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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向来认真地五皇子今儿破天荒的走神了,苏相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往过看了几眼,五皇子都未发现,不动声色地咳嗽几声,不光将游出去的魂给拉回来,还将那个不停点头的混小子给惊醒了,大晚上出去做贼了不成?
      “圣上信任老臣,让众位皇子随老臣学为人处世之道,有些道理应该不陌生。不论将来是什么身份,心系天下百姓,扶持君王实仁政报大梁安宁才是正事。那天面见圣上,圣上听闻几位皇子学的甚是用心倍感欣慰,过阵子会亲自来检查功课,若是答的好,便不必在这里听老臣念经,可上朝旁听,兴许还能领到差事。”
      苏相一番话使得在座的皇子跃跃欲试,尤其是在老六外祖家摊上事,得此机会更得好好表现,若能借着这个机会入了皇上的眼,成为人上人也未必是难事。
      加之过不了多久便是皇上的诞辰,届时满朝文武大臣与皇家亲眷皆会来道贺,届时若能露个脸,那些权贵个个都是人精,私下里自会寻着法子亲近,只要将这些人攥在掌心里,将来若是真要论个高低谁的胜算大还说不定。

      萧詹微微攒眉,对此不以为然,苏相有话说的好,坐在皇宫里光靠臣子递上来的折子不能真正知道外面的百姓过得如何,唯有亲自走出去才看得清楚。
      他和父皇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不管再怎么忙都会抽空到民间,或是扮作商人或是扮作穷苦百姓,任谁都辩不出来,但若是被他抓到把柄,嚣张作恶之人的死期便要到了。
      也曾有人胆大包天探听他的行踪,试图以美色祸乱他的心神,殊不知他心里最惦念的那个人早已经魂归他处,只留他一人在这世上饱尝相思之苦,痛彻心扉,却又不得不装作平静。
      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苏和,许是惧怕苏相的缘故,坐姿笔挺,脑袋微微垂着,强睁眼睛的样子太过好笑又有些可爱,方才心间生出的不快稍稍淡了几分。
      萧詹活了两世对谁都可以狠,哪怕是生养他的母亲,唯独对苏和总是留着几分,其实苏和不管做了什么错事,只要同他笑一笑,多说几句好话,所有的过错全可抹去。
      怎奈他的一番心意竟无从开口,且苏和能不能接受这种畸形的感情还是未知,可悲的是不过几天,苏和便与他生了隔阂,萧炎若趁机说几句什么,是不是会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越在意越走不出那条死胡同,苏相之后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呆呆地看着苏和的背影。

      苏和精神不济,反应也迟钝了,压根未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又满怀痴恋的目光,奋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人影重叠的父亲,虽然看不清老人家的表情,想来也是应该不高兴的。
      一整天浑浑噩噩,云里雾里,父亲的声音让他又怕又不住犯困。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恨不得连滚带爬地跑回去睡一顿饱觉,之后便是山崩地裂他也有能力应付。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趁着父亲不注意打了个哈欠,很想伸个懒腰,又怕被父亲训斥。
      六皇子因为和苏和打小关系亲近,虽然苏相吓人了些,但也不会害怕,径直走到苏和桌子边,说道:“谨之,今儿我同母后告过假了,你陪我去外面转转可成?”
      苏和跟着站起来揉着发酸的肩膀,摆摆手:“今儿不成,我昨晚上没歇好,这会儿只想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出去行不行?你看我这两只眼肿的,瞧人都得眯起来,走在半路上摔了跟头怎么成?”
      萧炎见他确实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好再提,无奈地勾勾唇:“行,那明天再去,我寻着个清净的地儿喝两杯,我有话同你说。”
      苏和匆匆应了声,见几位皇子已经往出走,也赶紧跟着,待看到青檀,叮嘱道:“不必给我备晚饭了,我也没什么胃口,若无什么要紧事,别来烦我睡觉,就是我爹也不成。”

