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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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空气焦灼而潮湿，天台上的风也有些狂妄，原本是打算坐下来享受一点午间独处时光的藤丸，看到这情形也有些兴味索然。
然而并没有回到教室的意思，其他人笑闹的声音都不像真实的，远远地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密密麻麻的书页让原本便有些混沌的藤丸更加迷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便开始有一段没一段的浮现或消失，仿佛是电影在某个阶段就断了片。
“该不会是以前的老毛病犯了吧……”藤丸揉了揉头发，低下头来，自言自语道。
“喂——”恰是此时，远远地有声音从下方传来：“藤丸同学吗？”
藤丸的心脏咯噔一跳，听起来是罗曼医生。这么说，刚才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她向边缘走了两步，刚好够探出点头来，果然是他。
藤丸并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正如罗马尼昨晚玩笑一样的话语所说，校医和女高中生太过于接近的话，在旁人看来总归有些奇怪。
思绪一触及前夜两个人的独处时光，藤丸的耳根又微微有些发烫，虽说是不太合适，但是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的话，那绝对是让人期待不已的。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罗马尼已经从楼道冲出来，径直奔向藤丸，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对方早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离了天台边缘。
“哇，医生，快放手啦。”藤丸出于本能地挣扎着，罗马尼猝不及防地出现已经让她心中一惊，而进一步的举动则完全是让藤丸乱了阵脚，脸颊不受控制地便飞红了起来。
少女的反应让罗马尼的力气松了一些又收紧，因为跑得太快，他的面色有些潮红，喘着气的同时，语气有几份恼火：
“你在想什么啊。”
藤丸受了惊，满脸都是无措的神情：
“我就是透透气呀。”
“在天台边缘？”罗马尼皱了皱眉头，但捉住藤丸的手指明显有些松动。
藤丸缓过气来，脸上的红晕也退了一些下去，但总算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
“医生不会以为我想做什么傻事吧？”
这下轮到罗马尼一诧了：
“不是吗？”
“不是的。”藤丸努力平静着语气道。
“真的没有问题？”罗马尼又确定了一遍。
藤丸注视着罗马尼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她：
“医生帮助过我很多次，所以我不会辜负医生对我的‘生’的期望的。”
边说着边趁着罗马尼泄气的空档抽出手来，惴惴的心跳终于平息了下来。
罗马尼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忙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抱歉道：
“抱歉，藤丸，我……”
“医生，”藤丸蓦地想起昨晚两人对话的场景，想到罗马尼不自然的一连串反应，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的情绪，“怎么你看起来怪怪的？”
“我？不，没有，”罗马尼抬起眼来，忙不迭地否认：“我可能是过于担心……”
“可是你从昨天起就表现得很不一样。”藤丸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罗马尼很快地给出答案：“因为是藤丸同学，我的确会非常在意……毕竟……”
“欸？我吗？”藤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又雀跃了起来，尽管对方的含义并不一定是她所想的那样。
但罗马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藤丸的心情，反而露出一个说不出是无奈还是笃定的表情：
“这不是很正常吗？”
藤丸一愣，继而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让罗曼医生头疼的那些蠢事，不由得微微垂下头来头：
“嗯。”她的声音很轻。
“好了，”罗马尼仿佛是不愿勾起藤丸不好的会议，于是拍了拍藤丸的肩膀，将她往楼道那头一推：“如果没什么事赶紧回教室吧。”
“我想再待一会儿。”藤丸悄悄地绞了绞手指。
“好吧，但是吹太多风对身体可不好，”罗马尼决定不再勉强，走出两步，又转回来叮嘱：“还记得我昨晚给你说什么吗？”
“咦？”藤丸抬起眼来。
“如果是身体方面的问题，一定要来找我。”罗马尼叹了口气。
“医生你太认真了。”藤丸歪了歪头，笑了。
罗马尼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转回身去挥了挥手，留给藤丸一个背影。
说实话，藤丸并不想给罗马尼添太多麻烦，至少此时此刻她不希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很多问题急需对方解决、需要对方特地关照的小孩子。如果医生能把自己当做一个成熟的、与他完全旗鼓相当的女性就好了。
想到这里，藤丸不禁有些泄气，要做到这一点真是太难了。
原本以为这已经足够糟糕，但接下来还发生了更糟糕的事。
