长月点点头,“……十之八九。”
又问,“此事九龄公可知道了?”
顾霜迟:“公已进宫面见圣人,兄长领府役前往周府调查,张师姐则去了西市大光明寺。”
“拿下周遂了吗?”
一旁叶潜摇了摇头,“……令玖说,当时情况紧急,后有阿萨辛,二人又受伤,不得已未能当场拿下。”
阿萨辛也来了?
“?还有何人?”
“卫七。正在府中修养。”顾霜迟道,“令玖特意提及,他是师妹所寻之人。”
杨长月愣了下。已知姓卫名七,轻功卓绝,还能从阿萨辛手下走一遭,这是……
长空万里卫栖梧吗?
似乎此人就是热衷偷盗奇珍异宝来着?
所以当日在周府莫非是为金玉琉璃塔而去么?
长月下意识问,“人没事吧?”
救命,这人可是叶家妹夫,叶婧衣的cp,不要被她一通操作搞没了啊。
“没事。大夫说是些皮肉伤。”
杨长月松了口气,提笔画了张小地图,“西市醴泉坊大光明寺,朱雀街安仁坊仙客来,到道政坊周府。”
从地面上来看,很明显地……一条直线。
“可是那暗道弯弯绕绕……”
也许是有意如此,混淆视听呢。
话音未落,令玖想到这一点。
明昭摸了摸下巴,在垂直方向上指了一下,“再加上保宁坊的王?府邸。”
朱雀大街。
正街。
谁能知道,魑魅魍魉,就在天子脚下呢。
“西市近日粮价如何。”
顾霜迟道,“自调粮回来之后,京城粮价就降了。西市,也同样。”
“东市价钱何如?”
明昭对这个倒有些了解,毕竟之前宫中因此事好一通争吵,“三十文一斗。”
“西市呢?”
“……二十三文。”
西市市集,多与西域各族互有通无,加上各类关税,官员盘剥,物价比东市只高不低。
跟随叶晖常常于商会行走,对于市价波动叶潜也颇有经验,听完此话,道,“市场上,有除官粮以外的粮食涌入。”
“去年关中旱情,收成紧张,自无余粮。后来王、周二位调江南道新粮入京,实征五万石,实缴三万石,还有两万石,于征调之中不翼而飞。”
在场众人都明白,这丢失的两万石,就丢在这里了。
长月回想着长安地图,最终落在西市醴泉坊上。
“在太平公主旧府。”
“如何得知。”
“我虽不知,府中却有人知。顾师兄,你不妨拿上地图找那位卫先生一问就是。”
咳。作为一个贼,想必来长安之后他把能探的达官贵人府邸都走过一遭了吧。
“另外,速找金吾卫查封公主府。”
“报!报!”
众人转头看去,府人匆匆奔来,“禀报典书,各位大人,周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