      殊不知与苏相交谈的萧詹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和离开的方向,在心里犹豫了许久的话还是说出口:“老师,学生觉得那祖孙俩实在太过可怜,我想同皇上请命难下一趟,还他们一个公道,您觉得如何?学生一片赤诚之心,想为皇上分忧解难,只怕旁人作他想,肆意曲解……”
      苏相赞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俊朗男孩,心里越发喜爱,不光勤恳且聪明。如今他们只是师生而已,学生有不懂向老师请教,为师者自是倾囊相授,至于其他已不必避讳。
      “心诚便可,圣上的眼睛向来清明,未必做不如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让苏相生出侧影之心的是这个孩子在称呼自己最亲近的人时竟是这般的小心与疏离,分明想要讨好却又有所顾忌,皇上终究是过分了些。
      萧詹眉梢上扬,遮掩不住地笑意,说道:“多谢老师指点,若是皇上准许学生南下,学生有个不情之请,想谨之一同前往,不知老师……”
      苏相微微攒眉,原本温和的脸上透出几分冷厉:“谨之胸无大志,我也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平安就成。但话是这么说,若是有机会仍旧想让他历练一番。他不是能保护你的人,甚至会成为一个累赘,如此你也愿意带着他?”
      萧詹原本紧抿着的唇突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点头道:“愿意,学生这些年只有谨之一个说的来的人,既然老师不反对那我尽快同皇上说,我们会赶在圣上诞辰之日回来。我这就同谨之说去。”
      苏相点了点头,其他皇子自小娇养长大,与谨之在一起多做没分寸的混账事,也不知收敛,反倒这位五皇子虽然出生卑微却胜在气质出尘又识大体,苏家与人结交向来对事不对人,即便将来这江山落在别的皇子手中也不能论苏家的不是,行的正怎么会惧怕别人的风言风语?

      苏和幽魂似地好不容易回到院子,刚躺下来连眼睛都没闭上便听到人推门进来,恼恨道:“谁给你的胆子,不通报便闯进来了?”

      信步走进来的人顿了顿,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发这般大的脾气,却未出声。
      苏和忍着头疼转头看过去,入眼是一袭天青色的华贵锦缎,再往上看,那是张满是错愕有些尴尬的俊脸,站在那里往前不是后退也不是。
      苏和揉着眉心坐起来,一看到这人就越发难受了,这一天他虽然过得云里雾里,但是早上在耳边的那些包括威胁的话还记忆犹新。如果不是有人进来,他也不会逃过,萧詹这会儿追过来想来是要答案了。
      “原来是五皇子,我以为是府里不懂规矩的下人,方才出言不逊失礼了,还请恕罪。苏和昨儿晚上未睡好,这会儿实在精神不济,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儿?”未等萧詹问,他自己开口道:“苏和的心小,别人与我好,我便与他好,无什么向着谁不向着谁。至于去江南,我只好玩乐,五皇子身负要事,我跟着只能是个拖累。”

      苏和好不容易将话说完,眼下恨不得倒头睡过去,抬眼看向那人却见萧詹脸黑如炭,比进来时难看的很。
      萧詹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肺全被人给狠狠地攥紧了,疼的要命,他使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心里的那道恨意。这个天下还不属于他,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和他的兄弟们会进行一场生死角逐,所以常年养成的暴戾脾气不能发作,而眼前这个人是他最心爱的人,他也舍不得。
      可他就是恨,这个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因为答应了萧炎吗?所以才会直接拒绝自己,不管话说的多么好听,伤起人来却是半点都不客气。
      萧詹所有的怒与急切到最后被那双发红的眼睛给冲散,罢了,苏和不愿亲近自己,他又能如何呢?是不是等他坐上那个至尊之位,苏和才会看到自己的好?
      此时与他有关的一切对苏和来说都不过是勉强,那他就暂时先将自己的心思收起来,终有一天他会让苏和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勉强。
      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的阴鹜,萧詹勾起唇角,低沉的声音略沙哑:“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

      苏和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转身,曾经高昂的头低垂,宛如被霜打了一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人已经离开,重新躺下来,将胳膊搭在额头上。
      萧詹虽然少言,但是来的时候分明带着欢喜,倒像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说,可是自己抢先没给他这个机会,闹得尴尬收场。
      罢罢罢,苏和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没想到梦境中的萧詹依旧没有放过他。
      那是一片暗的没有半点星辰的夜空,稍显狭小的院子里种着几种不甚名贵的花,连聒噪虫子都安静下来,宫灯轻晃,将那道模糊的人影拉长,夜风微凉,那人坐在石桌上捧着一杯酒小酌。
      好一会儿苏和才看明白,那酒杯里装着酒,但是那人却没有喝,不知道再想什么浓眉紧攒,一直坐到天际微微泛白,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他才起身,不顾凝在发上的露水,将酒杯里的酒水顺手泼在地上。
      再出来时显然已经梳洗过,依旧是一身如夜般深沉的黑色,他的眼睛里布满疲惫的血丝,跟在身边的良如担心却不敢问。
      他跟着出去,那分明是去苏府的方向,前一世他们虽是同窗,但这位五皇子是最没存在感的人,他整夜不睡觉身子吃得消吗?