记忆再一次断开，等再次连接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暖色的光轻轻地投照在床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陌生。她正打算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这……是哪里？这样的念头乍一出现，头就莫名地开始疼痛，而且愈加强烈，似乎是因为潜意识的发问，让大脑作出了这样的抗拒反应。不仅如此，越是这么思考着，那刺痛便尖锐百倍，仿佛要贯穿所有的意识。
事实也是如此。
等醒来时，藤丸的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了，而场景却又是一变。
罗马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搭在她的前额，一手揉着眼睛，眼中尽是疲惫，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怎么……回事……”藤丸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如锈蚀的铁器发出的闷响，仿佛来自于地下世界，遥远到让她怀疑这不过是梦魇之后的另一个奇妙的梦境空间。
“你最好还是躺着。”罗马尼手心放在额头的温热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那个有罗马尼在的世界。
“怎么样，觉得清醒了一点吗？”男性的声音清晰了一些。
“唔……”藤丸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悄悄地在自己的大腿掐了一下，发现痛觉真实可信后，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有一盏孤灯，窗外墨色渲染的夜色让藤丸确信现在是深夜，她望着立刻行动起来，熟练地俯身检查着自己瞳孔的罗马尼，从纷杂的念头中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问题：
“我在哪里？”
“我家。”罗马尼关掉手电，掏出纸笔来记录了几笔，然后抬眼看了看藤丸，简短道。
罗曼医生的家？
藤丸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有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被子恰好盖住自己的口鼻，这让她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我怎么会在医生家呢？”
“先不说这些，”罗马尼把纸笔放进口袋，然后问：“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藤丸闷声道：“除了有些头疼。”
“幸好……”罗马尼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回到椅子上。
“很严重吗？”藤丸看到罗马尼的反应，又联想到自己这几天的状态，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说呢……”罗马尼扶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完完全全是第一次经历，所以有点束手无策。”
“医生，”藤丸轻轻道：“我可是在鬼门关门口走过一趟的人。”
“和那次完全不一样的。”罗马尼摇了摇头。
“看来有些糟糕啊，”看到罗马尼的样子，藤丸反而有了些尘埃落定的平静，“不过医生的坦白反而让我觉得很安心。”
罗马尼对藤丸的反应有些诧异：“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也无济于事嘛，”藤丸眨了眨眼睛，“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之前也听你提起过，”罗马尼静默了片刻，然后道：“明明是约了人的，醒来之后却不记得约了谁，为什么在那里，对吗？”
藤丸点点头：“是的。”
“应该不是偶然吧？”罗马尼的眉头绞在了一起。
“的确不是偶然，可是，”藤丸惊异于罗马尼的洞察力，“医生又怎么会知道呢？”
“短暂的失忆症不算罕见，更何况你之前的病也算是多少有些诱发的可能，但是，”罗马尼沉吟道：“放在我们能够‘见面’这个前提下，就有点不太寻常了。”
“可是就算是在学校，我也能经常见到罗曼医生，所以……”藤丸被罗马尼弄得有些混乱。
罗马尼瞳孔中一丝异样一闪而过，等藤丸想去捕捉的时候，对方已经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昨天放学后去了哪里，你还记得吗？”
藤丸拼命回忆着，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是不出意外地失败了，于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从天台上下来，回到教室……之后就忘了。”
“我是在附近的公园里发现你的，”罗马尼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藤丸的答案，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双手交叠在腿上，道：“你跟在我身后，看样子是跟着我走了一路。”
“欸？我？跟踪罗曼医生？”藤丸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她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跟踪对方的理由。