      很快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这是苏府,是他的家。
      萧詹往前走的步伐突然停下,微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眼底的痴迷与渴望毫不掩饰地透出来。苏和循着视线看过去,惊讶地看到自己和萧炎说说笑笑地走过来,自己是何等意气分发,周身毫不收敛的傲慢与得意。
      分明从萧詹身边经过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就这么走远了,未看到萧詹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一旁的良如看了不忍心,犹豫半天说道:“主子,那苏小公子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您别再盯着他了,不值当。您也看到了,他连看您一眼都不曾,您念着他有什么用?将来等您成了大事,这天下有的是比他好的人,奴才求您了。您日日夜夜为他吃不下睡不着,比先前瘦了一大圈,他看到了吗?奴才知道您不爱听这些话,您从小到大吃了这么多的苦头,难道到最后要全折在他身上吗?您得想想您身后的那些人,那些都是有血性,愿意不要性命跟着您的人,若是被他们知道,苏小公子这条命怕是留不得了。”
      萧詹的身子晃了晃,这天的阳光温暖和煦,可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冷,闭了闭眼,许久之后才喃喃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不许任何人动他,不然……”
      良如笑起来:“主子您不妨换个角度想,这位小公子是个人精,最是分得清利害,将来这天下易主,到时候他能不向着您吗?”
      萧詹脸上突然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是,苏瑾之确实是这般奸诈小人,折在他身上,倒是我瞎了眼。罢了,走吧,再不去就要晚了。”

      苏和愣在那里,他是奸诈小人?这么多年他是做了不少混账事,却没有一件是滔天大错,如何就被盖了这么个名声?
      院子里突然安静的有些发冷,不得不跟过去,去父亲书房的这条路他从小就走,这会儿就是闭着眼都能走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会儿脚上像是被绑了巨石无比的沉重。
      站在开着的窗户外看向里面,屋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只见父亲拿着戒尺冷冷地瞪着站在那里的人。
      而那个人分明是自己!
      原来是他将六皇子带去青楼找花娘陪酒吃被父亲给知道了,带坏未来的皇帝这岂是小事?所以父亲打的十分重,每一下都很响,他委屈地缩着身子却不敢躲,银牙狠狠地咬着唇,因为太痛了,他不小心太过用力咬出了一道口子,血珠冒出来,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颜色。

      苏和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萧詹,萧詹的脸上表情很淡,淡的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一直到傍晚放学,所有皇子全都坐上轿子回宫,而他却一个人往皇宫相反的方向走去,任是身边的良如如何劝都不听。
      苏和跟着走了一路,在保和堂大门前停下来,心止不住地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下,这一切是真的吗?堂堂一个皇子放下身段,亲自到药铺来为他来买药。
      照着原路返回,萧詹站在苏府不远处的地方站了许久,好半天以后说出一句让苏和听了心颤的话:“送过去,就说是……六皇子差人送来的。谨之眼高,只肯收六弟的东西,就算送过去也不会过问。”
      良如叹了口气,提着药办差去了。

      晚风拂动萧詹那如墨般黑亮的发,空无一人时才露出难堪又难过的神色,眼底荡漾着绝望的波澜,突然他低声道:“也许真的该死心了,到此为止罢。”
      …… ……

      苏和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腹中空空,饥饿难忍,他却傻傻的坐在那里回想着梦境中的一切。为何竟是那般的真实?
      他的手落在胸膛,感受着强劲有力地心跳,好像不觉间有什么变了,只是这种变化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对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子生出不可告人的心思?不可能,他对萧詹的处境只是有些同情而已。
      他十分痛恨厌恶这个梦,好像是有人故意给他下了一个走不出去的圈,让他独自煎熬。他看似无法无天,实则胆子十分小,即便再怎么百爪挠心,他也不敢去找萧詹问个究竟。
      睡饱觉精神总算是好了很多,洗漱完,用过早饭,他在屋子里磨蹭了许久,想萧詹今天会不会也是第一个去书房,几番犹豫下,竟差点误了时辰,暗骂自己怎么像个女人家似的……
      只是到了书房,几位皇子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萧炎笑得明媚温和冲他打招呼,可坐在最后的那个人却没有来。

      萧炎见苏和盯着五哥的位置发呆,有些不满地说:“良如方才来和苏相告假,五哥染了风寒,这会儿躺在床上歇着养病。谨之,我们今儿去哪儿玩去?你前阵子教我的投骰子我已经学会了,我们再去试试,定不会让你输了。”
      苏和有些不悦,现在谁都知道皇后及韩家处境艰难,六皇子更应该收紧尾巴好好表现,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去赌坊,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告到皇上那里,被盖个不思上进的名头,只怕会让皇上更加失望,这世上有多少皇子都是一时不慎将唾手可得的皇位给丢掉。
      萧詹因为生母出生低微的缘故只能暗中发力,需要将自己的野心和脾气全都收敛,乖乖的忍受别人的欺负,萧炎有这般好的机会竟然还不知道珍惜,竟然这般堕落,实在是让人失望。
      苏和往后看了一眼,四皇子正和其他的皇子说笑不曾留意这里,他这才转过身看着萧炎认真地说道:“你疯了不成?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皇上因为那件事正气头上,你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虽然不会被牵累,而你更应该绷紧神经,小心应对,不让人挑着把柄。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往上头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希望了,更得争口气抓牢皇上的心,没看到四皇子现在尾巴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吗?”
      苏和用了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头靠得很近,身上那股清冽的香味涌入萧炎鼻尖,萧炎蓦地红了脸颊,有些狼狈地躲开视线,随即又无比欣喜地拍着苏和的肩膀,说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处处为我着想,我要是不听就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我不去了,你陪我在街上走走可成?”
      苏和脑海里突然涌入萧詹为他买药的那一幕,心一动,点了点头,在心里暗自安慰自己,不过朋友一场,只是一般好意罢了。

      苏和不知道的是良如看着躺在床上病得连呼吸都变得粗重的主子,十分痛心,忍不住抱怨道:“主子何必为了苏小公子的话这般作践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入秋了,晚上夜凉,您身子再好也不能同老天相抗衡不是?奴才真想将那位娇公子给请来,让他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奴才已经到苏府去过了,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即便知道又如何?他心里没您,不会为您难过半分。主子,奴才劝您还是早点死心吧。”
      萧詹也没想到向来身子结实的自己不过吹了一夜冷风就会病到爬不起来,冲着聒噪的良如摆了摆手,若是真能放下,他就不会重生。
      不管苏瑾之心里到底怎么想,这辈子他势必要得到这个男人,哪怕那人拿刀子捅进他的胸口,他也不会放手。
      这些话他上辈子从良如的嘴里听了无数,重生一回哪儿还听得下去,毫不客气地将人给撵出去,很快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萧詹有点头晕,昏昏沉沉地总想要睡觉,只是这颗脑袋不愿意睡,还不死心地向着那个人。
      他确实有点期待苏和听到自己生病后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担心?他不求苏和会进宫来探望自己,只要想一下就已经足够。
      他不是没问过自己,将自己放在这般卑微的位置上,拼尽生命去爱一个对自己没有半点心思人,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何非要强求?良如说的对,这天底下比良如好的大有人在,放掉苏瑾之,更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萧詹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忽然一股陌生的味道萦绕在身旁,就算生病,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眸子如盘旋在天际的鹰一般锐利,凶狠地瞪着来人,那人显然没料到本该睡着的五皇子会突然醒来,清秀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耳廓微红,结结巴巴地说:“殿下,奴才,奴才……奴才看您被子没盖严实,想替您掖被角。奴才不敢有坏心思,求您明鉴。”
      萧詹强忍着昏沉,想要坐起身,刚起来又跌了回去,眯着眼看向身边的人,沙哑地说:“扶我起来。”
      那清秀小太监的脸变得更加红,赶紧过来小心地将人扶起来,而后退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詹细细地看了那人两眼,果真像,那帮混账倒是好的很,竟想出了这等法子,就算像又如何?到底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因为生病向来有神的眼睛此时透出几分慵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悠悠道:“你喜欢我?”
      那小太监猛地抬头,而后又羞涩地低下头,点头道:“在奴才看来五皇子英俊有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奴才自知卑微,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想能待在主子身边伺候您就心满意足了。奴才求您别赶奴才走。”
      萧詹口干舌燥,舌头抵着牙槽转了一圈,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去倒杯水来,我可以留你在身边伺候,若你不知天高地厚,我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萧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略显狰狞,而那个小太监却没有怕,脸上满是欣喜,跪下来不住地磕头谢恩,端过水来小心地伺候着萧詹用了,笑得天真道:“殿下,您睡会儿,奴才守着,您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萧詹重新躺下来,闭上眼,这个人眼里的光太过刺眼,让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小太监站在一边美滋滋地盯着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以往他只敢躲在暗处小心地看着,后来被良总管撞见,他以为自己怕是没活路了,不想竟被安排来伺候主子,这真是老天显灵了。没想到的是主子愿意留他在身边伺候,傻傻地在旁边乐着。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愣了愣,赶紧回道:“回主子,奴才叫凛之。”
      萧詹的眉头皱起,摇头道:“这名字起的不好,从今往后你就叫常思吧,我不习惯被人盯着,退下吧。”
      常思恭敬地应了声而后退出去,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这座皇宫里那些不可告人之事他都清楚,五皇子心里住着个人,偏偏人家瞧不上五皇子,而自己偏不巧与那人撞了个字,所以被改了名字。如何能不难过?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才会变成让五皇子常思的人。