“第一个念头是‘藤丸为什么会跟着我呢’？我也很疑惑，于是假装没有发现，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罗马尼叙述着那个时候的场景：“原本以为藤丸会停下或是躲起来，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藤丸察觉到有些山雨欲来的事态。
“怎么说呢，我很意外，”罗马尼的语气中多了些玩味：“那时候藤丸不仅没有闪躲，反而很坦然地向我走过来。”说到这里，罗马尼微微地勾了勾嘴角，仿佛打趣一般地自嘲：“那一瞬间我好像就落到了下风，在高中女生的面前，我觉得自己倒像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我该不是说了什么蠢话吧？”藤丸想到午间的那份不甘心，如果说出了自己心声，那在一位成熟得体的男性面前，自己该显得多么愚蠢。
想到这里，藤丸感觉到一股滚烫的血流涌上了面颊，这下她只有眼睛露在被子外面了。
“在我看来倒是很正常的话语呢，”罗马尼轻轻地笑了：“‘因为医生一直很温柔，所以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之类的……”
“啊？”藤丸的脑内如烟花一般迅速炸裂开来，脸色也变得绯红，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说了这样的东西。
然而罗马尼却还在继续：
“我于是说了‘藤丸不必这么见外’这样的话，藤丸就显得非常激动，‘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一个哭哭啼啼需要到处寻求帮助的小孩子，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把我当成一位与你一样成熟的女性来看待吧’这样的回答也是让我非常意外。”
藤丸赶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去看罗马尼的表情，除了全身散发出的灼热温度之外，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已经完全僵硬，这样的场景真是太让人难堪了，如果有一条地道的话，真恨不得马上钻进去溜掉。
“说了这样的话，”藤丸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不知为什么，她感到自己的胸腔有些发闷，咽喉也有些阻塞：“罗曼医生很困扰吧。”
“唔，怎么说呢，当时的确是十分困扰，”罗马尼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那一瞬间，我真的非常想溜掉。”
“抱歉让你为难了，”藤丸的鼻子开始有些酸涩：“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一定很过分……”
“过分？”罗马尼重复了一遍，“你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虽然我对医生一直、一直……”藤丸憋足了力气，睁开眼逼自己直视着罗马尼：“但是让医生这么为难，我觉得很后悔，所以医生也完全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在安慰你，而是觉得过分的那个人是我，”罗马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嘲弄，“比起你的坦白，那个时候拼命想着如何逃避的我才是真正可恶的人。”罗马尼将头支在自己的右手上，语气中满是嫌恶：“心中都是‘你根本帮不了藤丸，还是一开始就远远地疏离就好’这样的念头，比起藤丸的勇敢，我才是个真正的懦夫。”
“可是尽管这样，”藤丸大声道：“医生也并没有对我置之不理，所以、所以我真的十分高兴！”
罗马尼抬起头来，满脸都是震惊的神情，片刻之后，他的线条才松弛下来：
“谢谢你。”
“完全不用道谢啊……”藤丸也被自己刚才的勇敢震惊了，面对医生的道谢，此时反而有些忙乱。
“不是的，因为让我改变主意的是之后发生的事，”罗马尼摇了摇头，继续讲述起当时的情形，“正在我畏缩不前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罗马尼皱了皱眉头：“你突然一下晕倒在我面前，怎么叫都无济于事。”
“所以你把我带了回来。”藤丸小声道。
“是的，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情况并不寻常，即使是医院也只会对你的情况束手无策，”罗马尼站起来，换了个姿势，坐在了藤丸的床沿，“而如果这次我真的做个胆小鬼，那真的发生什么的时候就太晚了。”
“真的会发生什么吗……”藤丸探寻似地道。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罗马尼的手掌覆盖在藤丸露出的一半脸颊，遮住了孤灯的一点微光：“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藤丸的身体动了动，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胸口张合的幅度越来越大：
“罗曼……医生？”
微光也消失了，是有人挡住了光芒，她的头被人轻轻地拨回来，她惊慌地闭上了眼睛，小鹿在她的胸前碰撞，她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着，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嘴唇上柔软而微热的触感。
“我不能再失去你。”罗马尼附在藤丸的耳边，声音低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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