      苏相今儿本来打算讲如何应对邻邦的恶意挑衅与侵略,因五皇子不在所以换了别的内容,苏和心思早飘远了,一句也未听进去,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整个人都轻快了些许。
      萧炎让身边的小太监先回去,同苏和笑道:“有他在,我们也玩不自在,连话都不好说,这些个嘴碎的指不定会将你我说了什么都告诉母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被人管着,若是给外人听了,只怕是要笑掉大牙。”
      苏和勾了勾唇,没说什么。

      京城繁华,来做买卖的异邦人也不少,穿着奇怪的服侍说着别扭的本朝话,怎么看都觉得好笑。
      苏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安分了一天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你说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这一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怪不容易的,去看看那些果子怎么卖。”
      走近了才知道这些人卖的是一种果干,容易保存不易坏,且有开胃养胃的功效。
      苏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直接便想到染了风寒的萧詹,想他这会儿定然没什么胃口,若是吃点这个兴许好受些,买完有些犯愁,该如何送进宫内呢?最好的法子就是拜托眼前这人,可萧炎与萧詹不对付,若因此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便得不偿失了。
      萧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贪这些小东西?我瞧着前面有卖折扇的,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要我说谁都比不上你的字,等过阵子我找工匠做两把,由你作画题字如何?”
      苏和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还在想手里的东西要怎么送出去。与萧炎走过去,却见他随意地翻看,而后便放下了,见苏和一脸疑惑,笑道:“我想还是不费心挑了,等着用你的不是最好?说不定将来,你的字画便是无价之宝,我有一把真迹,好当做传家宝传下去。”
      苏和被他给逗笑了,说道:“这话给别人听了只怕是要笑掉大牙,得了,多谢你这般抬举我,我得争口气,免得将来被小世子当成废纸卷撕着玩。”
      萧炎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这大街上每天卖的也就那么几样,可不知为何和谨之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且心情也变得很好。莫非谨之是消愁的酒吗?一旦拥有就再也不能放开,恨不得生生世世只为自己所有。

      直到夜幕降临苏和也没有开出口,揣着纸包回去了。
      青檀虽然是个下人,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偶尔也会拌两句嘴,所以见到揣着东西回来的小主子,笑道:“公子,您这是带了什么好宝贝回来?能不能给青檀也开开眼界?”
      苏和将纸包放在桌子上,闷声道:“能是什么宝贝,不过是个零嘴罢了。”
      青檀有点馋,他其实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果子的清香,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盯着纸包恳求道:“好主子,您要不打开给奴才饱饱眼福?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怎么这么香呢?”
      苏和拍开那只手,瞪了他一眼道:“一边去,这不是给你的……去准备点吃的,我在外面没吃好,肚子还有些饿。”
      青檀从屋子里出来,不解地挠了挠头,正好碰到大小姐苏棠,赶忙行了个礼。

      苏棠是来和弟弟谈亲事的,听到青檀一个人嘟嘟囔囔地,好奇地问道:“你说什么呢?咱们家的小爷又做什么了?”
      青檀笑着说:“主子今儿带了包果子来,奴才馋就多问了一句,不想主子护的跟什么似的,难不成是要送重要人的?真是稀奇的很。该不会瞧上哪家小姐了吧?大小姐,奴才先去厨房了,主子说没吃饱,还得吃点。”
      苏棠笑着说:“去吧。”自己也兴冲冲地往弟弟地屋子里去,还未进门,就笑道:“我的好弟弟这是在琢磨什么呢?可是瞧上哪家姑娘了?你只管和姐姐说,便是天上飞的仙女姐姐也想法子给你讨来做娘子。”
      苏和笑道:“阿姐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不着调,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也不怕人笑话。”
      苏棠坐下来也闻到了果子的清香,这种味道很淡却勾人,怪不得青檀那个小东西会馋,她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着,你同姐姐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有意中人了?我也不瞒你,今儿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说,我和娘给你相中一家姑娘,知书达理又生得漂亮,你若是同意,我便让人去探口风。说来我真是后悔当初没好好教你,害你养成这般纨绔的性子,人家那小姐样样都好,配你还真是可惜了。你得听我的,若是真定下来,你得把你的心给收收,可不能像现在这么胡来了,知道了吗?”
      苏和也就为了躲萧詹生出过这种念头,一次冲动差点做出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来,连带着觉都没睡好,听姐姐说亲事只觉得头痛不已,赶紧告饶道:“阿姐,你可饶了我吧,我才多大,我和你家儿子一样只有玩耍的心思,被人管着日子多难熬。而且你也说人家是难得的好姑娘,还是别让我这种人给祸害了。”
      苏家上下对这位小公子向来是纵着的,他真没成亲的心思也不会强求,苏棠叹口气说道:“要我说成亲也没什么不好,谁不是从头开始学的?兴许你成亲了就能长大了,有个人在旁边时时提醒你,我们也能放心些。娘身体不好,我也有家要打理,父亲忙于朝廷大事还得抽空管你,万一一个不注意你走了歪路,让我们怎么办?”
      苏和认真地说道:“阿姐,你放心,我不会学坏的。至于成亲的事儿,咱们这会儿先不说了成吗?”
      苏棠眼波流转,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可以不催你,但是你得告诉我,这是买给谁的?怎么,难不成连阿姐都不能说?”

      屋子里已经点燃了烛火,昏黄的光温柔地打在那个纸包上看起来格外的小巧,罢了,说就说罢:“今儿五皇子生病没来,说是染了风寒,去外面正好碰到卖这个的,说是好东西,我寻思着他吃点这个会好些。却不知道该怎么送进去,就这么带回来了。”
      苏棠笑道:“你同六皇子在一起,怎么不让他帮你带进去?到底是一片心意,没送出去,人家又不会知道。好在这东西存放的久,明儿让人帮忙带进宫里吧,不过记得找个靠得住的人,宫廷险恶,可别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行了,你吃完早些歇着吧,我还要去看看母亲,陪她说说话儿。”

      苏和的这一片‘心意’没托人带,因为第二天萧詹就来了,不知为何他又穿上了那一身死气沉沉的黑纹衣衫,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更加显得疏远不好亲近。与苏和的目光碰上也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再不像之前会主动过来与他说话。
      而让苏和更加在意的是,今儿伺候着他来的不是良如,而是一个很眼生的小太监,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的,又生得十分讨喜,而萧詹居然很有耐心地与这人说着什么。
      萧炎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谨之,你怎么了?气鼓鼓地谁惹你生气了?我在母后宫里尝了道十分好吃的点心,没舍得全吃完,带了些来让你尝尝。你若是喜欢,我便再去和母后去求。你说的挺对,不管发生什么,我是母后唯一的希望。好在父皇也不是真正的生气,昨儿还与母后一道用了晚饭,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直到后来苏和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换得了皇上的原谅,听到后不觉一颤,这才是真正成大事的女人,为了保住儿子的地位,即便再如何难也要舍弃掉自己的娘家,看着皇上对韩家的惩罚而无动于衷。
      是问全天下的男人,当一个女人为了你愿意背弃一切的时候,是不是无比满足?也愿意更多的疼爱的这个女人。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就是抓住了皇上的这点仁慈,而且平时帝后关系和睦,一点小打小闹不至于伤筋动骨,所以只怕有不少人的算盘给拨错了,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六皇子可以就此高枕无忧,因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五皇子面见皇上,自请去江南彻查冤屈一事,让众位大臣全都惊呆了。
      自然更多的是嘲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这版不自量力,着实是在闹笑话。
      苏和走到大街上都能听到别人的议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十分的不受用,原本的好心情突然荡然无存,这自然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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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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